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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2023-05-29白袍军 来源:百合文库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梁大同四年(538年),陈昕为文德主帅助防义阳。是日卯时,陈昕正在和众将商议义阳的防务,突闻帐外传讯兵的马蹄声和报喊声愈来愈近,只见一传讯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入帐中报告道:“报!报告主帅,城外两人求见主帅,来人自称是白袍旧部!”
陈昕听得是白袍旧部,立马冲至帐外,跨上传讯兵还没来得及喘息的马便往城外急急奔去。这两人,他足足等了八年之久!
来至城外,见一老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肩上挂着两个陶罐,笔直地立于城门外侧,而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和尚,身背一捆等人高的草席,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地念着经文。传令兵说是两人,但这其中却只有一个故人。
陈昕急拉缰绳,未及马匹站稳便跃下马背,飞也似的冲去搂住此人双臂喊道:“袁叔叔!”原来此人便是那支所向披靡的白袍军的一员,也是江湖人称神行无影的袁启。
一搂之下,惊觉唐突,早已被杨忠告知袁启断了左臂,却因一时激动而疏忽了。看到袁启肩上的两个陶罐时,陈昕已经猜到此中所安乃是宋景休和鱼天愍两位白袍故人的骨灰,看着袁启空洞的眼神,陈昕感同身受。
袁启看着陈昕关切和悲伤并存的表情,并未急着用言语回应,而是先取下和尚背上的草席呈至陈昕面前,待陈昕接过后,袁启将以麻绳相系的两个陶罐挂于脖颈上,挺身以单手揖礼,朗声复命道:“末将袁启,不辱使命,携宋景休、鱼天愍将萧综带回大梁!”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所谓介者不拜,兵车不式,陈昕明白此刻站行拱手礼的袁启已默认宋、鱼两兄弟和自己已身挂甲胄肩披白袍,只待作为主帅的自己开口同意他归队了。
只听陈昕大喝道:“三军将士听令,白袍将士袁启、宋景休、鱼天愍归队!列队行礼!”
士兵们听到此人和已牺牲的宋、鱼皆是那支传奇白袍的将士,无不肃然起敬,或拔出刀剑,或举起枪槊,呼喊着迎接他们的归来。
一生无数次从鬼门关前踏过的袁启,在士兵的夹道欢迎中竟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颤抖起来,对着宋、鱼两人的骨灰感慨道:“十年啦!自出征至今已整整十年啦!今日我们终于得还!”
主帅营帐内,陈昕邀袁启与少年僧人入座,陈昕还未开口,袁启便先回答上了:“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这条手臂嘛,你也知道,老夫一辈子的功夫全都练在了腿脚上,手上功夫欠佳,和高手搏命,被砍了条臂膀也不冤枉。”
接着指着一旁的少年和尚介绍道:“至于这位小和尚嘛,他不是跟我来的,他是跟着萧综的尸骨来的,他说萧综执念未消,要去梁国送他入土为安,一路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差点把我也给一起超度了,到现在我这个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
少年和尚双手合十,向陈昕躬身行礼道:“小僧未名,见过施主。”
陈昕回礼后,看着一如既往要强的袁启,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人在经历太多自身无法承受的痛楚时,往往会性情大变,有的人会变得沉默寡言,有的人变得喜乐无常,有的人甚至会疯疯癫癫。袁启从前给陈昕留下的印象是严肃到不苟言笑,如今却也主动开起了玩笑,很难想象,这八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让原本坚毅如铁的他也要假装坚强。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袁启见陈昕一副愁眉苦脸,拍拍陈昕的手打趣着安慰道:“折了一条臂膀,卸下一身担子,划算!”
陈昕点头应道:“是啊。”压在袁启身上的担子终于就快卸完了,他渴盼的这一天也终于快来了,可现状却是他明显无所适从了,作为“亲人”,陈昕真不知该为他喜还是为他忧。
袁启见陈昕还是闷闷不乐,便转移话题夸道:“小子,八年前才第一次披挂上阵,现如今已经挂帅出征了,不错啊,没丢我们白袍军的脸!陈将军呢?现在何处?是时候让我这个故人去宽慰宽慰他了。”
陈昕仍是一脸凝重,袁启也看出了端倪,几番催促之下,陈昕才透露道:“袁叔叔,家父身体抱恙,是一奇症,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平日里并不打紧,然一旦惊受刺激或者运劲使力便会剧咳,家父因此已无法再领军出征,一直在府中疗养。”
陈昕怕袁启再受刺激,一直在思量着如何开口能让他容易接受,因此所说皆是避重就轻,只说奇症不说急症,只提咳嗽不提咳血,什么宫里最好的御医也束手无策,都觉得父亲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这类话他自然是只字未提。
尽管如此,此事对袁启而言,还是如同晴天霹雳,他眉头紧锁忙追问详情,陈昕推辞不得,只好详细说来。
梁中大通二年(531年),魏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伏诛的消息传到了梁国,但除了陈庆之与陈昕,无人知晓此事有白袍旧部参与,自然更无人知晓此事后白袍三人的生死和下落。陈庆之与陈昕认定,白袍三人必已全身而退,只因尚未寻到萧综,才不肯回梁复命。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于是父子二人便分驻在梁国北线,翘首以盼三人归来。不久后听闻萧综死讯,魏帝元恭下诏将萧综与寿阳长公主合葬在嵩山,陈庆之断定,按白袍众人的江湖性子,必会去掘墓盗尸,除非,除非他们真的出了意外。
安排在嵩山的线人始终未传回任何有关白袍三人的消息,未等到任何消息的陈庆之却把头发都等全白了。陈庆之仍坚信他们只是遇上了棘手的麻烦,毕竟天降山洪和百万大军都不曾奈何他们。于是就这么等啊等,一等又是数年。
梁中大通四年(533年),尔朱集团被高欢所灭,高欢与宇文泰各据一方,将魏一分为二,两魏与梁形成三国鼎立之势。次年东魏高敖曹和侯景率军突袭西魏荆州,西魏独孤信和杨忠寡不敌众,弃城投奔了梁国。
入梁后,白袍旧部杨忠前去拜见了陈庆之,并将安国城与白袍相遇之事如实相告,陈庆之得知鱼天愍和袁启一死一残,而宋景休生死未卜,且存活的袁启已不知所踪。陈庆之为此大病一场,病愈后身体已大不如前,且每况愈下。
梁大同元年(535年)二月,陈庆之率军攻东魏,豫州刺史尧雄出战,为雪悬瓠一败之耻,尧雄身先士卒,屡受重创却愈战愈勇,陈庆之则节节败退。重整旗鼓的陈庆之与尧雄再度交锋,陈庆之率军围攻南荆州,尧雄则趁虚攻入梁北重镇白苟堆,陈庆之在救助白苟堆途中旧病复发,再次失利而还。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次年十月,东魏定州刺史侯景率军七万先陷楚州,再犯淮上,并写了信劝降陈庆之,直道陈庆之年老病重,不堪其用,无法与之匹敌。梁帝亦担忧陈庆之再度病发,遣侯退、夏侯夔等前去增援,然而援军刚至黎浆时,前方就传来捷报,侯景已被陈庆之击败,丢下辎重狼狈而逃。
陈庆之本就体弱,连年征战加上洛阳末役落下的心病,积劳成疾,大败侯景后,身子也病垮了,自此再无法带兵出征,于是叮嘱陈昕务必守在北线,等候袁启的归来。
前日,陈昕终于接到嵩山线人的传讯,萧综墓被盗了,陪葬品一件未失,只少了萧综尸骨。此事必是袁启所为,陈昕于是一边放出自己在义阳助防的消息,希望袁启能闻讯赶来,一边派人快马加鞭给陈庆之捎去此讯。
陈昕说道:“算算时辰,家父这会应已收到书信,忙着筹备家长好茶静候你们归来了。袁叔叔,请速去见家父一面吧!或许你的出现能缓解家父的病况。”
这一次,袁启没再推辞,也不会推辞,说道:“借我两匹快马,我即刻出发。”
一旁的未名这时也开口了,对袁启说道:“施主,请让小僧同行。”
陈昕看向袁启,袁启只皱皱眉头却并未拒绝。他并非不想拒绝,而是他很清楚拒绝也只是白费口舌。从嵩山来义阳的这一路,他曾多次尝试甩掉未名,但事实证明,无论是拼脚力还是使武力,就连下蒙汗药都只是徒劳。袁启他这一生无论是纵横江湖还是驰骋沙场,向来只有他追得别人磕头求饶的份,自己被人追得这么难堪倒还是头一回。也罢,毕竟见识过未名的执着和身手,带上他也不会耽误行程,便又向陈昕借了两匹快马,携未名一同回京了。

《梁人喻》白袍篇 第八章 梁人魏归白袍帐


义阳城前,陈昕为二人送行,陈昕先是解下自己的白袍给宋、鱼两人盖上,再取过一件白袍为袁启披上。这回两人不再以茶代酒,陈昕取过一杯酒递给袁启,一杯茶递给未名,在地上连撒两杯,一杯敬宋景休,一杯敬鱼天愍。饮尽一杯薄酒,互道一声“珍重”,便就此别过了。
明明旭日东升未久,本应是一片蓬勃,可望向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却让人感觉如同夕阳西下,无尽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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