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熙&何九华】一如年少模样（中）

尚九熙自己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回刑侦大队去，那个强奸犯虽然被无罪释放，却因为在过年期间跟人多喝了几杯，酒后驾车回家的路上从过江桥上掉了下去，打捞队把人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浮肿了。
举报人死亡，对尚九熙的举报自然也变成了无效的，正月十六一过，他就被调回了刑侦大队。
这一天他开着车正在蹲点，刚看着嫌疑人走进面前的商场，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报告，就听见一个人敲了敲车窗。
尚九熙转头看过去，车窗旁的男子正弯着腰往车里看，留的有点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来。
居然是何九华……
尚九熙降下车窗对他摆了摆手：“快走快走，我蹲点呢。”
何九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干嘛啊你？”尚九熙盯着嫌疑人的身影：“我盯人呢”
“刚好看到你。”何九华也不客气的调整了下座椅，拿出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你盯你的，我肯定不给你捣乱。”
尚九熙快速转过头看了何九华一眼，瞥到他的手机上一行刚打出来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的文字：“我在SKP-S”
他心中着急嫌疑人的行踪，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因而错过了何九华发出去的下一行字：
“我拖住警察，你快走。”
布控了一周的嫌疑人在进入商场后就不见了踪影，虽然已经是在脱离尚九熙的监控范围之后才消失，可尚九熙还是觉得有点愧疚，便申请了要进商场里搜查。
得到了上级的指示，尚九熙拉开车门就要下车，何九华也同时下了车，在车旁跺了跺脚，他看向尚九熙解释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去逛奢侈品店多奇怪啊，容易引起怀疑，我跟你一起。再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看到嫌疑人能抓住么？”

尚九熙还站在车边犹豫的功夫，何九华已经往商场里走去，回过头发现尚九熙还站在车边，他倒是有些着急的挥了挥手：“走啊，愣着干嘛呢？”
尽管最终还是没找到嫌疑人，但尚九熙同何九华却是拎着几个奢侈品的袋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九华手里还拿着一杯星巴克的咖啡。
两个人坐上车，何九华看了一眼电台闪烁着的呼叫灯，又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尚九熙，作势就要下车，却被尚九熙摁住了手腕。尚九熙一只手拽着他，另一只手别扭的去够呼叫器。
何九华从嗓子眼里笑了一声，摘下了呼叫器放到他手里。
“全体外勤探员注意，收队。”
是孟鹤堂的声音。
“收到。”尚九熙回了两个字，把呼叫器放回原位松开了抓着何九华手腕的手，何九华的手腕细的不像话，不仅不像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甚至比二十岁女孩子的手腕还精致玲玲。

凸出来的那一块骨头光滑圆润，从前两个人搭档出外勤，何九华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放在档杆上，尚九熙看着这块骨头总是想上去摸一把。
后来两个人滚上床的第一件事，尚九熙就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漂亮的牙印，而此时此刻两个人换了位置，尚九熙两只手扶着方向盘，手心却好像仍残存着握着何九华手腕的感觉。
“你把我放前面那个路口就行。”何九华开了口：“我做地铁回去。”
“别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回队里。”尚九熙从倒车镜里看着何九华夹着烟的那只手：“买了那么多东西，做地铁怪不方便的。”
何九华扭头看了一眼后座上放着的几个纸袋子，没再开口，任由尚九熙把他送到了家楼下。
何九华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尚九熙正在开案情讨论会。
孟鹤堂指着白板上用磁铁贴住的几张照片侃侃而谈，尚九熙却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用黑色碳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影，他的鼻梁高挺，睫毛软软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恰到好处的遮盖了眼睛里的戾气。

“九熙？九熙？”孟鹤堂开口唤了几声，尚九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嗯？？”他有些迷茫。
“到你了，说一下下午的行动。”
“哦，好。”尚九熙把本子扣上，盖住了何九华的剪影，好像也藏住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走到前面，从孟鹤堂的手里接过笔，指着照片上一个男人的照片说道：“今天下午的行动是针对近期突然在我市频繁活动的一组外省黑社会团伙，他们长期活动于山西一带，组织头目叫陈西，今天下午的行动是跟踪这个组织的二号人物高来，试图摸清他们的活动范围和据点，但是就在进入SKP-S南门之后，高来就消失了，脱离了我们的监控范围，目前还……”
尚九熙一句话刚说了一半，口袋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却还是继续说下去：“目前还没有再次出现。”

几句话匆忙结束了汇报，他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打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是何九华打来的。
果然电话自动挂断之后没几秒，就有一条短信发了进来：“在开会？”
尚九熙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第二条短信紧跟着出现：“我是何九华。”
尚九熙把手机解锁，回了一个：“我知道，有事？”
“你买的东西在我这。”
“？”
尚九熙不记得自己下午买了什么，反倒是何九华带着他一家店一家店的逛，买了不少东西。
“CK的内裤，怎么给你？”
尚九熙把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转，眼睛虽然盯着孟鹤堂，却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一边的周九良趴在桌子上睡觉，像个吃饱了养肥膘的橘猫。
终于等孟鹤堂开完会，大家陆续往外走，尚九熙看着擦口水的周九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下一句话：“我去你家取，等我。”

“好。”何九华的回复很快，好像是一直在等他的短信一样。
等尚九熙把车开出市局时，天刚擦黑，马路上的路灯渐次亮起，照亮了去何九华的家的路。
尚九熙停好车，抬头看了看何九华家的窗户，小小的一盏窗户常年拉着窗帘，里面透出一个纤瘦人影来。
他坐在车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两个人的大学时光：
何九华为人圆滑却不惹人讨厌，进了大学没多久就和学长学姐混的很熟，尚九熙这样的不喜欢和人交往性格有些孤僻的人也因为和他一间寝室而沾了光。
就比如大学四年从来没有人来查寝，警容警貌有点小问题也不会被罚出去跑圈，集合迟到了也不会被发现，早操起不来也永远不会被扣分。
或许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庇护里，尚九熙对何九华的感情从敬佩转变为了喜欢，但是如果说要转变成爱，还是那一次的射击课。

进了警校后，没有一天不是想摸枪的，好像学会了射击就离成为警察近了一步。
终于在学习完所有的理论知识之后，两个人迎来了第一堂射击实训课。
尽管五四式手枪已经逐渐在实战中淘汰，但对于这一帮学生而言仍然是新奇的不行，何九华早就跟着学长们整理枪支的时候摸过了枪，因而只是坐在尚九熙旁边看他两眼直放光的来回摆弄。
虽然知道枪里没有子弹，但尚九熙还是摆出了一个射击的角度，对着靶子比划了一下。一回头发现何九华瞧着二郎腿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枪放下，摸了摸后脑勺剃得极短的头发。
何九华也笑了，刚要说什么，眼角却瞥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他当即转过身看过去，是班里一个关系户，听说是哪个市公安局局长的亲戚正拿枪对着尚九熙。i

何九华站起来把尚九熙拉倒身后：“枪口不能指人。”
“又没有子弹，你怕什么？”那个二世祖看了何九华一眼，顶了顶腮小声嘟囔了一句：“怂包。”
何九华盯着他笑了笑：“你再说一遍？”
对方明显有点怕，但全班同学都在，这个时候认怂未免有些太丢人了，只能强撑着说：“我说你怂包。”
何九华舔了舔牙：“比比？”
“比什么？”
“你定。”
“比枪法。”
“行”何九华剑眉一挑，目光里得不屑不加掩饰：“就比枪法。”
二世祖家里几辈人是干警察的，可以说是打小摸枪，自然觉得第一次摸枪的何九华不是对手，他哈哈一笑：“等会开了枪你可别吓尿了裤子。”
一群人簇拥着两人去了射击室，自动分开成了两帮，大部分人都在对面，只有尚九熙和几个室友站在何九华这边，尚九熙看着对面人多势众，又觉得何九华也是第一次摸枪，未必能赢过对方，便拉了拉何九华的作训服：“算了吧，别跟他比了，他以前一定摸过枪。”

何九华看了尚九熙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利索的在弹夹里压好了五发子弹，抬起手对着十米外的靶子比划了一下。
刚好有下课的学长走了过来，看到何九华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来练枪啊？”
何九华点了点头，一旁的二世祖听到后知道何九华也是摸过枪的，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你开过枪？”
“怎么？”何九华摆弄着手里的五四式：“怕了？”
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神情，何九华接着开口：“那我换一个人跟你比，你敢不敢？”
尚九熙接过枪的时候还是懵的，不仅仅因为何九华提出让他上场跟对面比枪法，更因为何九华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
何九华的手骨节分明，搭在他的作训服的腰带上，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重量。尚九熙有些别扭的往左挪了一小步，却被何九华勾着腰带拽了回来。

他的下巴搭在尚九熙的肩上：“我教你的韦氏据枪法还记得么？”
虽然看不到，但尚九熙知道自己的耳朵一阵阵的发热，肯定已经红了，他的肩胛骨顶在何九华的怀里，小声的“嗯”了一下。
他听到何九华自己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鼻子呼出的气流打在尚九熙的耳垂上弄得尚九熙浑身汗毛倒竖。
“看靶。”
“哦，好。”尚九熙感觉手心里的汗滑腻腻的，于是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呼出一口气，将准星对准了靶心。
何九华稳稳拖住尚九熙拿枪的胳膊：“开枪吧。”
尚九熙开了五枪，扣下扳机的那一刹，爆炸气体出产生的后坐力让他的肩膀一震，而后却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是何九华的，带着阿玛尼寄情淡淡的香水味和他作训服上的香皂味。
何九华顶着他的后背，替他卸掉大半的后坐力。

尚九熙感受到何九华有力的心跳，便随着他心跳的频率开了剩下的四枪。
尚九熙四十三环，而旁边那位关系户只有四十环。
何九华接过尚九熙手里的枪，没有卸掉弹夹，而是直接对准了那位的头：“你猜这里面还有没有子弹？”
“当然没有了。”虽然嘴上逞强，但二世祖还是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何九华的枪口。
何九华没回答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胳膊却转了九十度，对准靶子开了一枪。
出人意料的，枪里居然还有一枚子弹，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靶子正中心出现了一个新的弹孔。
“如果枪膛里本身就有一枚子弹的话，就会出现这种结果，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用枪口指人。”
这句话说完，刚好响起下课的铃声，何九华把枪扣在桌子上，拉着尚九熙离开了射击室。

尚九熙从警校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四楼的灯光，熄灭发动机下了车。
何九华叫的外卖早就到了，摆在桌子上散着热气等待着尚九熙到来。
尚九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何九华从厨房里拿筷子和酒杯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多年前的那个黄昏，何九华拉着自己从射击室出来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他鬼使神差的走过去，站在了何九华身后，何九华退后一步想关上橱柜，却撞进尚九熙的怀里。
尚九熙从何九华手里接过酒杯，这个动作让他把何九华虚虚环抱住，他把杯子放在了流理台上：“我开车了，不能喝酒。”
“好。”何九华没有躲开他的拥抱，只是把酒杯放了回去：“那喝茶吧。”
尚九熙有个问题一直没弄清楚，那就是何九华到底为什么会辞职，搬到这么一个偏僻破旧的地方来。

只是每次他一问这个话题，何九华就会转移话题。
这次也不例外，尚九熙看着穿着白色T恤衫的何九华坐在对面，还是没忍住又问出了这个问题：“哥，你到底为什么辞职？”
何九华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头看尚九熙：“我不是说了么，觉得以前的生活没意思，烦了。”
他给尚九熙的杯子里倒满水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加了一筷子菜：“吃菜，别那么多废话。”
酒足饭饱过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尚九熙虽然盯着电视，眼睛却不住的看向何九华，何九华的右手放在膝盖上，右手的食指一直不停的在拇指的指腹上滑来滑去，一般只有他在不安的时候才会这么做，而何九华很少会做这个动作。
终于何九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沙发里坐直身子：“九熙………”

“嗯？”
“你还记得大学体育课咱俩的柜子么？”
“记得啊……”
何九华说的柜子是在体育馆男更衣室里，何九华有点洁癖，不愿意和别人共用一个柜子，因此第一次体育课他就盯上了最上面一排角落的一个柜子，用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之后，他才把两人的衣服放了进去。
因为实在最高的一排，几乎没人够得着，也就没人会用，但何九华还是在上面加了把锁，两个人一直用这一个柜子，直到大学毕业。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尚九熙不明白何九华怎么突然说起柜子，然而何九华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说道：
“你记得就好。”
两个人又呆了一会儿，何九华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尚九熙一眼，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尚九熙竖起耳朵努力去听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何九华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上了一件外套：“我有点事，得出门一趟。”
“哦，那我也回家了，一起下楼？”
何九华点点头，转身进卧室拿了一个CK的袋子出来递给尚九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
“CK的内裤。”
“我今天也没买这东西啊？”
“我给你买的。”何九华嘴角弯弯，看向尚九熙的目光里带着一点调笑，尚九熙不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接了过来。
两个人前后脚走下了楼，尚九熙掏出车钥匙：“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何九华摇摇头：“我打车就行，你赶紧回家吧。”
“那行，你路上小心。”尚九熙上了车，又摇下车窗嘱咐了何九华一句。
“行了，赶紧走吧。”何九华目送着尚九熙倒车出了小区，自己也走到路边打了辆车一路往码头而去。

尚九熙清晰的记得，自己明明是看到红灯变绿才抬起刹车的，也记得交通法规里明确写着转弯车辆让直行车辆。
可当对侧那辆黑色商务车奔着自己而来的时候，他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这么迎面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