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火，地狱之诗 ~ Inferno's Poetry

以这火光，抹去一切美好的过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了红魔馆的庭院，萎靡的花卉想把握住这一缕光芒，却被包围它们的杂草抢占先机。门番并没有在她的岗位上，大门虚掩着，甚至给人一种红魔馆遭窃的错觉。
仿佛举家搬迁了一般，红魔馆内空荡荡的，甚至连一个妖精女仆忙碌的身影都看不见。各个房间的门都死死地关着，在一些墙角能发现堆积的灰尘和成片的蜘蛛网。种种迹象似乎都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它已经被遗弃。
然而一扇房门的打开，却让这个结论不攻自破。
从门后现身的，是一个有着火红的长发和红玉般的双瞳，制服打扮的少女，分别位于她背后和头上的一大一小两对蝙蝠状的漆黑双翼彰显着她恶魔的身份。
她走出房间，关上门，闭着眼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缓缓睁开双眼，四处打量着。
“这里，真的需要好好打扫一下了呢……”
她轻叹一口气，开始巡视整个红魔馆，用她那记忆图书位置的记忆力来记住每一个需要打扫的细节。
“真乱……可能我今天一整天都得在这里打扫吧……”

叹息之余，她回想起曾经苦恼于打扫图书馆时，向女仆长请教的事。
“啊，多谢咲夜小姐的帮忙。说起来，明明我只需要负责图书馆，却还需要负责整个红魔馆内外的咲夜小姐帮忙，真是不好意思呢……”
正在将怀里的书一本一本塞入书架中的小恶魔感激地说道。
“不用在意，反正我的工作也已经做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咲夜一边擦拭着被搬空的另一个书架中的灰尘一边平静地回应。
“不过咲夜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以一己之力打理整个红魔馆的？是使用了能力的缘故吗？”
面对小恶魔的疑惑，咲夜仰起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随后说道：“我一般很少运用能力，只有在大小姐有吩咐的时候才会这样以最快速度赶到她的身边。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我为了回应大小姐的期待而刻意注重效率吧，这样才能将所有家务又快又好地做完。”
“也就是说……效率很重要，对吗？那怎样提高效率呢？”
咲夜浅浅一笑。
“我每天都很忙，女仆培训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不过也许在那之前，你自己就会发现提高‘效率’的方法呢。”

清脆的碎裂声将小恶魔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循声看去，发现自己无意识中碰倒了一个花瓶，此时它已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其中的干泥土覆盖在地板上。与花瓶一同坠落的，还有一束已经枯萎的玫瑰，缺乏照料的它身上只剩下暗淡的红色。
“啊……还是和往常一样笨手笨脚……这样一来不就又多了一个需要打扫的地方吗……我这样真的能提高‘效率’吗……”
小恶魔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有些无奈地越过地上的碎片，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图书馆的大门。
她下意识地将手搭在门把手上，但是就在她即将拉下把手，打开大门之际，她的身形猛地一僵，随后她缓缓收回了手。
“还是……不要去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晶莹的光芒，不过随即她高高仰起头，就这样伫立了一段时间。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那道光芒消失不见，甚至原本的神采也丢失了几分。
小恶魔向着图书馆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这里。当她再次路过那朵毫无生机的玫瑰时，她犹豫了一会，将它捡了起来，思绪翻涌。

“对了，去看看庭院吧……”
想到这里，她来到了庭院里，在尚未完全露脸的朝阳下，扫视着被杂草覆盖着的、失去往日美丽色彩的花卉。
“上一次打理这些花草，是多久前的事了？”
小恶魔回想着以前的事。
“喏，小恶魔小姐，这花不错，你拿着吧。”
门番红美铃刻意在花卉中挑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把它摘下来递给了小恶魔。
“啊，可是美铃小姐，擅自摘花的话……会被咲夜小姐惩罚的吧……”
“没关系的啦，摘个一两朵我想大小姐也不会介意的，她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吧。”
美铃将玫瑰强行塞在小恶魔的手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照顾这家伙哦。”
“嗯……我会的。”
美铃和小恶魔相视一笑，这件事成为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一阵寒风吹过，小恶魔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再看，眼前并没有美铃的身影，原先种植红玫瑰的地方也已是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到以往那种光鲜亮丽的美。
“尘归尘，土归土……”

小恶魔低声念叨着这句话，眼中黯淡无光。不知重复多少遍后，她长叹一声，打开拿着玫瑰的手掌，用魔法将其点燃，顺手丢在了庭院内。
“就这样吧……”
小恶魔转身回到馆内，任由火焰在庭院扩散、肆虐。
迈着沉重的步伐，小恶魔又一次来到了图书馆的大门前。她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伸出了手，颤抖着拉下了门把手。
门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小恶魔忍受着这难闻的气味，踏进了她一直以来工作的场所。她照例四处打量了一下，灰尘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墙角和书架边遍布蜘蛛网。曾经辉煌的大图书馆如今却显得破败衰落。
小恶魔收回目光，走向面前的书桌。这里同样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桌上还有一本打开着的书，很明显，坐在这里的人没有能够看完它。
小恶魔下意识地伸出手，下一刻她的手却悬在半空停滞不动，她的眼神快速游离于桌上的各个物品之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她的手最终伸向了桌上的一幅相框。
她拿起相框，拭去上面的灰尘，可以看到那是一张合照，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合照。

照片上，蕾米莉亚和芙兰朵露分别凑在帕秋莉的两边，而她们身后，对应侍立着咲夜、美铃和小恶魔三人。尽管大家的神情各不相同，但是大家很开心与和谐。
只是，对此刻的小恶魔而言，它非但没能带来慰藉，反而加剧了心中的哀痛。她紧咬着嘴唇，拿着照片的手不住地颤抖，晶莹的泪光再次在她的眼眶中出现。最终，她的另一只手狠狠地砸在书桌上，灰尘扬起，她的眼睛被迫闭上，不断打转的泪水趁机逃逸，顺着脸颊迅速滑落。
她放下照片，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先是咲夜小姐……然后是帕秋莉大人……紧接着是美铃小姐和妹妹大人……最后连大小姐也……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到最后只留下一个一无是处，没有任何作用的低等恶魔？”
小恶魔嘶喊着，尽管已经泣不成声，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将这一段独白吐露出来，即使她明白，不会有任何人听见。
“我也真是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撒手人寰，却什么都做不到……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她猛地连续捶击书桌，哪怕指关节已经破皮流血，她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已经对疼痛麻痹了一般。

放声的大哭渐渐转变为抽泣，也就在这时，火舌窜进了图书馆内，引燃了一座书架，随后开始在图书馆里蔓延。
察觉到火势后，小恶魔只是瞟了一眼，空洞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情感。她缓缓离开了图书馆，脚步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走廊和过道里也有烈火在狂舞，温度高得可怕，滚滚的浓烟充斥着各地。一些地方开始倒塌，从外面看，火焰俨然已经吞噬整个红魔馆。
然而小恶魔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了，她自顾自地走着，保持着幽灵般的步调，空洞的双眼无神地直视着前方，裙摆上的火苗也没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
最终，小恶魔来到了地下室。
这里曾经是芙兰朵露的禁闭室，而现在，这里面摆放着五具棺木，每一具棺木上都有着一个名字。
裙摆上的火焰愈来愈大，一些沾着火焰的碎布掉落在地上，引燃了地毯和地板，很快，整个地下室也都将被熊熊烈火吞噬。
小恶魔的双翼已经开始燃烧，包覆住她的火焰穿过了已经变得破碎不堪的衣物，贪婪地灼烧着她的躯体，火苗蹿起的高度甚至快要遮掩她的视线。

而在变得朦胧的视野中，小恶魔却依稀看见，有五道身影渐渐在烈焰之中显现。
她们面带微笑，看着小恶魔，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都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小恶魔也在此时伸出了右手，脸上终于荡漾出笑意。
“大家，我回来了……”
说完，她一下子扑倒在最中央写着“帕秋莉·诺蕾姬”的棺木上，安详地合上了已经什么也不剩下的双眼，任由烈火享受最后的狂欢。
摇摇欲坠的红魔馆外，包覆着的冲天火焰映照着清晨的霞光，诉说着一个凄厉哀伤的简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