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港区

序言
战争，突然就到来了。
名为“塞壬”的敌人突然在喜庆的元旦夜中闯入人类的世界。阵阵炮声震碎了来之不易的和平，连绵火光烧尽了漫长的海岸线。住在海边的人们一夜之间成了难民，他们背井离乡，流落到内陆地区。
一时间，哀鸿遍野，哭号之声随时可闻，冻死之骨随处可见。
直到五年后……
“过往的锁链，会被打开吗？”——玲
正文
碧蓝纪元2500年5月，东煌。
“您的测试结果出来了，您与心智魔方的匹配度为90%，属于优秀水平。恭喜您！您现在已经是一名指挥官了。请您现在前往出发大厅，从三名舰娘中挑选一位作为您的秘书舰，然后乘专车前往您的港区。抗击塞壬，保卫人民！”一名身着海军制服的军官微笑着递给我一个档案袋。
“……您不应该祝福我。我这基本上是去送死啊！我更希望这个匹配度为0！”我一边接过档案袋，一边摇着头，苦笑着说。
军官听了，立即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地说：“嗯……我理解你。毕竟你还是个高中生，还是个孩子，很难去承担战争带来的伤痛。要不是我的匹配度只有30%，我早就奔赴前线了，我还坐在这里干嘛？可惜啊，匹配度是天生的，是刻在基因里的，后天的努力是无法改变匹配度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用湿润的双眼盯着我，然后继续说：“孩子，现实就是这样，你只能决定如何打出你手上的牌，但不能决定你手上有什么牌……去吧，去指挥舰娘，与塞壬抗争。记得，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啊，我改变不了匹配度，只能走上战场……”我再次苦笑，“那，就让我在战场上活下来吧。谢谢您，谢谢您的话。那么，叔……将……我走了。”说完，我便快步走出门口。
“孩子，注意安全！”军官的嘴里轻轻地飘出一句话。
我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档案袋，只见里面有两张纸和一张ID卡。我取出两张纸——第一张纸上记载了我的个人资料，还有一些注意事项；而第二张纸上正面记载了三名舰娘的信息，背面画着一幅题为“ROC-01024港区”的地图。我将两张纸放回档案袋，深吸一口气，然后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
“您好，请问这里是出发大厅吗？”我向一名手持电子名单的女军官问道。
她微笑着回答我：“当然是。请问你的ID是？”
“那个，我看一下，抱歉……”我取出ID卡，然后答道，“XN052110。”
“好，请你从这里走，去3号房间。”
“嗯，谢谢！”
我走进3号房间，房间里的人查验了我的信息后，从里屋领出两名舰娘，然后说：“小伙子，不好意思，原先可供你选择的一名舰娘被先来的人挑走了，你现在只能二选一了。抱歉。”
“没关系，毕竟现在也算是困难时期。您不用道歉的。”我有些慌乱地回答道——毕竟我只是一名高中生，对方是一名校级军官啊。我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两位舰娘，一边看着纸上的信息。“标枪，机动性好，但火力较差；Z23，火力强但机动性略差……仅从数据上看，很难做出选择啊。”军官见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呵呵一笑，然后说：“小伙子，你不用考虑太多，她们的综合性能是差不多的，你只需要把她们当作女孩子，然后挑一个你喜欢的类型的就好。她们的性格也在纸上写着，在‘性格’一栏。”

“哦，哦，我看看……”我赶紧低下头，在纸上寻找着“性格”栏。“标枪：活泼、幽默、体贴。Z23：认真、严肃、好强。”我小声念着。然后我抬起头来，有些尴尬地说：“还是很难选啊，她们两个各有所长，都有我喜欢的地方。所以，您能帮我做出选择吗？”
军官微笑着回答：“嗯，你这小伙子，真是有点特殊呢。其他跟你年龄相仿的小伙儿基本都是秒选标枪，你却犹豫不决。要不你也选标枪吧。”
“好……”我刚说出一个字，便看见Z23的眼里透出一丝失望、几分伤感。“不，请等一下。”我一边说一边走向Z23，半蹲下来，盯着她的双眼，只见里面又多了一些疑惑。我转过头，对军官说：“您刚才说过，大部分人都选了标枪对吧？”
“对。”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那么，我选Z23。”说完，我便拉起Z23的手。
“你确定吗？”军官有些惊讶地问。
“我确定。”
“好，小伙子，把你的ID卡在这台仪器上刷一下，你就可以走了。”军官指着一台读卡器说，“你的专车就在门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指挥官，请问，您为什么选我呢？”Z23盯着我，小声问道。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些可怜而已。”我望向车窗外，只见街上都是“欢送指挥官上任”、“保家卫国，抗击塞壬”之类的条幅。人们挤在道路两侧，每当一辆专车驶过，他们就举起条幅，大声欢呼。仿佛在他们眼里，指挥官们都是拯救人类的英雄，指挥官们都是敢上战场的勇士。
“仅仅是这样吗？”Z23有些不甘心地问。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当然。你应该很好强吧？那么，和你能力相差不多的舰娘被许多人选中，而你自己无人问津，你应该很痛苦吧？”我瞟了Z23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到车窗外。
Z23听了，便一下子瘫倒在汽车后座上，小声说：“还是我不够强吗？还是我不够优秀吗？我果然，还是不能得到任何人的喜爱吗……不，我……我不能哭……”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传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回过头，发现Z23侧躺在座椅上，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我一下子慌了起来，有些结巴地说：“喂，你，你，你别哭啊。”我拍了拍她的肩，继续说：“你其实是很优秀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你别哭啊……”“骗人！”Z23并不理我，继续抽噎着。我见这招没用，便略加思考，然后继续看向窗外，说：“没想到啊，我最后居然选了一个废物当我的秘书舰，哼，废物……你不是够不够优秀的问题，你就是个软弱的废物！”我把“废物”两个字说得特别重，然后瞥了Z23一眼。“什么……指挥官你说什么？”Z23抬起头，有些愤怒地看着我。

我看见Z23愤怒的眼神，心中窃喜，然后朗声说：“我说，你，就是个废物！”
“我，我才不是废物呢！”
“那你就别哭，在战争胜利前都不准哭。用你的实力证明给我看，你不是个爱哭的废物！”
“好，不哭就不哭。”Z23迅速抹去泪水，赌气地坐直身子。
我“嘿嘿”一笑，说：“你果然中计了。”
“欸……指挥官你……笨、笨蛋，有什么可笑的啊。”Z23突然意识到我的激将法，她微红着脸，用拳头轻轻地捶我。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问：“那么，指挥官，您为什么选我呢？我是认真的。”
我盯着Z23的双眼，反问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不论如何，你已经是我的秘书舰了。我选择你的原因不会对这个事实产生任何影响。当然，如果你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话，那么，听好了。”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相信你是一名优秀的舰娘，比其他舰娘都要出色。”
“真的吗？”Z23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点点头，说：“我细看了你的资料，你的炮击性能是非常优秀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以后应该可以作为主力舰出击。而且，我记得你很爱读书，正好，我也是个学生，咱们也可以互相激励、共同进步。”

“嗯，指挥官，让我们共同学习，一起向顶点前进吧。”
大概一个小时后，车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来。司机回头说：“您好，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您从这扇大门进去就能看见这个港区的办公大楼，然后请您到一楼大厅办理一个就职手续。”
“好的，谢谢您送我过来，也谢谢您的提醒。”我微笑着说。
司机摆摆手，说：“送您过来是我的职责，您不必道谢。您快下车去办理手续吧。”
“嗯，再见。”
“再见。”
“Z23，你说，我真的值得受人尊敬吗？居然有那么多长辈对我说‘您’，我真的配得上‘您’这个字眼吗？”我目送汽车驶去。
Z23有些疑惑地说：“难道指挥官您不值得被人尊敬吗？您将要带领我们抗击塞壬，夺回海洋，捍卫人类的权利。仅凭这一点，您就可以赢得大部分人的尊重了。”
我低下头，盯着Z23的眼睛说：“可是，与其让我成为指挥官征战四方，我更愿守在书桌旁，点一盏灯、执一杆笔、读一卷书。毕竟，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物理学家，而不是一位将军。”
“指挥官，那您又为何成为了我的指挥官呢？”
我抬起头，长叹一口气，感伤地说：“是啊，为什么呢？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指挥官……”
“算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Z23，走吧，我们去报到。”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港区大门。“指挥……”Z23欲言又止，她快走几步，跟在我的身后。
走进大楼，我便看见一位服务员站在服务台后微笑地看着我——很明显，她已经等待多时了。她从台下取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纸上面的内容很少，只有四行：
ROC-01024港区指挥官就职书
指挥官姓名：
指挥官代号：
填写完毕后，您就可以自由地探索港区了。
我有些诧异地说：“请问，这真的是就职书吗？这也太不正式了吧！”
“报告，这就是真的就职书。考虑到您的年龄，绝大部分手续已经由海军完成，这是最后需要您本人亲自填写的资料。”服务员这样回答。
“看来年龄小还是好事啊，省得我去走一遍程序。”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填完了就职书。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问：“请问这个代号——‘三角’，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您想填什么就能填什么，只要使用方便就行。”
“那我现在可以去探索港区了吗？”
“当然可以！”

刚走出办公大楼，Z23便问：“指挥官，您很讨厌批阅文件、填写表格吗？”
“这个……批阅文件我不确定，但我的确讨厌填写表格。因为大部分填表需要的信息都是重复的，让我去执行这种枯燥乏味、单纯重复的工作，简直就是折磨我。”
“是吗……”Z23似乎得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我从档案袋里取出港区地图，思考先去哪里探索。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信息，在港区的南北两侧分别有两座高约300米、长约11公里的人造山，两座山伸进大海的部分大概是7公里，相距约6公里。在距海岸约3公里、两座山正中间的地方，有一座面积约为4平方公里的人造小岛——这将是我以后的主要活动地点。两座山就像两条手臂护住小岛，小岛又像一面盾挡在陆地和海洋之间。小岛与大陆上的军事区之间通过一座大桥连接。办公大楼则位于军事区中心。
我把地图递给Z23，然后说：“Z23，咱们往东走，去岛上看一看。”
“是！”
我边走边扫视四周，只见两侧都是光秃秃的山，土黄色是两座山唯一的颜色；正前方是大海，一座宏伟的大桥飞跨海面，连接着远方的小岛。
“真是壮观啊！我们居然只用了三个月就建成了这样的一个港区！人造山、人造岛、长达数公里的大桥……这简直是把这片土地重新塑造了一番！”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赞叹道。

“指挥官，这份地图上标注了‘军用区’，难道我们港区还有民用区吗？”Z23看完地图，问道。
“应该有吧，毕竟，这里曾经是很多人的故乡。前几年因为塞壬的入侵，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迁往内陆。现在我们掌控了一部分海域，让塞壬很难对陆地上的目标进行攻击，这些流落异乡的人也应该重归故土了。”
“可是，这个港区真的适合他们居住吗？”
“现在不适合，但将来会适合的。等我们彻底击败塞壬了，这里也应该成为一个繁华的都市吧。等到那时，”我盯着Z23说，“咱们也能一起安心读书了。”
“真的吗……”
我拍拍胸脯说：“我向你保证，只要战争结束了，我就带你去图书馆，把想看的书都读一遍。哦，该上桥了，接下来的路有点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Z23装作生气地说：“指挥官，你别看不起我啊，我的体力肯定比你好。”
我笑着说：“是吗？那就比比看，在走到岛上前，谁先想休息谁输。”
“比就比！”
“哎，你别这么较真啊。”我见Z23鼓足气，要与我一决高下的架势，既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怕她为了比拼而走得太累。于是我赶紧岔开话题：“话说，Z23，你为什么热爱读书呢？据我所知，大部分舰娘都不是很热爱读书啊。”

Z23想了想，然后说：“因为伟人曾经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如果我能掌握很多知识的话，就能比别人掌握更多的力量，也就比别人更优秀了。”
“嗯，知识就是力量，法国就是培根，这话说得没错……”
“法国就是培根？”显然，Z23并没有立即理解我的意思。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有些不悦地对我说：“真是的，你要是再耍小聪明，我就要生气了哦。”
我装作委屈地说：“这不算是小聪明啊，这只是一个古老的笑话，是皇家那里流传出来的。我也是从一本书上看见的。对了，我这有一个书单，是我从我读过的书里挑选出来的，你看看你读过上面的哪几本。”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Z23。
“指挥官你读过这么多书吗……”Z23吃惊地看着书单，“我好像只读过一些军事类的书籍，这上面的书我一本都没读过。指挥官，果然很厉害呢……”
我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我很厉害吗？我也不算读书多的人啦。不过，你既然读过一些军事类的书，那咱们讨论讨论军事问题吧。反正以后也要研究这些问题。”
……
聊着聊着，我和Z23不知不觉地走过大桥，到了小岛。正好，我和Z23的讨论也告一段落了。Z23说：“指挥官真的很厉害呢，虽然有的时候爱开些不好的玩笑，但探讨具体问题时真的很认真，得到的结论也很深刻呢。”

听了Z23的话，我觉得有些惊讶：“你的评价和我的同学们的评价很像啊。看来，你在评价他人这方面也很优秀。”
“是吗……欸，指挥官，你能，蹲下来一些吗？”Z23有点害羞地说。
“当然可以。”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照做了。
Z23见我蹲下身，便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去我额头上的汗水。她一边擦一边说：“今天还是比较热的，指挥官，要去前面的凉棚下休息吗？”
“Z23……”我的脑袋里瞬间成了一盆糨糊——一个女孩，看上去比我小几岁的女孩，居然用自己的手帕给我擦汗！我以前基本没和女生打过交道，更别提有女生给我递水擦汗什么的……而现在，居然有一个女生主动帮我擦汗，动作还很温柔！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女生”、“擦汗”、“温柔”几个字眼在乱转。
“指挥官？”不知何时，Z23已经收起手帕，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你没有中暑吧？你的脸色，不太对劲……”
“我，我没事。”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我们接下来去哪？”
“看来指挥官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呢。”Z23叹了口气，然后把我拉到凉棚里，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指挥官，请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我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中午一点。“Z23，我想午睡一会，可以吗？”
“指挥官你在这条长凳上睡就行了，没必要征求我的同意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借你的腿当枕头用，这条石凳太硬了。”
“欸？你的意思是，是膝枕？”Z23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她想了想，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就一会哦。”她刚说完，就挪了挪身体，让我的头刚好能枕在她的大腿上。
“谢谢……”我刚刚躺下，便不知为何坠入了梦乡。
“指挥官，该醒来了。”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缓缓睁开双眼，只见Z23盯着我，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她柔声说道：“指挥官，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你准备去哪呢？”
我弹起上身，坐直，然后盯着Z23说：“下午三点？我睡了两个小时？”Z23点点头。我十分惭愧地盯着她的大腿，说：“我睡了两个小时，你的腿，一定很疼吧？抱歉，我不应该那么任性地提要求的。”
我刚说完，Z23就把身子靠过来，抱住我的腰说：“指挥官，没事的。你并不需要担心我，我归根到底只是兵器，你并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你只需要用好我就行了。”

我看着Z23的双眼，摇摇头：“不，你怎么可能只是兵器呢？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你更像一个人，或者说你就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兵器。”
“指挥官，你看，这才是我的本体，”Z23变戏法似的亮出了一些装备模型，“这是我的主炮，这是我的防空炮，这是我的……”
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够了，23，你不用再说了。只给我看模型是没有用的，我想看看实物，看看你所说的本体。”
“嗯，指挥官，请跟我来。”
我跟着Z23走出凉棚，来到海边。她示意我在陆地上等待，然后独自向海里漂去。她在海面上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托着她，她的鞋底离海面大概有一厘米。等到她漂行了大概100米后，一艘巨大的驱逐舰舰体突然出现，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进去。舰上的主炮、鱼雷发射管、防空炮等装备清晰可见，舰桥上的旗帜迎风飘扬。过了一分钟，舰体又突然消失，Z23的身体显露出来，然后她向我漂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战斗的时候应该是以人形灵活移动、躲避打击，然后以舰船形态对敌人发动进攻。而且这两种形态的转换时间非常短，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Z23上岸后，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Z23听了，微笑着说：“完全正确！我现在的形态虽然无法进行有效的进攻，但是敌人也很难锁定此时我的位置，我也可以随意地向各个方向移动。而如果我用本体进行战斗的话，我就可以对敌人进行炮击。”
我拍拍Z23的肩，说：“不，23，你得想明白，身为军舰，只能看到战争；身为人类，才能同时看见战争与和平。军舰存在的目的是应对战争——不论是已经发生的还是可能发生的，而人类的存在，是为了生活。我希望你存在的目的是生活，而不是战争。”
“指挥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半蹲下来，凝视着Z23：“没关系，你现在不懂不要紧。我相信，只要你能用心体验每一天，多读读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嗯……也许我不应该说这么抽象而沉重的东西的。走吧，咱们去岛中心看一看。”
“存在的目的，应该是生活吗？生活，又是什么呢？”
20分钟后，我和Z23来到了小岛的中心地区。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这里有六栋宿舍楼、两套别墅、一间指挥室和一些其他建筑。我和Z23先去宿舍楼“探索”了一番：每栋宿舍楼都有五层，其中一层是大厅，可以举办各种宴会；二到四层是单人宿舍；五层则有各种娱乐设施和几间会议室。离开宿舍楼，我们又到指挥室转了一圈。指挥室里面有一块大屏幕，还有几个指挥台，布置得相当简单。就在我认真研究指挥台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我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ROC-01024港区指挥官吗？”
“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哦，您的一批物资已经送到您的港区的办公大楼了，请您立即查收。此外，物资中有一本手册，请您在一周内完成手册上的所有事项。一周后会有出击任务。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了想，说：“嗯——应该没有。”
“好，衷心祝愿您能在一周后的行动中有出色表现！”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收起手机，望向大海，自言自语道：“一周后，就要上战场了吗？”
一周后。
我关掉闹钟，坐在床上回忆着过去一周发生的事。我基本适应了在港区的生活，每天都会跑几公里远的路去食堂打饭吃——虽然听上去有点滑稽，不过我觉得这别有一番情趣。港区里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一些官员、士兵还有平民，在过去的一周里加入了港区，几十栋小房子已经在海岸边搭建起来。而我居住的小岛也多了一丝活力——我利用军队拨给的物资得到了5名舰娘，她们分别是厌战、欧根亲王、约克城、长岛和诺福克。加上Z23，我将六名舰娘编成一队，让她们一起训练，同时让她们互相熟悉、增进感情。当然我自己也没闲着，经过一周的时间，我基本上学会了批阅各类文件、使用浮游装置和指挥系统，还结识了一个相邻港区的指挥官——他的代号是“煌”。不仅如此，我们两个港区还举行了一次小型演习。

“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周啊。”我一边穿衣一边继续回忆。在闲暇时，我与舰娘们聊了几次。在聊天过程中，我感觉厌战和诺福克对欧根亲王并不是很友好，她们之间好像天生就有什么矛盾。
“指挥官，该出发了。”Z23轻轻地敲了敲门。我穿好衣服，带上浮游装置，然后和Z23一起走到预定的出发地点。
“现在是早晨七点，我们需要在一个小时后抵达D3海域，与其他舰队合流，然后对F4地区的小型塞壬基地发动攻击。大家对本次作战有什么疑问吗？”我对面前的六位舰娘说。
Z23担心地说：“指挥官，你真的要和我们一同前行吗？你其实在港区里进行指挥就行了，我可以把你的命令传递给其他人的。”
我坚定地点点头：“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出击。现在可供我们使用的远程通信设备很少，命令的间接传递又可能会浪费一定时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决定战斗的胜负。为了圆满完成任务，我冒一些险没什么。”
厌战接着说：“我也认为指挥官您应该待在港区。您只需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是我们战士应该做的事。您也没有必要过度紧张，把自己放到极其危险的境地中。”
我听了，摇一摇头，说：“不，我既然已经是一名指挥官了，那我应该也算是一名军人，上阵迎战也应该是我的义务。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我的安全，你们应该相信我的自保能力。”

“……好吧。不过，指挥官你一定要待在我们身后哦。不要自顾自地冲到前面。”Z23见我心意已定，便没有再加劝阻。我见她们都没有异议了，便穿戴好浮游装置，说：“出发！”
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我们一行七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飞速漂行。Z23、欧根亲王、诺福克在前，厌战、约克城、长岛在中，我在最后。我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只有蔚蓝色的大海与天空，偶尔有几朵白云出没。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海鸟的叫声，没有波浪的翻涌声，甚至没有风声。我觉得有些心慌，便对约克城说：“约克城，你先放出几架侦察机，看看周围的情况。”
“是。”约克城说完，便加速离开队伍，然后放出了三架侦察机，随即归队。
“你是怎么放出飞机的？怎么一眨眼就有三架飞机在天上飞了？”我惊讶地望着天上的飞机，向约克城询问道。
“我就是先召唤出舰装再释放飞机的。也许是我召唤舰装太快了，指挥官您没有看清整个过程。”
“是吗。真是惊人的速度啊。”我望着飞机渐行渐远，低声赞叹道。
大概半个小时后，约克城向我汇报说：“指挥官，孩子们发回消息了，周围没有什么异样。”
“嗯，能看见友军吗？”我追问道。

“没有，除了大海，孩子们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呢。”
“也就是说，侦察机是看不见，或者说很难看见舰娘的。同理，如果塞壬也派出它们的人形舰船的话，我们也很难发现它们……停，等一下。”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指挥官，怎么了？”Z23问。
“我先看看咱们现在的位置，还有兄弟部队现在的位置。”我掏出电子地图，研究当前的局势。按照地图上显示的内容，我们现在位于C3海域，即将进入D3海域；煌的舰队则位于D2海域；其余三支舰队位于C2海域。我说：“一会合流后，比起注意前方的情况，你们更需要注意舰队的后方和侧翼，小心塞壬的人形舰偷袭。战斗开始后，23、约克城，你们两个不要开火，如果有塞壬人形舰出现，你们就按照前天演习时的打法来。都明白了吗？”
“明白！”舰娘们齐声应道。
“前进！”
十分钟后，五支舰队成功合流了。合流后的舰队有三十多名舰娘，按照以往人类的海战经验看，这已经是一支相当庞大的舰队了。她们各自报上了所属的港区，然后给自己的指挥官汇报情况。在所有舰娘都得到继续行动的命令后，整支队伍便向F4地区前进。
“呼啊。尼米，你的指挥官，怎么跟着你们出击了呢？很危险的。”一名戴着兔耳的舰娘对Z23说。

“嗯，拉菲，怎么说呢……指挥官他非要跟着出击，我也没有办法啊。”Z23耸耸肩，有些尴尬地说。
“哦……”拉菲打了个哈欠，就不再问了。
“约克城，再放一批侦察机，搜寻敌人的动向。注意，不要让塞壬的飞机发现我们的侦察机。全员，战斗阵型准备！”我一边说，一边看着电子地图，思考战场形势。
“是！”我的舰娘们开始散开，做好战斗准备。
“厌战，你是本次作战的旗舰。作战开始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待在你附近。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我漂行到厌战身边说。
“遵命，阁下。”厌战把拳头放到胸口说。
过了几分钟，其他港区的舰娘也纷纷散开，摆出作战队形。十几架侦察机飞上蓝天，搜寻周围的敌人。就在此时，先前约克城放出的第一批侦察机也返回了。我打开通讯器，问：“约克城，刚刚返回的侦察机有带回来什么新情报吗？”
“没有。如果孩子们发现什么异常的话，我会向您报告的。”
“好。”我收起通讯器，继续研究战场形势。目前，舰队的位置仍位于D3海域，预计20分钟后进入F4地区。根据先前的情报，塞壬的基地位于F4地区的一座小岛上，兵力应该不多，最多有一艘人形舰和几艘量产型。任务目标是清除该岛上的所有塞壬部队，并在F4地区停留30分钟，协助之后抵达的运输队夺取岛上的物资，成功夺取物资后迅速撤退——说白了，就是当次海盗。但是，在电子地图上，我看不见运输队的位置。

“运输队还没有出发吗？仗马上就打起来了，再磨磨唧唧的会误事的！”我十分不爽地想，“运输队现在出发应该来得及，如果等到舰队与塞壬接触再出发的话，那么舰队在F4地区停留的时间就会很长，塞壬的增援部队也有可能赶到——到时候再撤退就困难了。”
就在此时，我的通讯器响了，我打开通讯器，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三角，你在地图上看见运输队没？”
“煌，我没有看见。难道你也没有？”
“完了，咱们五个人都没有看见运输队的位置。看来运输队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难道运输队已经出发了？”
“一个小时前出发的。你不知道吗？军区司令部可是刚发了通知到咱们五个港区，就发到指挥室的电脑上……等一下，你是不是不在港区？”
“是。你猜对了。”
“那，你现在在哪？”
“F4地区。”我平静地答道。
煌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不要命了吗？快回来！”
“我现在回去？我可不想失去联系，就像运输队一样。很明显，现在我待在舰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也对。那你注意安全。我会让我的舰娘保护你，你别冲到前面。”

“没问题。还有，让你的舰娘们注意塞壬的人形舰，情报可能有误，塞壬的实际兵力应该多于而且强于情报里的。对了，运输队信号消失的坐标请给我发过来。”
“好，我知道了，祝你好运。”煌说完就切断了联系。
“23、约克城，你们两个注意舰队后方，小心塞壬的偷袭。一旦出现异常情况，立即向我汇报。”我一边下命令，一边在电子地图上查看运输队消失的坐标。
“是！”Z23和约克城一起答道。
我收起通讯器，望着眼前的大海，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悲观地说：“这一仗不好打啊，前有狼后有虎，舰队孤立无援，不知道这支舰队会不会被塞壬全歼。”
“指挥官，请您放心。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无法击败塞壬，全身而退还是能保证的。今天，您就见识一下皇家战列舰的实力吧！”厌战自信地说。
我看着厌战自信的微笑，内心的悲观情绪顿时散去大半。我也笑着点点头，说：“嗯，我相信你们。”
大约过了5分钟，约克城汇报说：“指挥官，孩子们发现了塞壬的几艘量产型驱逐舰，坐标已经给您发送过去了。”
“好，我看一下。”我掏出电子地图，发现在舰队前进的方向上出现了五个小红点，想必这就是塞壬的驱逐舰了。我把这个情报共享给其他指挥官，不一会就有一个轰炸机编队冲上云霄，直奔塞壬舰队。又过了几分钟，其他指挥官也共享了各自新获得的情报，发现的塞壬舰船大多是驱逐舰，只有三艘轻巡洋舰和一艘战列舰。

“长岛，你派出一队轰炸机，打击这个区域的塞壬舰队。”我把塞壬巡洋舰的坐标发给长岛。
“指挥官，幽灵可是发现了塞壬的飞机呢，您确定不先管管那些飞机吗？”
“塞壬的飞机？”我抬起头，发现天边有几个小黑点正快速向我飞来。我一边与厌战拉开距离，一边呼叫欧根亲王：“欧根，你现在应该处于塞壬飞机的航线上吧？能把它们打下来吗？”
欧根亲王有些不屑地说：“不就几架小飞机吗？我当然可以解决掉它们。正好让我也活动活动。”她刚说完，就展开舰装，用防空炮把前列的塞壬飞机尽数击落，然而有一架靠后的塞壬飞机穿过火力网，不久就扑到了我的面前。这架飞机呼啸着俯冲下来，一边投下几枚鱼雷，一边用机枪扫射。“哒哒哒……”随着一阵清脆的枪声，两排机枪子弹在我身旁划出笔直的两条水线。巨大的枪声震得我脸颊发麻，双耳鸣响。我一边躲避几枚鱼雷，一边大声呼喊：“厌战，干掉那架飞机！”厌战见我没有受伤，便立即使用舰装，把塞壬飞机轰成一团火球，然后飞速向我赶来。
“指挥官，抱歉，让您受惊了。”厌战十分愧疚地说。
“厌战，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还有，我现在应该听不到通讯器里的话，你现在开始负责与其他人联系，直到我听力恢复为止！”我一边吼，一边把通讯器递给厌战。

“是！”厌战接过通讯器，开始与其他舰娘联系。我回想起刚刚塞壬飞机俯冲时的情景，身体不由自主地冷汗直冒，战栗不已。如果塞壬的机枪在扫射时稍微偏一点，我现在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指挥官，诺福克报告，作为先锋的其他港区的姐妹们已经与塞壬接触了。目前舰队前进的方向上没有发现塞壬人形舰的踪迹。诺福克现在请求开火。”
“允许开火。”
我拿出电子地图，只见舰队前方出现了大量塞壬舰船，足有四五十艘。代表塞壬舰船的红点占据了小半个屏幕，不少红点开始向舰队侧翼移动，我们的处境越发被动。不仅如此，每当一个红点消失，又有几个红点出现在屏幕上。塞壬似乎有着无限的兵力，各种各样的量产型舰船被源源不断地投送到战场上，逐渐占据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从厌战手里拿过通讯器，准备与煌进行联系。就在此时，海面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通讯器里传出单调的沙沙的声音。
“镜面海域！这下坏了。”我急忙与自己的舰娘们联系，“23、约克城、欧根、诺福克、长岛，听到的请回复，听到的请回复！”
幸好，镜面海域只是隔断了我与镜面海域外的联系，我仍然能联系到自己的舰娘。在收到她们的回复后，我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你们现在立即询问自己周围其他港区的舰娘，问她们是否可以与自己的指挥官取得联系。长岛、约克城，派出所有侦察机，侦察舰队周围塞壬的动向，不要有任何死角。”

五分钟后，我收到了舰娘们的回复——整支舰队已经彻底失去与陆地的联系，我们已经孤立无援；塞壬的舰船正快速向舰队侧翼移动，企图把舰队分割包围；更糟的是，塞壬的三艘人形舰出现在舰队后方，挡住了退路。我对着通讯器大喊：“全员后退！打败退路上的塞壬人形舰，离开这片镜面海域！小心来自侧翼的攻击！”
Z23有些迟疑地问：“指挥官，以我们的弹药储备和作战能力，我们完全可以击溃面前的塞壬，我们不需要立即撤退。而且我们撤退了，那作战任务怎么办？”
“23，现在敌众我寡，塞壬的支援源源不断，而我们却孤立无援，塞壬的包围圈已经初步形成。趁现在塞壬的包围圈还很薄弱，我们应该立即突围出去！还有，其他港区的舰娘我无权调动，你们跟她们说一下现在的局势，愿意突围的就先暂时听从我的命令，不愿意突围的就坚守待援！”
“可是……”Z23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我打断了：“这是命令，快去执行吧。”
十分钟后，我的舰娘们都聚集在一起，做好了强行突围的准备。煌的舰娘们则因为要保护我的安全，准备随我一起突围。至于其他舰娘，则以“听从指挥官命令”为由拒绝突围。我大致编排了一下突围队形，然后把手一挥，命令舰娘们向塞壬的人形舰冲去。

塞壬的人形舰见状，立即发射几排弹幕，封锁住我们前进的道路。欧根亲王和诺福克召唤出护盾，格挡住一部分弹幕；与此同时，煌麾下的光辉也放出舰载机并给前排舰娘们增加护盾。这样一来，突围舰队顺利地冲破弹幕屏障，塞壬一瞬间失去了主动权。
“就是现在！最大火力！”我见舰队安然无恙地穿过弹幕，便命令舰队发起进攻。刹那间，飞机引擎的声音响彻天空，几十架飞机咆哮着向塞壬冲去；各种弹幕从前排舰娘的炮管中喷涌而出，如几条火龙般飞向塞壬；战列舰们也不甘示弱，她们的十几门主炮进行齐射，震耳欲聋的炮声让我失去平衡，差点一头栽进海里。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力，塞壬无处躲避，只能用舰装硬抗。我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见三艘塞壬人形舰上，都布满了炮弹爆炸的火光。
“谅你是块坚硬无比的岩石，这下也该碎了。”我满意地收起望远镜，然后命令道：“全员加速前进，冲出镜面海域！”
我加快速度，离开了厌战身边，冲到了Z23身旁：“23，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受伤，就是舰装有了些损坏，防空炮被塞壬击毁了。”
我松了一口气，顺口说：“那就好，你没事就行。我看看咱们还有多长时间能离开镜面海域……”

Z23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说：“指挥官……”
“嗯？怎么了？”我偏过头，看着Z23。
Z23见我扭头，赶忙放开我的衣角，有些慌乱地说：“没，没什么。我想说，说，我们大概还需要5分钟离开镜面海域。”
我瞟了一眼电子地图，想了想，然后说：“嗯，你估计得很准。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应该只需要6分钟就能离开镜面海域了。”
6分钟后，我仿佛穿越了一层屏障，周围的环境变得和出现镜面海域前一模一样。同时，我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喂？三角，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直联系不到你？为什么我们联系不到我们的舰队？”煌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塞壬在F4地区制造了镜面海域，应该是镜面海域隔断了联系。”
“镜面海域？”煌愣了一下，然后问，“你现在离开镜面海域了？”
“刚闯出来，顺便解决掉了三艘塞壬人形舰。”
“三艘？它们的型号是什么？”
“我没记住。而且这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我问你，现在司令部有新命令吗？”
“当然有。司令部命令舰队放弃任务，立即返航——虽然这是半小时之前的命令了。对了，现在你身边的舰娘有哪些？”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的和我的。其他人的舰娘我调不动，只能把她们留在镜面海域里了。你赶紧问一下司令部，我是直接返航，还是返回镜面海域解救里面的舰娘。顺便再问一下有没有支援，这个鬼地方的塞壬就跟打不完似的。”
“好，你先在原地待着，不要乱动。”煌说完就切断通讯了。
我收起通讯器，看了看身边的舰娘，然后说：“现在，请你们检查一下自己的舰装和身体情况，判断自己是否可以再经历一场恶战——一场远比刚才的战斗艰辛的恶战。感觉自己不行的请站出来。我会让你们在镜面海域外待着。”
舰娘们盯着我，我看着舰娘们。没有一位舰娘说话，没有一位舰娘离开队列，她们只是盯着我，眼中充满了坚定与无畏的光。我被这种光震撼到了——这种光应该是存在于战士眼中的，而不是存在于一些看上去比我还小的女孩眼中的。“也许23是对的，她们或许真的不像人，只是兵器罢了。但是，平时生活中她们的行为该怎么解释呢？那是真正的人类的行为啊……”我的内心十分矛盾，我对舰娘们的看法不断地改变着。就在我的内心因此而备受煎熬时，Z23再次扯了扯我的衣角，轻声说：“指挥官，你怎么了？”
我惊讶地盯着Z23的眼睛。此时，她的眼睛里已看不到之前的无畏与坚定，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与温柔。我说：“没，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是在思考作战的问题吗？指挥官你刚才一脸杀气，现在又摆出这副困窘的表情，是在担心什么呢？支援？我们的状态？还是镜面海域里的姐妹们？”Z23困惑地问。
“我刚才，一脸杀气？”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别人对我的评价都是‘一点杀气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Z23摇摇头，说：“指挥官你真的是这样哦。你刚才的气势已经影响到我们了，那种消灭塞壬的愿望已经传达给我们了。”
“是吗……”我轻叹一口气，心想：“看来我的情绪还是很容易影响到舰娘们的，以后我得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要把心里想的东西全写到脸上……”
恰在此时，通讯器的震动打断了我的思考。“三角，司令部的命令你率领你身边的舰队返回镜面海域，尽力救援仍在镜面海域里的舰队。其余三个港区的指挥官已经各自给你发送了一段语音，确保他们的舰娘可以听你指挥。此外，由于接下来的行动没有任何支援，所以请你务必确保自身的安全。”煌说道。
“明白！”我收好通讯器，然后对面前的舰娘们说：“全体都有，返回镜面海域，救出你们的姐妹！”
“真是一场恶战啊。真希望这是最残酷的战斗。”回到办公室后，我立马觉得体力不支，瘫坐在椅子上。

“指挥官，虽说因为您亲临前线指挥，这次战斗我们没有输得太惨，但是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进行这种危险的活动了。”Z23一脸严肃地盯着我。
我耸耸肩，然后说：“可是如果我不上战场的话，你们会不会全军覆没呢？”
Z23听了一时语塞，她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个，倒是有可能……我会好好反省这次的战斗啦！但是指挥官你不要再上战场了！我亲眼看见一枚炮弹在你旁边爆炸，幸好是小口径炮弹……”
我笑了笑，说：“怎么，我的安危比你们的安危更重要吗？”
“当然，指挥官你是港区的核心，可以指挥我们战斗，可以带领我们走向胜利。你的安危是港区的头等大事！也是我的……”Z23激动地说。
我拍案而起，双腿的无力感瞬间烟消云散：“我也担心你们的安危！现在人类虽然可以制造心智魔方、可以用心智魔方制造出你们，但是据我所知，人类对心智魔方所知甚少，根本无法大批量制造心智魔方。我们拥有的心智魔方大都是从塞壬那里缴获的，数量也不算很多。所以，你们的价值远比我高——我没了，还有其他人接手这个港区；你们没了，很难有其他舰娘替代你们。我怕死，但是我更怕你们死，更怕塞壬攻破我们刚刚建起来的防线！”我刚说完，我的双腿再次失去了力量，我跌坐在椅子上：“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比我，更加重要。”

Z23呆呆地看着我，说：“指挥官……”
就在此时，我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刚拿起话筒，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三角。多亏了你在前线指挥，我的舰娘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谢谢你。”
“没什么，你应该谢谢你自己，让她们在第一时间听从我的指挥。对了，我刚回到我的港区，司令部那里有什么新命令吗？”
“哦，司令部说由于咱们这一战拖住了本战区塞壬的主力，让本战区的兄弟部队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战果，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没有任何出击任务，各个港区休养生息。”
“你的意思是我跟塞壬的主力打了一仗？”我惊讶地问。
“没错，你小子也算命大，没有被塞壬的火力淹死，硬生生扛住了塞壬主力的打击。好啦，我听说司令部会给你一些奖赏的，你就安心休息一个月吧！”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缓缓放下话筒，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发烫：“……真正承受住塞壬火力的，是那三个港区的、倒在前线的十二名舰娘啊。我何德何能，怎能接受奖赏呢？”
“指挥官，你的功劳是让我们逃脱镜面海域、避免我们全军覆没啊。如果你不在前线，我应该也会沉入大海吧。”Z23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身边。

“唉……”我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点头。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接着说：“23，我要工作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指挥官，让我帮你吧。帮助指挥官处理文件是秘书舰的职责之一呢。”Z23刚说完就坐到了我的对面。她微笑着从桌上取走了一份文件，然后认真地看起来。
我看着Z23认真的样子，心想：“23真是靠谱呢。嗯，还是认真的女孩子最好看。好可爱的脸……”
“指挥官，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Z23突然抬起头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你很好看而已。”我有点紧张地说。
Z23的脸一下子红起来：“我很好看？你，认真的？……别，别看了，快完成自己的工作啦！”说完，她就顺手抄起一个文件夹，拍到我的脸上。
几天后。
“您好，这是司令部拨给您的物资，请您在这里签名查收。”一名士兵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份确认单。
“好。谢谢你们。”我迅速地签好名，然后把确认单交给他。他向我敬了一个礼，然后就独自开车离开了。
“这位小姐，您不跟他一起走吗？”我被士兵的行动弄得一头雾水。
“指挥官，我是白鹰的约克城级航空母舰企业号，现在向您报道！还有，这是司令部让我转交给您的信。”企业先向我敬礼，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然后把它放进口袋，看着小山一般的物资说道：“企业，请问你能帮我把这批物资运到港区仓库吗？”
“企业，你是约克城级航空母舰？”我和企业一起推着满载物资的小推车，慢慢地走着。
“是。”
“那么约克城应该是你的姐姐吧？”
“是。但是她……”企业的表情明显变得悲伤起来。
“没事，忘掉那些来历不明的回忆吧，我们需要的是向前看，而不是沉溺于过往中。约克城就在这个港区里，搬完物资后，你可以去看看她。”
“真的吗？”
我点点头，然后指着一个大房子说：“仓库到了。我先去开锁，你把车推到仓库门口。”说完，我就小跑到仓库门口。紧接着，企业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指挥官，这些物资太沉了……我一个人，实在推不动……”
“啊，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一边翻找钥匙一边说。
“好……等一下，指挥官，推车好像在往后退，我，我快顶不住了！”话音未落，企业便和推车一起向坡下滑去。
“我去！我忘了这段路是上坡路了！企业，我来了！”
……
“企业，你……你没受伤吧？”我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听上去企业也累得不轻。

“那就好，先休息一会吧。”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用尽手上的力量，给Z23打了一个电话：“喂？23，你叫上约克城，来仓库一趟。稍微快点。”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这就是要累死的感觉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闭上双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一双手在轻轻摇着我，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指挥官，指挥官，快醒醒！”我用力睁开双眼，只见Z23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我十分用力地坐起来，发现我正躺在床上。我挠了挠头，迟缓地说：“23？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仓库门口吗？我应该去搬运、整理物资啊。”
Z23一听，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十分愤怒地说：“指挥官你是不要命了吗？先是冲到前线打了一天仗，又是连续两天不眠不休地学习和批改文件，现在你还和企业小姐搬运那么多物资。你是想猝死吗？”
“唔，熬夜学习什么的不是常规操作吗？好了，我要去把那些物资清点一下。”我一边说一边翻身下床。可是我刚站起来，我的双腿便猛地一抖，我又回到了床上。“看来我确实需要休息了，”我苦笑道，“23，我睡了多久？”
Z23低下头说：“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里，你一动不动，就像，就像……”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揩去她的泪水，说：“死了一样，然后呢？”Z23接着说：“我刚才，真的以为你死了，所以着急地摇醒你……”

“没事的，我现在还青春年少，怎么会那么容易累死呢？我现在变成这样，只能怪我身体不好——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这种事再出现了。”我抚摸着Z23的背，轻声说道。等到Z23不再哭泣后，我继续说：“你们应该已经把物资存入仓库并清点好了吧？”
“嗯，这是清单。”Z23说完就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纸条交给我。我把纸条扫视一遍，然后说：“真是丰厚的物资呢，居然有二十个魔方，港区里又能多一份力量了。还有这些高级武器装备、1000桶油，司令部真是够意思。对了，23，我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封信，你能帮我拿一下吗？”Z23应了一声，然后就把那封信交给了我。我撕开信封，仔细阅读信里的内容。“这批物资咱们五个港区都有，企业是司令部给我的特别奖赏。我原本想把特别奖赏分一部分给那三个港区的，但是我不能把企业分了吧？”我把信放在一边，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指挥官，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物资分出去呢？”
“我认为，这次战斗的功劳很多都是那三个港区的，而且他们蒙受了很大的损失，需要更多的资源来恢复元气。这样，你给那三个港区分别送三个心智魔方和200桶油，作为我的谢礼。”
“好，指挥官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送物资。”Z23说完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23办事，真是让人放心呢。”我望着门口心想。然后我又躺到了床上，沉沉地睡去。
等我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上午。我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感觉四肢终于恢复了力量。然后我下床穿好衣服，习惯性地来到了办公室。刚进门，我就看见了正在辛勤工作的Z23。“23，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没有需要处理的文件吧？”
Z23一听，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说：“啊，指挥官，我在确定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安排，要办的事情还多着呢。还有，指挥官，您吃早饭了吗？”
“没有，我刚睡起来。都这个点了，食堂应该也没有早饭了吧。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话音未落，我的肚子就响了起来。“额，还是有一点胃口？”我十分尴尬地说。Z23见状，叹了口气，然后就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饭盒说：“就知道您会这样。我今天从食堂带过来一块面包，请您现在就吃了吧。”
“谢谢。”我冲到桌前，掀开饭盒，掏出面包，如风卷残云般把面包吃得连渣都不剩。然后我猛地一拍桌子，一把握住桌上的瓶装水，一仰头，把半瓶水灌进喉咙。“嗝——”我刚放下水，我便非常大声地打了一个饱嗝。“抱歉，失礼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只见Z23拿起饭盒笑着说：“没事，指挥官，我理解您。”

“是吗……你现在需要我来确定日程安排吗？”
“这些事交给我就好，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Z23说完就端着饭盒跑到了盥洗室里。
我看了一眼桌上摆的几张纸，Z23已经用工整的笔迹在纸上井井有条地列出了一些待办事项。我微笑着走出办公室，心想：“看来接下来一周的工作都不用担心了。既然这样——就去好好欣赏一下海景吧。”我走到沙滩上，享受着凉爽的海风的吹拂。我向海洋深处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蔚蓝。“要是可以安心地远航就好了，真想体验一下穿过大洋，抵达彼岸的感觉。”我又望向两侧山峰上的炮台，长长的炮管像剑一样指向大海。“等到可以安心远航的那一天，这些东西应该也会变成一堆废铁吧。不过，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这些舰娘们会被怎么处置呢？”想到这里，我就开始紧张起来。“不，不能继续想下去了。我不能想这么多，这不是我应该想的。我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向四周乱瞟着，企图发现一些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的东西。恰好，我在沙滩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企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一边心想，一边快步向那个身影走去。那个身影似乎也发现了我，快速向我靠近。
“企业，你怎么在这里？约克城呢？”和企业相遇后，我问道。

“姐姐去食堂索要食材了，她准备给我做一顿午饭。倒是指挥官你，为什么不在床上休息，跑到这个地方乱逛？”
“我不能一直待在床上啊，总得出来走走。而且自从我到这个港区，我基本没有闲工夫好好看看这片大海——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欣赏大海的机会吗？”我指着海面说。
“欣赏大海？大海难道不是战斗的地方吗，指挥官你怎么会欣赏它？”企业有些疑惑地问。
我转头望向大海说：“大海本身是美丽的，只是在海面上发生的事玷污了它而已。”然后我问道：“企业，你愿意把你的那些‘记忆’讲给我听吗？”
……
企业讲完她的“记忆”后，我沉默良久，然后说道：“原来如此，你的经历和厌战有点像啊。你们都经历了连天的战火，都赢得了无数荣誉，都有一个不太好的结局。不过你的经历更为传奇，居然可以做到一舰敌一国！不过，在你的辉煌背后，是无尽的辛酸啊。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欣赏大海了——大海让你承受了太多、太多。”
“没事，指挥官，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战斗，也习惯了别离。”
“……但我希望你不要习惯这些，不要因为那些‘记忆’而习惯这些——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了，它们不应该对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产生任何影响。忘却它们吧。”

“可是那都是真实的啊！”
“现在，约克城活着，这也是真实的。”我双手一摊，说道。
“这……”企业听了我的话，无言以对。
“好啦，与其纠结于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还不如放眼当下、或是憧憬未来。”我自知错误地挑起了一个话题，便赶紧打岔说：“企业，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企业愣了一下，然后说：“我的愿望？就是正直而真诚地活着，所以如果有什么意见我会直说。我也希望指挥官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
“是么？那咱们很对脾气啊。我这个人比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你以后跟我聊天也不需要拘谨，就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就好。”
“欸，这样不太合适吧，毕竟您是我的指挥官，是我的上级。”
“我可不喜欢当什么上级。”我摆摆手，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到午饭时间了，你快回宿舍和约克城共进午餐吧。我也要去食堂吃饭了。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下午到我的办公室找我。”我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
一个月后。
经历了一个月的休养生息，港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环境方面，司令部派人在港区两侧的山上种满了树苗，原本光秃秃的山峰一下子变得生机盎然；岛上的花草树木也变得多起来，还有几只小鸟飞到岛上，在这里安家筑巢，当我学习时，偶尔会从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啼叫声；不仅如此，我和舰娘们甚至自己建了一座花园，闲暇时我会到这里散步，释放工作和学习带来的压力。其次是港区的基础设施，港区的道路又铺设了一些——在原先主干道的基础上，又多了几条岔路，一个滨海城市的道路框架已经形成；岛上的自动化设备也变多了，这为我的工作带来许多便利。然后就是社会方面，不少原住民已经陆陆续续地从其他地方赶过来，开始在这片刚刚远离战火的白地上重新建设家园；部分政府官员和所有军人都已经部署到位，开始维护港区的秩序。最后是港区的舰队，一方面，在这一个月里，十几名舰娘陆续加入了港区，舰队规模迅速扩大；

另一方面，司令部又拨给了一批弹药装备，让舰队实力又增一截。
总的来看，现在的港区正如初升旭日，充满了活力。战争的阴霾似乎已经散去，和平好像已经到来，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平淡。然而，在一个闷热的晚上，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被一个通知打破了：“警告！各港区指挥官请注意！一个大型镜面海域正在形成！”
【第一章 初入港区 完】
注：封面来源：碧蓝航线w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