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长篇【燃烧吧！舰】第五章：江阴血（二）

『故事』
东煌，江阴要塞。
横跨整个入海口，是一座雄伟而壮阔的海上雄关，数不清的岸防武器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防空炮和高射机枪把整座江阴要塞武装得像是一只刺猬。要塞中最高的瞭望塔上，白衣如雪的仙女按着伞柄看向远方，整个人透着股凉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
一身火红和服的少女走到瞭望塔下，向上看去，轻声呼唤道：“师父……”
“凤儿……”白衣女子低下头，看到了大凤纯良的赤瞳。
“师父，有客人来。”
白衣女子纵身一跃，雪白的衣袂在气流中翻卷，如同一只俯冲下来的海东青，她平稳的着陆，仍旧那般优雅。随着大凤，她来在了要塞外的哨站，一名身披红色羽织，撑着红色纸伞，长着狐狸耳朵的东洋女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虽不曾谋面，却彼此心知，这可能就是军师之间的默契吧。两人同样撑着伞，同样的问候对方道：“别来无恙。”
东洋女人看向逸仙，紫色的眸子里满是看不透的玄机，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似乎身体状况很差，说话之时先要咳嗽几下，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样子，超甲巡的舰装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怎么样，获得比以往强大了十几倍的火力，以及数十倍的防护力，这种感觉很爽吧……”

“没错，是很爽，我甚至觉得，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现在的我就只是一个为战而生的恶鬼。”
“你本来就是。我打听过你，逸仙，你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潇洒，你心里满是不甘，还有浓烈的恨，恨自己没用，恨国家腐朽，现在你有了力量，可以释放你心中的恨了，你应该好好谢谢我。”
“狐狸精。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你是重樱舰娘，却要帮外国人来对付自己的国家。”
“那不是我的国家！”
东洋女人突然吼了一声，头上的狐狸耳朵也跟着激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我的家。”
逸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对方的来意：“你到这里来，到底意欲何为？”
“我们缺少舰炮的发射药，想借一些。”
“借多少？”
“一万。”
“一万？”
“七千。”
“七千？”
“五千，五千发炮弹的发射药。”
“你拿什么还？”
“白鹰的舰队，我替你摆平。”
“你是当起雇佣兵了吗？”
“我们都是些无国无家的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留下你的名字。”
“鄙人，天城是也。”
“天城，我记下了。你这么会做生意，我想我们以后相处得应该会很愉快。大凤，替我送一送友军。”
逸仙摆明了不想再多看天城一眼，她只觉得那个女人很危险，不像狐狸，倒像是一匹狼。
天城转身离去，不经意间，她回过头来看了逸仙一眼，而此时，逸仙也在回头看她，四目相对之时，时间仿佛在此停顿。
天城的瞳孔迅速看向脚下，把身子全转了过来，行了一个东煌的拱手礼，速速退去了。
“那个家伙……狼顾之相，莫不是司马懿式的人物。”
“哼，看她那样子，她应该没有司马懿那么长寿 ”。一直在暗处的定远从逸仙身后走出来，对逸仙说：“真决定借给她弹药了？”
“五千，九牛一毛而已。”
“你不会真相信她那区区几个舰娘就能成事吧？”
“她成不成事跟我没关系，不过要是能拉住白鹰的仇恨，哪怕只有一个月也足够了。”
大凤送天城出了要塞，临别之际，天城问她说：“在东煌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流落至金陵，为生活我做了两年河船女，后来遇见了她，我的生活才有了色彩。”
“你是说逸仙？”
“嗯。”
“现在呢？你是想留在她身边，还是跟我们回去复仇？”
“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我想先陪她熬过这场战争再说……我还没报答她的收留之恩。”
“好姑娘，有情有义。”
“倒是你，天城，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听出云说，你傍上了一个漕运帮派的少主。”
“是……”天城似乎对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利用了他，蛊惑他私自建造军舰，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送来的那一大箱子的地契，那笔巨款简直是天文数字，直接让我们有了充足的资金去购买材料。现在鲸级已经造完，他也没什么价值了，于是我除掉了他，还有他的帮派。”
“你……怎能如此行事。”
“我不可能一直屈身侍奉一个人类！我也不可能带着一群舰娘去给一个江湖黑帮打工，再说了，他一灭，好些东煌人都在庆祝呢。”
“行行行，你说啥是啥。”
“行了，送到这儿了，就此别过吧。大凤，临走前送你一句话，千万别忘了自己是谁。”

又是无风无浪的一天过去了。逸仙躺在巨大的炮台上，看着苍穹顶上那深邃浩瀚的星河。
她，自黑暗中诞生。
她，从黑暗中醒来，双眼所看到的，是隽秀的山河。
舰娘是人类利用心智魔方制造出来的人形战斗兵器，她们或许性格各不相同，但都生性纯良，没什么坏心思，对于人类，她们选择完全的信任和服从，像奴隶服从主人一样，但和机器人不同，舰娘有自己的情感，除了不会老，她们和人类没有差别。
逸仙就是这样的一名舰娘，她没有经历过童年与少年，生来便是美貌无双的少妇模样，冰肌玉骨，贝齿朱唇，她在镜中反复端详着自己，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身体，以为世界也是这般纯洁无垢。
然而当她带上舰装，拿起武器的一刻，她失望了，她没想到自己侍奉的人类竟然如此的复杂与险恶，他们会为了一些不知名的理由而杀伐不断，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谋害同僚，更会为了攫取财富而发动一场没有道理的战争，当然，战争并没有人类参与其中，人们选择把舰娘这种全新的人形兵器投入战争，她们的生命在人类眼里一文不值，因为建造她们的目的就是代替人类士兵去牺牲。

而最可悲的莫过于量产型舰娘，死了就是死了，她们一生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编号而已，一场战争下来，无数的她们便灰飞烟灭，而人类则在庆祝着胜利，甚至开始幻想怎么瓜分失败者的财产。
逸仙自己以为自己仍旧是那个性情凉薄，看淡俗世的冰山美人，实则在人间这么久，心早就被磨钝了。她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她会嫉妒新锐舰娘那庞大的舰体和凶猛的火力，会恨制造自己的人为什么不把自己建造得更厉害一些，心里的不甘最后变成了流连山水的兴致，每天靠琴声来涤荡自己满是妒火的内心。
她仰望星海，一颗流星从苍穹之顶划过，它只有一瞬间的光芒，却压过了所有的星光，无比的耀眼，那一瞬间，它无疑是最闪耀夺目的存在，哪怕陨落了，也能存在人的心中挥之不去。
“一瞬的辉煌，还是永世的黯淡？”
没有逸仙陪在身边就睡不着的大凤走上了炮台，红色的裙摆在海风中来回的翻卷，她静悄悄地走过来，躺在逸仙身边，小脑袋蹭着逸仙的肩膀，低声细语道：“师父，想什么呢？”
“凤儿……如果要你选择，你选一瞬间的辉煌，还是永世的黯淡？”

“我不知道……如果是曾经那个身在重樱的我，一定会选前者，可是人间走了一趟，见多了世态炎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大多没什么大本事，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他们可能一辈子和天空上那输数不清的小星星一样，黯然不光，没有人会多留意他们一眼，可他们都在尽心做自己的事儿，所以我也迷茫了，我在挣扎，我喜欢那种简单的生活，但是我不能逃避我的身份……师父，也许我们舰娘的命里就没有太平这两个字。”
“是吗……”
逸仙终于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干脆，或许每个人曾经都觉得自己出众，与众不同，都争竟过一个短暂的辉煌，但是在人间混久了之后，发现自己不过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蝼蚁。
当人意识到自己是个蝼蚁时，他开始长大。但是会迅速的变老，因为他的心在枯萎。
唯独有一种人，永远都揣着一颗少年的心，他的血液永远是年轻的，有血气，必有争心。
心，在跳动。
逸仙按着胸口，她的血流速度在加快。
她从来没有过那么想要一件东西。

那颗流星虽然陨落，却点燃了一颗已经死寂许久了的心。
天城说的对，她心里满是不甘。
星空下，逸仙看向远方。
那是敌军的方向。
那里存在的不止是敌人，还有功业和名声。
定远说过，和挫败这种敌人比起来，任何事都算不上功业。
“我的功名，皆在于此。我的敌人啊，我要感谢你们，未来的某天，我逸仙之名将因你们而流传千古！”
“我决定了，我要那一瞬的辉煌！我要那一瞬变成永恒！”
逸仙在那一刻终于醒悟，我本桀骜少年臣，何必多愁善感叹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