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 黛朵所陪伴的夜晚

静夜的月色被厚重的云层包裹着，高悬在夜幕上一线巨大的蓝黑色涎水凝固在港区的上空，如同雨露沁留在窗面上。
真正与夜晚熟识的人们想必一定知道，晴朗的午夜与多云夜晚的区别不仅仅只存在于头顶的天穹，同样也表现在夜幕笼罩的大地上。在这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尽管天空依旧还是散发着昏暗的幽光，港区的地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样极度黑暗的夜晚非常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像我和黛朵现在的所作所为一样。
我们正隐匿在与港口隔着一条道路的绿地里，道路沿线刺眼的路灯使我们难以继续前行。我们被迫停留在松软的草甸上，我看见有几颗星星从黛朵的额头上悄悄滑落，那是几粒汗水收集的灯光。
“嘿嘿…”我的目光得到了黛朵的回应，她转过脑袋朝我笑了笑。
黛朵的笑容使我有些不满，于是我皱了皱眉头不再去注视黛朵。我专心地等待着路灯的熄灭，我走神地遥望着漆黑的海面。

“嘿嘿…”过了一会儿我感到一股力量在我的腿上轻盈地跳动，我再次望向黛朵，她同样向我送来了一个微笑。
我不得不低声嚷道：“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我的疑问使黛朵陷入了短暂的不安，她收起了手轻声说道“我怕您蹲久了累，指挥官。”
“我不累，别出声了。”
随着路灯的熄灭，夜间的探照灯接替了路灯的工作。可惜这两种灯光地迅速切换依旧留下了快速消失的黑暗间隙，我和黛朵便得以藏身于这短暂的黑暗中。
我们高速移动的代价是马失前蹄，我们在越过了道路以及周围光线的探射范围后慌乱地跌落在通往港口的草坡上，草地的松软潮湿扑向了我的胸口。如果不是拽着黛朵，也许这一次就是我的嘴巴感受到春草的松软可口了。
我四处摸索着寻找黛朵，可我只收获了指间的柔软和眼前的漆黑。我正欲轻声呼唤，两盏微微的光亮让我准确地找到了黛朵的眼睛，黛朵紫红色的眸子在黑暗的笼罩下也被染成了如同夜幕的蓝黑色，我知道在黛朵看来，此刻我的眼眸应该也是这般姿态。

黛朵的眼眸的微光消失后像草甸一样的松软落在了我的腰肢上，我坐起身来感受到了草地所不具备的温热触感。我拍了拍塞在怀中的脑袋，黛朵仍然一动不动，我望了望身后的港区，万物依旧沉默不语，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虽然同样狼狈地散落在草坡上，实际的我和黛朵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这样极度黑暗的夜晚非常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记忆中上一个这样如此黑暗的长夜里尚无经验的我仓皇摔倒时，我的感受和现在的黛朵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那还是去年的圣诞前夕，我帮着厌战一同给孩子们打点些圣诞礼物。那夜同样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巨大的便利也为我们带来了不小的困难。厌战告诉我重樱那边她没有我熟悉，我便鬼鬼祟祟地来到了重樱的宿舍周边。
上一秒我还在规划着潜行的路线，下一秒我就一脚踏空，连滚带爬地跌落在眼前的黑暗里。我迅速地直起腰板，我睁大了双眼，我的嘴巴喘着粗气。虽然这次摔倒没有给我的身体带来多少疼痛，却给我的心房带来极大的恐慌，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停止了一会才缓过神来继续工作。

那一次我摔得稀里糊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掉在了何处，但我还是很快摸索着抵达了重樱的宿舍。吸取了那一次的教训，即便如今我还是跌倒，我的心脏已经不再惊慌不已。
“我们得继续走了，黛朵。”
“好的，主人。”黛朵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我们便继续径直向港口走去。
即便深陷在黑暗中，我们的目标也很明确，海面的乌黑油亮与潮汐的清脆声响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在我踏上甲板的同时一阵飓风将我的帽子掀飞了，我感到头顶有一列飞机飞驰而去，它们正像海鸟一样飞回了自己的巢穴。
“就到这里了。”我看不太清黛朵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我走了。”
我最新购置的指挥舰刚刚拔锚起航，就听到了甲板上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我探出头去试图做一些无谓地检查，黛朵的气息又扑面而来了。

“别丢下我，指挥官，别丢下我…”
“好吧。”我想如果黛朵执意跟随，我的指挥舰大抵也难以逃离，何况对于驾驶经验不足的我来说晚间的航向还得细细斟酌一番。
不愧为新型的蓝岭级舰船，我们前行的航速远远超过了预期。在安全海域边缘的一个岛屿附近我将们停止了继续前进，我的停驶技术比行驶技术还要差些，于是站在一旁的黛朵和船体同时摇曳了几下。
“到了吗？指挥官？”
“还没。”但是我已不敢轻易前进了。
我深夜偷偷出航的原因是我想看一看所谓的塞壬的新面孔，我亲身经历的战争少之又少，我亲眼所见的塞壬基本上都是些毫无生气的量产舰。而根据各大港区的联络，我知道有一列前线情报都称之为从未见过的塞壬将从与我现在相距二十海里之外的前方驶过。理论上来说其他港区可能已经接到相应的安排了，无论它们有任何行动计划自然与没有接到指示的我毫无关联，但我还是在极度漆黑的多云夜晚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我只想要亲眼看一看。

我想要看一看所谓的塞壬新面孔的原因是一周前在总区的所见所闻极大地引发了我的兴趣，那时我游手好闲地接受了老总¹的邀请，参加了一场英雄的演讲。这位英雄之前被塞壬俘获了，沦为了塞壬的人质。塞壬人质的结局很大概率上都是死亡，能够在这种概率上得以幸存被称为英雄也就并不为过了。
英雄不太习惯当众演讲，他对自己经历的描述远远不及我从旁人口中听闻的那般跌宕起伏，人民群众往往有着丰富的创造力与恶毒的想象力，最后他总结性的谈到塞壬对他其实还算厚道，他甚至并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之苦，总区满足了塞壬的几个条件后，他便被如期遣返了。
即便演讲进行的磕磕绊绊，但我们还是多次被这毫无激情的曲折讲述整乐了，我看见坐在第一排的老总也朝着台上微笑。可惜好景不长，演讲完毕后人们向如水龙头里的水一样从大厅的两扇大门中倾泻而出，我也打算回到港区了，于是逆流而上去找老总告别。那时老总正在怒气冲冲地呵责演讲者：“你个没出息的，哪个让你这么说的？”

我呆站在一旁无所事事，老总看了看我说：“你还有什么事？”
我便告诉老总我打算启程回到港区了，老总也朝我不屑地摆了摆手道：“娘的，没一个有出息的。”
次日的阳光刚刚来到屋顶的上檐我便欣然启程，英雄也开始了第二天的演讲，这一天他算是讲的绘声绘色了，不会再有人不为塞壬对他的残忍折磨感到同情了。当我和夕阳一同抵达港区，天狼星和黛朵正欢快地向我跑来，总区令人潸然泪下的演讲也早已结束了。
因此，虽然我对英雄被俘的经历感到畏惧，但我还是对塞壬的模样充满了好奇。我很想亲眼看一看非量产型的塞壬，甚至超过了想要去看一看港区新建出的舰娘们的想法。
这个夜晚就将有一列未见记载的塞壬从莱特湾附近经过，我当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正好我的新型指挥舰到了，这个多云夜晚又是如此的黑暗，更重要的是我的好奇心还没有被时间填埋，一切都催促着我上路。

我本想一个人悄悄溜出来，未经许可擅自来到自己辖区外的地点是遭到严厉打击的禁止行为，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可能会对我并不知道的总区下达给其他港区的行动指示带了极大的麻烦，但我还是想远远地眺望一番。即便我指挥舰的行踪最终难逃被发现的命运，只要不出意外，形单影只的一艘船是不值得总区去花费精力的。
如果我不是偷偷溜出来，舰娘们大抵也还是会满足我的愿望，但那样我的指挥舰前不知会多出多少艘战舰来，至少罗恩、大凤、赤城……必定是会在的，欧根她们也会来凑凑热闹，我也就必定会去总区喝茶了。
但我的行踪还是被端着茶盘来到指挥室的黛朵碰巧发现了，于是此刻黛朵出现在了我的身旁，她将双手匍匐在我的肩头道：“您看见了嘛？指挥官？”
“…没有，你呢？”
“抱歉…我也没有。”
于是我又将舰船向前移动了一点点距离，眼前仍然是空洞的黑暗。黑暗固然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但它也让我感到无比的失望。于是我不再说话，我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黛朵的下颚也轻轻触在我的脑袋上不再发出声响，只有一股清香缭绕，她也像是睡着了。

“指挥官！指挥官！”
黛朵的声音和拍击向我袭来时我也发现了遥远的黑暗中一线红色的火光正在闪烁，我们的等待没有被辜负。
好奇与畏惧的浪花同时在我心中翻涌，我不想就这样任凭模糊的火光从我眼前驶过，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黛朵看出了我的犹豫，我的犹豫也使她陷入了犹豫，她最后还是用双臂锁住了我的脖子说道：“我会好好保护主人的。”
于是在关闭了指挥舰的所有可见灯光后，舰船鬼鬼祟祟地继续向前行驶。当可以看迷糊地看见塞壬的轮廓时我再次将船停了下来，虽然远处塞壬的模样我的确没有见过，但终究还是一些量产型。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无法继续靠近了，于是我来到在甲板上眺望。
“那边那边，指挥官！”
“嗯？”
“那边那边。”
虽然我只远远望见了塞壬的量产型，但总算是有所收获了。正当我继续远远观望时，裂帛的巨响划过了我的头顶。一道红色的轨迹擦着指挥舰的头顶划了过去，我看见黛朵的面容也被红色照亮，她正慌张地向我喊着什么，我的耳朵却始终嗡嗡作响。

随着船体一阵剧烈的晃动我和黛朵如同两只酒杯一样倒在了甲板上，尽管我的内心慌张无比，可我却怎样也动弹不得，尽管黛朵冲过来抱起我的头朝我说话，我还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像是被自己的身体囚禁了一样哆哆嗦嗦地躺在甲板上，黛朵慌忙的东张西望又俯下头来看我。被坠入海面的红光溅起的海浪将水滴泼撒在甲板上，我感到身体正被滴滴冰凉的海水敲击着，只有我的脸颊感受到了温热的水滴。
当我的身体终于重整旗鼓后，我飞快地向前方望去，塞壬那边已是火光冲天，四处也回响着战火的声响，我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我朝黛朵喊到：“我们走！”
在我调转方向时指挥室的玻璃上映射的火光让我看清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飞机残骸，如果刚刚它坠落的再靠近一些或者它携带的弹药再饱满一些，我和我的蓝岭级就全都报销了。
黛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如果刚刚她完成了现在我所做的事，我们已经远远地离开了眼前的是非之地。

“抱歉…指挥官，刚刚我吓坏了。”
“刚刚是我吓坏了。”
“那我去后边护航了。”随后黛朵就展开了舰装。
我将黛朵拉回来，我的手掌变得湿漉漉的，我知道黛朵刚刚在甲板上也已经被淋得透湿了。
指挥舰驶回港区时，破晓的气息还没有在天空蔓延，我回头望着遥不可及的海平面，昨晚新鲜的经历就像海平面一样遥远，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的身体瘫软地陷在座椅上，我知道昨夜我逃离的行动几乎全部是由身体来做主的，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原地，我的身体竟已经自顾自地将舰船开向港区了，后半个夜晚我的思绪几乎都没有追上动作的步伐。
按照原来的计划我应该像昨夜鬼鬼祟祟地出航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回港区，但疲惫轻易战胜了我一切行动的欲望，我颓废地靠在座椅上。我侧头看见黛朵的衣衫还没有完全干透，在胸脯的推搡下她衬衣的颜色显得十分夺目，她双腿白丝下的肌肤也不甘示弱地透出迷人的肉色。

即便疲惫已经战胜了我，我的身体还是自作主张地向着正常方向发展，我的耳边不禁又响起了老总的那句话，“没一个有出息的。”
“累吗？黛朵？”黛朵也像是睡着了，我轻轻敲打她的手指。
“我不累，指挥官。”
“我好累…”我同时用手示意黛朵也坐下。
“我也好累…主人。”黛朵直接落在了我的膝上，我怀中淡蓝色的头发有些黏糊糊的，我这才回想起昨夜多少算是一次异常危险的经历。
我像昨天夜里在松软的草坡上那样抱着黛朵的脑袋昏昏沉沉地说：“休息一天吧。”
“我不需要休息。”
“我想要休息了…”
“那我可以去指挥官那里休息吗？”
“你不是已经在了？”
黛朵的声音不再从我的胸脯传来了，这位昨夜偷航的共犯已经安然入睡了。我的脑袋也不禁开始小鸡啄米，我的鼻子收获了潮湿的香气。

我们的睡眠如同平日一样跨越了夜晚与破晓，指挥舰也如同往日一样轻飘在港口的海面上，只是它疲惫的面貌与一片狼藉的甲板与一如往常和煦的清晨格格不入。
于是贝法最先发现了港口画面中扎眼的异常，我因此被甲板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唤醒了。那时日光携着热量一同穿越了玻璃着陆在我眼前的地板上，初阳刚刚准备变得强烈，贝法婉转的脚步声缓缓逼近，像是此刻正拍向船身的浪花。
贝法推门入室时一张极为少见的惊恐表情正在她的脸颊上演，我知道那一定是甲板上的一片狼藉所致，然而室内同样的一片狼藉渐渐让贝法的神情变得不可描述了。“指挥官？”贝法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便绕过了地板上的杂物与我惺忪的目光。
“贵安，指挥官。”贝法在我的身后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到。
“早安，贝法，我得请假一天了。”我也像贝法那样侧过头贴着她的耳朵说到。

“好的，我知道了。”贝法突然拽住了我的领子，我的思维随身体一齐感到了一阵紧迫。“在此之前…指挥官最好先和我解释一下您跑到这儿做什么？”
“没做什么…”
“嗯？”黛朵也醒来了，她伏在我的小腹上揉了揉眼睛，昨夜草地上黛朵的笑容再次在我眼前绽开了。
“嘿嘿…昨晚还真是刺激呢，主人。”
（ps：关于前文，亲爱的看官老爷们可在同一专栏目录里垂阅浏览~）
索引：
【1】相关内容见：NO.7俾斯麦所苦恼的威严
【专栏头图】Pixiv ID：79793506
【专栏插图】Pixiv ID：25126073 
【专栏底图】Pixiv ID：25848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