《木兰将军进宫了》——第二章入宫

2023-05-17刘亦菲罗云熙武汉组熙茜夫妇来源:百合文库

朱昀昨晚也没有睡好，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片桃花灼灼，一个女子身穿素白衣裙，手持长剑独自起舞，翩若游龙婉若惊鸿，他在一旁痴痴看着，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女子的脸。突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径直射向那白衣女子，她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背上慢慢渗出来了大片大片的鲜血……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她朝着朱昀嫣然一笑，那是令朱昀寤寐思服的笑容——那女子，是木兰。
“木兰……”他大叫一声，飞身向她奔过去……
朱昀从卧榻之上惊醒过来，他攥紧的手心起了很多汗水，身上的内衫也打湿了，四周寂静得很。原来是个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已经卯时三刻。
胡乱用过早膳，木兰思索着要想个什么法子去搭救晁枋，正愁眉不展之际，却听门外有人唤到：“朱雀营花军在么？”木兰赶紧走了出去。
军营外站着一位面生的将士，那将士见木兰走了出来，打量了她一眼，略一抱拳：“阁下是花壮士吧？在下奉老将军之命前来唤壮士前去议事。”说罢便从袖口处掏出一枚刻着“朱”字的令牌，木兰一见，赶紧回以一揖：“属下遵命。”
因着昨天出了事，今天的军营异常肃静，到处都是巡视的步兵。那将士将木兰带到大营门口，向里面通报道：“将军，朱雀营花军带到了。”木兰走进大营，看见老将军此时正在和一中年男子说着什么事情，那男子正是昨天在比武场上解救白衣公子的那个人。

木兰上前行了一个礼：“末将花军，参见老将军。”
二人见木兰进来了，遂中断了对话。老将军仿佛有些疲惫，他微微抬了抬手，说了声“起来吧”，便向那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朱雀营的花军了。想必李将军已经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了吧？”
那男子盯着木兰看了一眼，冷不丁问道：“听老将军说，你要卸甲归家？”
木兰一惊，显然意识到这男子来头不小，竟然有权直接查看她的背景。思及此，她谨慎地回答到：“回将军的话，末将确实已经提交了申请，但还未正式收到批准文书。”
那男子慢慢踱到木兰面前，他有一张冷峻凌厉的脸，仿佛天生不带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木兰，让木兰有些心惊肉跳。
“我是当今圣上的羽林军统领李直雍，圣上看过军功簿后有意调你进入羽林军，但听闻你打算卸甲，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愿。”那人几乎是一字一句单刀直入地说道，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圣上？羽林军？木兰一时间有些凌乱，要不是朱老将军在场，她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在说胡话。“末将……”木兰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花军如此年轻有为就早早卸甲，老夫也觉得惋惜，不过她他的服役期确实已经满了，至于是否愿意进羽林军，也确实应该考虑他本人的意愿。如今离确定人选还剩几天时间，将军可否禀告圣上，给她一天时间考虑一下？”老将军一向惜才，也知道木兰的隐情，赶紧解围到。

“既然情况特殊，那我先如实禀告圣上……”那男子略加思考后回答道。
“禀将军，花军，愿意进入羽林军！”不过略一思忖，木兰便下定了决心：进入羽林军，才有可能从简安王手中救出晁枋，这机会她不能放弃，哪怕是赌一次。
朱老将军和李直雍显然没有料到木兰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李直雍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老将军严肃地提醒道：“花军，你可要想清楚了，羽林军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也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禀老将军，花军想清楚了。能进入羽林军效忠陛下是末将的福分，末将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必然不会反悔，也不会退缩。”木兰镇定地回答道，她很清楚进入羽林军意味着什么，可如今，她已经是个真正的战士了，不再畏惧战斗，更重要的是，比起虚无的荣誉或者安稳的生活，她更需要保护自己和别人的能力，而进入羽林军，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很好，是个可塑之才。”李直雍难得开口夸人，他似乎隐隐觉察到了木兰冠冕堂皇之语下那隐藏的野心，有那么一瞬间，木兰唤醒了他当年进入羽林军时的初心。
“如此甚好，你下去吧。”老将军明白木兰的心性，他知道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遂挥手示意木兰可以走了。

木兰走出军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刚刚的决定中平复下来。很好，决定了的事情就去做吧，只要所作出的决定是遵从内心意愿的，那就是所谓的初心了吧？
…………………………
晌午时分，朱昀才抽出时间去木兰的军营给她送桂花糕——他一大早就领了父亲的吩咐去宫内打探皇帝的伤势和遇刺一案的审理情况，忙完事情回来的路上，恰好途径京城那家做桂花糕的老字号，他想起班师回京城后，木兰第一次吃桂花糕时那惊艳的小表情，便顺道捎了几块刚刚出炉的桂花糕，飞马赶了回来。
木兰此时正在营内研究她前几天去旧书铺子里淘来的剑谱，朱昀一进来便看见了她边看剑谱边空手比划的样子，不由得噗呲一笑，木兰这才回过神来。
“给你带的桂花糕，接着。”朱昀将用手帕包着的糕点一把丢给了木兰。
木兰赶紧接住，她麻溜儿地打开了手帕，秀气的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香味，一双眸子便弯成了新月，开心地像个小孩子：“你怎么有空去买桂花糕的？”
“嗨，那自然是专门为你去买的啦。”朱昀摆出了那种纨绔子弟的讨好架势，但木兰不吃这一套，她现在眼里只有桂花糕，朱昀不由得有些气馁，遂闲话起他打听到的消息来。

“哎，忘了和你说哦，我要进入羽林军了……”木兰嘴里咽下了一口桂花糕，漫不经心地对朱昀说道。
“羽林军？”朱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手上正端着一杯茶，还未送到口便顿住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进羽林军啦。”木兰见他不敢相信的样子，认真的回答道。
开什么玩笑？她不是要卸甲归家的吗？再说，皇宫和羽林军，那是她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朱昀脑海中蹦出了一连串的否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盯着木兰，一字一句的问道：“谁给你说的？”
“嗯，朱老将军和羽林军李统领都知道啊。”木兰说，她看见朱昀握紧了拳头，眼睛内透出一股杀气，仿佛面前这个人不是她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的朱昀。
“我去找他们。”朱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木兰吓了一大跳，赶紧拽住他的手臂解释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你自己决定的？你……你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朱昀一听木兰的解释，瞬间就爆发了，他一拳头打在刚才放茶盏的桌子上，“哐”的一声响，茶盏应声而碎。

木兰大吃一惊，在她的印象中，朱昀虽然偶尔是公子哥做派，在木兰面前一向喜怒形于色，但人品修养一直很高，甚少这般暴怒，今天这样的局面着实让木兰有些手足无措，她低下了头，感觉自己一向坚硬的内心此时像被放到了蒸笼内，和手里攥着的桂花糕一样，在悄悄变软。
“对不起，我……”木兰嗫嚅道，正不知如何开口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将士们小心问询的声音：“花兄弟，可是有什么事儿？”
“不，没有。”木兰马上回答道。她看见朱昀的右手有血滴下来，立马镇定了下来。她看了看朱昀仍旧铁青着的脸，陪着小心道：“我错了，不该擅作主张的，但李统领说这次是皇帝陛下亲自征召，我卸甲归家的批文也还没有下来，没有十足的理由拒绝，所以便……”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朱昀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但仍旧是责问的口气。
“不全是……你知道的，这次晁枋和众多弟兄们都被牵连进去了，恐怕凶多吉少，他有恩于我，我不想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木兰咬了咬牙，直视着朱昀的眼睛，眼眸里透出一股倔强。
“你知道吗？其实昨晚父亲就给我说了，皇帝要征召我为羽林军，但是我想……你就要卸甲归家了，未来的日子里……我想……”朱昀的语气软了下来，不知何时，他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一片湖光天地。他望着木兰，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木兰其实一直知道，朱昀对她，从普通的同袍之谊，到知晓她女儿身后的爱慕之情，千回百转，百炼钢都化作了绕指柔。木兰不是不“爱”他，她诚然欣赏朱昀的人品修养，赞赏他武艺高强，甚至爱他偶尔的玩世不恭，但是，这种爱，和木兰爱她的家人，甚至爱晁枋，没有本质的区别。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何会这样，更不知道要如何向朱昀解释。
“朱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进羽林军的决定已经无可更改。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等三年的期限一满，我立马卸甲归家，保证再也不踏入军营半步，好不好？”木兰抬起头看着朱昀的眼眸，她温声软语地向朱昀保证到。
朱昀别开了头——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抑制住了自己想亲吻木兰的冲动。怎么办呢？是他自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自己死皮白赖地要插手去干预她的命运，是他自己……这一切的一切，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是他在自作主张自作多情，也活该他自作自受。
……………………
一天后，征召进宫的日子就到了，羽林军的正式征召公文已经下来了，因着本次征召是秘密进行的，木兰没有声张，倒也省了很多事。不过临走之际，木兰决定还是再去拜别一下老将军。

朱老将军戎马半生，是个爱兵如子、备受爱戴的将军，自班师回朝后才被圣上晋封为辅国大将军，平日里虽威严却没有啥架子。他见木兰来进来拜别，很是欣慰，说了些勉励之语，末了似是无意间提了一句：“羽林军不比别处，以后和我那不争气的昀儿，要多多互相护持才是。”
木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朱昀也要进羽林军么？从上次朱昀和木兰起了不快后，二人隔了两天都没有见面，朱昀是因为生气，木兰则是因为愧疚，但眼看就要进宫了，最终木兰还是沉不住气，打算今天见完老将军就和朱昀告别。她以为朱昀那样热爱自由的人肯定会拒绝皇帝的征召，但没有想到……
“我家昀儿脾气倔，是老夫把他惯坏了，他如今执意要去羽林军，你应当知道原因。但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有任何愧疚，人呐，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一番话语来，多年征战沙场，他身体虽然康健，但毕竟也是饱经风霜之人了，说此话时显得颇为疲惫和无奈。
木兰听闻此语也很是动容，她明白老将军所指为何，恭敬地一揖：“老将军教诲，末将谨记在心。”
次日一早，李直雍便派了羽林军的人前来接应。木兰和朱昀这时才碰面，但二人都没有讲话，几天不见，木兰隐隐觉得朱昀有些变了——难道是要进入羽林军了，他忽然变得如此正经？不过他脸上倒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
南姜乃富庶之地，财力一向殷实，皇宫也修得雄伟异常，飞宇楼阁层层叠叠，一派天家威严之气。羽林军平日训练和居住的地方名“平就殿”，距离皇帝日常起居的“涵德殿”不远，更有飞阁辇道架通两处，往来十分方便。羽林军领着此次新招募的二十来人来到平就殿，一进门便看见大堂正中间挂着一幅牌匾，上书“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几个大字。李直雍站在堂中间，一手挎着剑，一手叉着腰，还是一幅面无表情的面孔。众人赶紧依次站好参拜道：“参见李统领。”
李直雍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尔等是圣上亲自征召的羽林军，羽林军乃天子护卫，王者羽翼，从今日起，望尔等勤勉训练，忠心护卫，为羽林军再添新功。”众人整齐地回了一声“喏”，李直雍挥了挥手，便有人领着众人散了队伍各去安置。
木兰正踌躇着要去寻个羽林军问下自己的住处，便见朱昀朝她走了过来，他今日换上了羽林军的装束，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 “走吧，跟我来。”木兰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没有说什么，乖乖跟着朱昀走了过去。
羽林军的日常所居按照等级走，下等职级统一起居，只有中等以上的职级才是两个人住一间房子，朱昀领着木兰来到一个稍偏远小院子里，对木兰吩咐道：“以后就和我住这里了。”木兰有些错愕，不过转念一想，谁让他是朱老将军的宝贝儿子呢，这不，一进羽林军便是郎将，这点特权，他确实是能争取到的，遂回道：“遵命。”朱昀见她这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不满意吗？我可是费了一番周折呢。”“哪敢呐，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木兰赶紧笑着回答。

羽林军虽然是地位超然的皇帝亲军，但日常操练却没有外界所认为的那样轻松，日常不仅要学习羽林军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之类的军律，还有繁杂的宫廷规矩和各种体力、武艺训练。不过木兰和朱昀均是行军之人，这些训练虽劳累，却也不在话下。
羽林军所招募之人大部分均是世家子弟，鱼龙混杂，并非都是良善之辈。入职羽林军的第八天，木兰便在训练场上引起了一场风波：当日负责弓箭训练的副尉发现木兰的射箭动作没有按照自己讲解的来操作，便生了气，把木兰当众拎了出来一通臭骂，木兰百口莫辩，她是战场上实操过千百遍的将士，如何不知正确的射箭要领？但这种情况下，木兰不能直接辩解，只能由着副尉骂，其他人本就眼红这帮一进羽林军便职级高人一等的新人，此时更是幸灾乐祸，哪有人肯出来替她说话？被训完还不够，木兰还被罚去连着值勤三天。
值勤一向是低阶羽林军才会被派去干的差事儿，像木兰这批征召进来的羽林军其实是不必轮值的。当日训练完毕回来，木兰向朱昀讲了白天的事情，朱昀气得要去找那个副尉理论，好在值勤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儿，只是辛苦些罢了，木兰拉住朱昀劝了半天，朱昀才总算罢休。

…………………………
轮值安排在晚上，当晚便有羽林军过来唤木兰一道去承光殿值勤，虽是初次值勤，木兰心里默默回忆了一番注意事项，倒也还镇定，倒是与木兰同去的领头羽林军见木兰是个新人，一路上与木兰攀谈后嘱咐了一句小心行事。
承光殿乃皇后所居之地，宫宇富丽堂皇，一派富贵之气，宫女侍从均屏息静气，进进出出均战战兢兢，一点声响也无。酉时已过，承光殿华灯已上，一派灯火通明，忽然，殿内传来“哐哐”一连串器物破碎之声，木兰一惊，下意识地准备抽剑，却被旁边那领头羽林军摇头示意按下，这时，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从殿内传了出来：“一群废物！来人，将这群废物给本宫拖下去……”一言未毕，只听殿外一个尖细高亢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木兰众人赶紧跪下来行礼，木兰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前方，只见远远地一队明黄色的御帐逶迤而来，宫人们抬着的轿辇上坐着的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那日在比武场被刺之人。
轿辇在殿门外停了下来，皇帝顿了顿才从轿辇上抬脚下来。他的脸色带着些病愈后的苍白，但精神还不错，进殿门前，木兰瞥见他握了握拳头，但耳边响起的却是一个异常温和悦耳的声音：“朕的皇后又等不及了？”殿内这才响起一片请安的声音，和一声柔美娇羞的嗔怪：“陛下又取笑臣妾……”

一夜无事，下值后已经快要天亮了，木兰回京城后好久没有这般熬夜了，略微有些犯困。交接完毕，木兰便又跟着一道来的那个羽林军回去，但走到半路，那人便喊肚子疼，说要去找地方如厕，木兰无奈，只得自行回去。木兰一向记忆超群，但昨日来的路上已经天黑，加上和那来的人一路攀谈，也就没有认真去记路线，只记得个大致的方向。
凭着方向感一个人回去的木兰果然不出意外地迷了路，承光殿在皇宫的西北方向，周围大小宫室众多，木兰七弯八绕却来到了一条死胡同，旁边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门匾上写着“安处殿”三个字，但殿门有些衰败，紧紧闭着。木兰见四下无人，思忖着敲门进去问一下路线，她抬手正欲扣门，却突然听到有个耳熟的声音传出来：“公公，我家主子问，计划是否照常进行？”听这声音正是刚刚借口如厕的那个羽林军，木兰吃了一惊，只听另一个尖细的嗓音低声密语一阵，末了似是不放心，又嘱咐道：“记住：围猎之际，射响箭为号。”接下去便又是一阵听不清的低语。木兰心一横，正想着赌一把，从门缝中看清楚说话之人的面貌，却听里面传出了脚步声，情急之下又找不到藏身之处，只能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