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原创）《灯》【飒卷】第二章： 先生从哪来

/治愈，温暖，微虐，长篇，唯一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真人或者演员
江南的乌蓬零落于这寥阔的钱塘湖上，似是那日孩子放的河灯，星火隐约可见，摇啊摇，撑起一蒿落寞余晖。远处的山上也是烟雾缭绕，蒙上了一层白色轻纱，朦朦胧胧的，也是很美。
可这么个美景却是留给和平年代欣赏的，今世估计也只有在梦里才有这般闲情雅致吧。
又是既望涨潮的日子，即使是卷儿这般穷苦的人家也会升起炊烟袅袅，为了迎这新年的风调雨顺和事随人意，自然是少不了要备着些好的饭菜，而且还得招待远房来避难的亲戚。
“卷儿，帮娘到山上拾些柴回来，要添火烧饭用。”母亲年纪其实也只是二十八，却是沧桑得像是三十多的人，原因无他，就是带着我这么个累赘活着累的。
“好，娘，您等着我回来啊。”
卷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打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但听说父亲是个教书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待人也温和。可是母亲是父亲的学生，而他们的爱，是这个年代最不可饶恕的禁条之一。

其实母亲很爱笑的，她笑起来像是朵美丽的花。这是卷儿偷偷在母亲的梳妆匣子里最底下的夹层里看到那一张照片知道的，那是母亲的年轻时候。
可现在母亲几乎没有笑过了，反倒是常常躲在被窝里深夜在摸眼泪，什么也不肯告诉卷儿。可是卷儿其实早就听村里的靠乞讨为生的老婆婆说过了。自己将出生那年，自己的父亲在那场声势浩荡的批斗会里为了护着已经怀孕三个月的母亲，被那些恶毒的人给乱棍打死了。
母亲带着卷儿夜以继日的逃，躲躲藏藏，风餐露宿了五个月，还是早产了。
而那日若不是遇见了母亲曾施舍过的这个老婆婆，估计卷儿也依旧活不成吧。幸好卷儿被保了下来，而母亲也有了活着的念头，就算她的命里也只剩下卷儿了。
逃到了这个偏僻的镇上生活了已经有十年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这个小镇的人有多开心，每天都是一样的重复着挖地种菜等农活。有的壮丁也被拉去挖煤（听说这工资是记二十工分一天的，卷儿也偷偷去过，但被母亲抓回来打了一顿，就再也没有这个念头了。），纺织厂里的妇女的手被针线磨的掌中指间都是陈茧。可是家里要衣穿，要贴家用，孩子要上学，不得已也得干。

为了挣得多些，总有些人会冒险，死，在这里成了常事。路边那没了归宿的衣不蔽体的冻死骨；埋在煤窑里的矿工；甚至有的啃食树皮饿死的逃荒者。所以啊，这战争的年代里，那山顶的那座破烂不堪的老庙里的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山神成了这里的人们唯一的信仰和寄托。
其实卷儿对这山神倒是不信的。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痛苦？还是说，神根本就不爱人。”
背着比人还要大些的背篓的卷儿边走在这条走了不知多少遍的山路，边看着这片深林淡淡的笑着。垂下的杨柳枝上的点点春意是初生的新芽，但估计没过多久也要枯了，或被剪了。
春天也只有雨和冷风最真实了吧。
不一会儿，卷儿就捡拾了一篓的柴枝，有些累了，靠着那已开了花的树小憩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解了自己的黑色的披风给卷儿盖上了，动作温柔。只是他背着光，只能隐约感觉到说不出的温暖，他的身上其实全是伤痕，深深浅浅的，大大小小的创伤，那好看的袍子好似绣上朵朵冬日盛放的梅花。

“卷儿，我回来了。这次是又要等着你长大了吧？”飒的声音好远，像是苍穹下那丝游云，很淡。那牢房待的久了，最怕忘了你。
“先生从哪儿来的？怎么说胡话呢？”卷儿醒了，听着这人奇奇怪怪的话，还是忍不住想问。
飒轻轻笑了，在那片漆黑的花树撒下的影子里，渐渐消散，化作了漫天的落英。
风轻轻拂过，飘落的白色的花瓣落在了卷儿的眉间，天真烂漫的春色也可以在这贫瘠的土地生根。
有些痒，梦醒了，卷儿缓缓睁开眼睛，本想抬手拿开花瓣，却发现旁边跪着看着自己的人已经帮忙拿开了。卷儿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陌生的人，模样很好看，招人喜欢，应该和自己一般大。
他的眼里很干净，像是冬天的雪花，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也纤细白皙，轻轻拿着那瓣花儿细细的看着，好似从未见过。他的声音很好听，看着卷儿的眼睛似乎也会说话，扑闪扑闪着，像是闪着光。
“这是可以吃的吗？”

卷儿这才完全明白过来，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是饿了。卷儿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小把豆子，是母亲昨夜炒的，卷儿舍不得吃，想着留下。
“这是花，吃不了。”卷儿伸手把飒飒手里的花瓣拿下，另一只手递给他所有的豆子，道，“给你我娘炒的青豆，很好吃的。”
飒飒有一点点愣住，点点头，就把那些青豆分成了两半，一半吃下了，其余的全部还给了卷儿，边嚼着，边解释着：“飒飒不用这么多，这些你吃。”
卷儿小小的惊讶着，有点犹豫，但飒飒已经把那半豆子放进他的口袋里了，卷儿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飒飒说：“你的娘亲对你真好。豆子很好吃，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哪里来的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卷儿站起身来，背起那筐柴火，那瘦小的背影却坚强得像是这棵树，挺拔，不屈。
飒飒伸手帮忙卷儿分担，取下了一部分的大些的枝条，双手抱着，对上卷儿的眼眸，笑着说：“这么多，你会很累的。”

“谢谢。”卷儿还是不习惯有人对自己的善意。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母亲和那个老婆婆对自己好，其他人，没有辱骂已算不错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没有家。”飒飒的声音有点低落，抱着柴，紧紧地跟着卷儿，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只是心里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就做了。
“孤儿吗？”卷儿停住了脚步，垂着头想了想，回过头看着飒飒，很安静的说，“那就回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