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巴别塔的博士.——博士在巴别塔（其二）

【年轻的信使啊，你往何处去？】
【勇敢的信使啊，你从何处来？】
【漫漫黄沙遮不住你坚定的视线。】
【深深沼泽拦不住你执着的步伐。】
【就连挚友也无法劝动你，我日夜思恋的信使啊。】
【就连天灾也无法阻止你，我坚强无畏的信使啊。】
【等着你，等你的足迹布满了世界。】
【等着你，等你的皱纹占据了额头。】
【那时我会灌满一瓶酒，在村口眺望你沧桑的容颜。】
【那时她会做好一桌菜，在门前盼望你疲惫的身躯。】
.........
曾经有个人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眨眨眼睛，表明自己活过。

具体是哪个家伙我不记得了，我本来就记不住，也讨厌记名字。
夜晚的卡兹戴尔，夜幕笼罩住了残破荒凉的战场，无人问津的尸体和染上了血液的废墟从视野里暂时消失了，四周多了一分祥和，多了一分宁静，但，不过是表象罢了。
等到太阳升起，这块仅剩的遮羞布就会再度被拉开，把战争的暴虐和人性的险恶重新摆在台面上。
与充斥着硝烟腐臭味的地面不同的是，夜晚的卡兹戴尔有一片满是闪亮“眼睛”的星空。
繁星满天，一颗连着一颗，在漆黑的海洋中游荡，游荡，一眨眼，就再也找不回方才一直注视着的那颗。
“不觉得暗吗？”如冰霜一般冷漠的声音传来。

灯亮了，四周的黑暗随之褪去，只有些许阴影躲在物品后面，不愿离开。
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打量着门口的女士。
洁白带着一丝墨绿的短发，秀气却透露着成熟的脸庞，颜色朴素但样式十分奇怪的衣服，最为注目的是那一对在卡兹戴尔十分罕见的猫耳。
“与众不同”，这是男人第一时间想到的。
“光明会吸引虫子，适当的黑暗是最好的掩护。”男人拉上了窗帘，将满天星辰与蚊虫飞蛾一同挡在了外面。
“一直用如死水一般的眼神看人是不礼貌的。”
“悄无声息地进入他人的房间也是不礼貌的。”
“你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那我也是住在这里，不是吗？”
男人再次以自己惊人的将天聊死的能力使室内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见外面悠扬的虫鸣。
“菲林族？”男人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
“找我有何贵干？”
女士双手抱拳，警惕地盯着男人，仿佛在提防一头可怖的野兽。
“特蕾西娅找你。”
“你很紧张。”
“特蕾西娅不准备带护卫。”
“你怕我会伤害那个萨卡兹？”
“我没有理由信任一个陌生的手上沾满了血液的人。”
“我洗干净了。”
“......”
女士扶额，向前几步，走到房间正中。

“Mon3tr。”
“什么.....?！”
“这是.....？你的脊椎？！”
巨大的墨绿色源石生物嘶吼着，如同一匹饥饿的狼见到了肥美可口的羊一样朝男人扑了过来。
男人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野兽，看过众多文献，但眼前的身体布满着源石结晶，仅看得出运动系统，悬浮在空中如小山一般的“生物”，他无法在记忆里找到任何一个与之匹配的物体。
男人下意识抬起双手准备施展源石技艺，但下一秒如摧枯拉朽般被掀倒在地。
“Mon3tr，限制他的行动。”
源石生物停止了无规则的乱转，将男人用它坚硬又十分灵活的身体死死缠住，像一条在捕食的蟒蛇。

男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嘴唇不断颤动，现在的他，一呼吸，锋利的源石结晶就会刺入鼓起来的肺部，要他的命。
“我事先说好，如果你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下一次我会毫不犹豫的撕碎你。”
女人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说。
“......你......是......谁？”
“凯尔希，这是我的名字。”
“我的仇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所以，你是被凯尔希绑过来的？”
特蕾西娅扶额，叹了口气。
“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这是成绩单。”
瘫在椅子上揉着脖子的男人拿起瞟了一眼，便放回原位。

“理所应当的结果。”
“现在你已经有资格加入巴别塔了。”
“如果我拒绝呢？”
“我们不会强求你，一切看你的意愿。”
男人看了看头顶的吊灯，它正默默地洒下一片光明，一片温暖，照亮了整个房间。
“很亮。”
“这源石灯，比其他房间的都亮一些。”
男人回头，看着自身后面的那一片阴影。
灯越亮，那片阴影就越显眼。
是很亮，但过于刺眼了。
黑暗，全是黑暗。
“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你们不是天灾信使吗？你们的职责呢？！”
“矿石病感染者一律不许入内。”

“这一切都是感染者的报复，我们对他们慷慨以待，这就是他们的回报！”
“我们要回击！就从处死他开始！”
“那三个碍事的家伙已经被护卫除掉了。”
“那些村民，只要敢反抗，一律处理掉。”
“放心好了，咱们可是最好的伙伴，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的！”
“哼，你死了，我怎么让你帮我赚钱，所以，给我好好活着！”
“我们说过，要一起消灭天灾，拉过钩的，你不会忘了吧？”
黑暗，黑暗。
习惯了，已经习惯了......
说好的一起......也只是说说而已......
你们总是先我一步。

“我没有加入的理由，你们的成员不也挺讨厌我的吗？”男人摊开双手。
“加入你们，只会让我多记住一些名字罢了。”
名字，讨厌名字。
记住一个，就等同于多记住一个他人嘴里的死者。
所以我讨厌啊，如果那三个家伙......唉，算了。
“你在哭。”
“没有。”
“我知道。”
“你的能力还真是方便。”
“那么，今晚就还是先住在这里，明早，我送你出发。”
“嗯。”
“想出去吗？”特蕾西娅看向窗外。
“嗯？”
“我想，给他们立一座墓。”
“给那207个村民，给那539个雇佣兵。”

寒冷，风不断钻进领口，如强盗一般，掠夺完热量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特蕾西娅走在前面，拨弄着前方的杂草。
周围很暗，但男人却看得清眼前的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总觉得眼前这个萨卡兹总是散发着些许光芒。
他对这光芒产生了点点依恋，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那光芒的照耀下，他放下了警惕，以至于之前面对凯尔希时没有任何防备。
两块石头，矗立在荒野上。
萨卡兹人的葬礼不求体面，不求风光，因为根本没有萨卡兹人死后会举行葬礼，死了，就是死了，随便躺在哪个地方，或变成食腐动物的大餐，或慢慢地化为泥土。

不管哪种方式，死之后，一切关于你的都会被忘记，即使是兄弟，即使是战友，关于你的记忆只会被当做累赘，在时间的冲刷下不堪一击。
这也不能怪他们，活着对于萨卡兹人来说就已经够累了，何必再在精神上承受不必要的痛苦，谁叫你死了呢。
所以那个家伙才会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微不足道的安慰也比没有好。
特蕾西娅跪坐下来，面朝那一片废墟，如同朝圣的修女。
拉特兰的礼仪？男人心想。
“你这是.....？”
“接下来，请离我远一点。”
“风？”
“不，不是风，但，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唔......”
“埃米？不，他不是死了吗.......？”
“这，又是谁......为什么，我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这是，他们生前的景象？！”
“是幻觉吗？但总感觉.....”
“他们在，在喊叫，眼泪止不住，好像发生在我身上一样.....”
“不要，又是这个，再一次.....”
“胸口好痛，喘不过气......”
“是情感，他们的情感，是她的能力！”
“她在，吸收他们生前的情绪？！”
大量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入男人的脑海。
有悲伤的，有欢乐的，有痛苦的......全部，全部一齐.....

男人的思维被情绪的海洋淹没，在激流中挣扎，无法挣脱，只能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海浪”越沉越深。
时而流泪，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痛不欲生，他的脸因表情的极速变化显得十分狰狞，疯了一般抽搐。
在失去意识前，他瞟到了一旁的特蕾西娅。
她仍跪坐着，如同朝圣的修女。
“呜哇！”男人醒了过来。
“醒了？”特蕾西娅侧过头来。
这是男人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的眼睛。
灰色。
一片漆黑中，他看的很清楚。
灰色。
“你刚才，是把......他们的......”
“嗯，我吸收了他们的情绪。”

“为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以及，为什么会死。”
“这，有什么意义？”
“只有体会到死人的痛苦，才能知道如何帮助活着的人。”
“所有我吸收过情绪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会激励我，早日改变整个卡兹戴尔。”
“你，居然忍受得了？！”
“每一个人的痛苦回忆都在你的脑子里，你是如何......”
“确实，这滋味不好受。”
“但我想记住，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没有人是不需要名字的，没有人是该被忘记的。”
她笑了
如一朵在污秽之中盛开的白莲，神圣不可侵犯。

“没有一个人是该被留下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你带着他先走，我们断后！到时候在xxx集合！”
“撑着，用手按住，我去给你找药品，等我回来。”
总是这样。
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揽下。
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不对。”
“这不对，你干过多少次这种事了？！”
男人爬起，用手揪住特蕾西娅的衣领。
“为什么，那么多人，那么多痛苦，那么多名字，你，你，为什么要记住？！”
“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痛苦，为什么总是一副圣母样？！”

“为什么，我却做不到......”
男人松开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坐在地上。
“你在哭。”
“其实你是赞同我的。”
“但你恨自己的懦弱，你陷在了同伴的死中无法自拔。”
“你恨自己无法坚强起来，去完成你们共同的梦想。”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但萨卡兹的寿命太长了，许多东西，都被时间冲淡了。”
特蕾西娅伸出手，抚摸他凌乱的头发。
“哭过之后，就好了。”
男人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上的一个小装置。
“有什么事就用这个通知我。”特蕾西娅是这样说的。

“是我太软弱了吗？”
“三个，仅仅是三个。”
那种喜怒哀乐一齐涌入脑子的感觉，那种被他人情绪所包裹的窒息感，仅仅是被波及到就让我昏过去了。
而她，却在旋涡的中心，将所有的情绪一并吸收掉，将不论是多痛苦的，多悲伤的记忆全部留在脑子里。
她做到了，还不止一次两次。
在她面前装惨，真傻。
“你们说，就凭咱们几个，真能找到避免天灾的方法吗？”
“让全泰拉人幸福生活，小时候的梦想，现在看来也有点太不切实际了。”
“怕什么，等咱们以后有名望了，就各自去成立自己的信使组织，到时候就算咱们死了，不也后继有人吗？或者，换种方式也行。”

“为什么要分开成立呢？”
“怕赚来的钱没都进自己口袋吧。”
“去你的，胡说！”
“现在这情形，哪还有人愿意当信使，我也好想有人叫我前辈啊。”
“别说后辈了，我们连死后的继承人都没有，遗物都不知道给谁。”
“为什么要给别人呢，你们死了正好可以让我拿遗物去卖钱。”
“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为什么要给别人呢？
“让，全，泰，拉，人，幸，福，生，活。”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在识字的小孩。
很可笑不是吗？
是啊，很可笑。
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追求的，就拿一生，

让你们在天上笑话吧。
“喂，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我，想个代号吧。”
【编号：B101】
信息录入中......
欢迎回家，巴别塔的第101位成员：
代号：博士
【啊，信使啊，漫漫黄沙掩埋了你年轻的脸。】
【啊，信使啊，深深沼泽淹没了你勇敢的心。】
【也许你已忘却，你曾住过的小屋。】
【也许你已忘却，你曾许下的诺言。】
【我们依然等着你。】
【等你回家。】
to be continued
我写完了，哇终于可以开始写巴别塔的生活了（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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