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锦衣婚后二三事《山间雪》

小番外时间线比较错乱，如无明确标注，可以当做独立小故事看，《山间雪》承接原著番外锁龙里续的喜脉，我曾经在番外写过今夏把手绳丢到了山坳了，算是圆了一个坑。
西四牌楼新开了一家包子铺，秘制调馅，皮薄鲜美，蒸盖儿揭开，香气绕着街头经久不散，陆绎当值时去了趟近处胡同的刘知同府邸，折返时嗅着香味忍不住驻足停了会，岑福也随之停下，疑惑的看着他。
“打包两笼，带回去给夫人。”陆绎忽的开口吩咐道。
岑福盯着包子铺看了看，探手解下腰间的钱袋子，片刻没耽搁的捎了两笼，直奔陆府，待将食盒递给小眉后，又忙往北镇抚司赶。
照例解决每日公务的今夏，乍见小眉手里的食盒，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岑大哥说，是大公子给夫人解馋的，”小眉把食盒搁下，试探问道，“您要不要现下尝尝？”
按捺不住好奇的今夏凑过去，深深吸了口气，是枣泥和冬菇瘦肉的香味，果真馋的她口水直咽。
揭开食盒，尚冒着热气，许是在路上颠簸，汤汁尽数浸到了薄皮里，咬一口，齿龈生香，油而不腻。
今夏连吃了三只，赞不绝口，余下的则送去灶间。
到了日暮，黑沉沉的空中飘起了雪花，不多会，雪势渐大，到了陆绎下差时，院中已堆了厚厚一层，管事带人扫出一条路来，在薄雪处撒了点盐，不至于湿滑无法行走。

今夏倚在廊柱边，欢喜的朝陆绎挥手，“大人！”
“别动！”陆绎惊恐万分，大步行去，鹿皮靴子踩在被盐水融化的雪里，带起的污泥甩在了后襟摆，他却浑不在意，直到握住今夏温暖的手，这才放心。
“冷麽？”将她的双手拢在掌心，陆绎轻声问道。
今夏摇头，“热！”
“热？”他堪堪放下的心又提起，探手去摸她额头，果真滚烫，“大夫来瞧了没，是不是在外头冻着了？”边说边揽着她肩膀往屋里走。
“哥哥，我可是双身子了，本就体温比常人要高些，不用看大夫。”今夏插嘴解释。
陆绎不听，唤来岑福去请大夫。
天寒地冻的，大夫披雪前来，搭手把脉，仔细问了日常饮食，又叮嘱了哪些需要注意，陆绎在旁牢牢记在心里，安胎药再不用多吃，只需好生静养就行，但今夏闲不住，静下来更不可能。
送完大夫，陆绎坐在她面前，专注的看着她，“你今日办了什么案子？”
提起案子，今夏似有说不尽的话，一桩桩一件件与他道来，面上挂着神采奕奕的笑容，双目灼灼耀眼。
陆绎本盘旋在心底的念头倏的湮灭，只随着她高潮迭起的解说，配合的点头附和。
“大人，听说城南的兴智寺香火旺盛，我想趁着身子还利索，去拜一拜菩萨。”今夏靠在他怀里，仰首道。

陆绎浅浅一笑，“你还信这个？”
“大人不信麽？”她揪着陆绎衣领，好奇反问。
“曾经信过……”以后，那神明也一直在他心里。
今夏愣了下，“什么？”
“明日雪停了，我带你去……”
翌日，雪晴云淡，日光静静投在屋檐新结出的冰凌上，晶莹剔透，严霜覆在长廊翳翳角落，在暖阳无法照射的地方，散出寒意来，院里厚厚的积雪早被推到墙角，风起，便扬起阵阵细碎的雪花，径直扑在了今夏嫩白的面孔上，她还未抬手，已有另一只大掌先她一步将雪花拂落。
今夏回身，笑盈盈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笑什么？”陆绎睇她。
“没什么，”她摇着小脑袋，忽而神秘的凑近他，“就是觉着雪下看大人，好像更俊俏了。”
陆绎心里泛起丝丝暖流，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于是牢牢握紧她的手，点头表示赞同，“夫人此言，十分正确。”
今夏偷笑，整个人往陆绎身上贴近，后者则紧揽着她，小心翼翼的行去饭厅。
兴智寺在城南一处山间，自嘉靖时期大修过，此后倒是一直繁盛着，现如今，门庭虽无往昔若市，但也不至于太冷清。
下了马车便见着被山雾笼罩的寺庙，影影绰绰的青灰色殿脊隐在山林，粗壮的枝杈上压着皑皑白雪，远处飞来的鸟儿翩然落在上头，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一团团的雪扑簌簌往地上坠去，惊得鸟儿飞去另一片枝头。

今夏尚没站稳脚，肩头已披上一件厚棉氅，她挣扎不开，只能由着陆绎将系带系上，丫鬟拎着进香的供果吃食，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岑福自去将马车停好，也跟了过去。
进了大宝殿，在侧门净手，理好衣襟，从小沙弥手中接过焚好的香，今夏在右边软垫上叩了几下，随即自言自语着。
兴智寺历来是姻缘和送子最为灵验，陆绎倒是来过一回，那时节他以为此生与今夏再不可能，又亲眼见她将手绳扔在了山坳里，心里痛极，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寺庙。
他偏首，打量今夏，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情大好。
“对菩萨说了什么？”上完香，陆绎搀起她，附耳低声问道。
今夏神秘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他顿觉有意思，抿唇笑笑，未置一词。
出了殿门，迎面一白须老者，慈眉善目，见着两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继而双手合十，徐徐说道，“天下之缘，莫过于此。陆施主，如今是十万功德在身，当日烦恼，可还有所疑困？”
他这话自然是对着陆绎所说，今夏愣了愣，扭头去看他。
“多谢大师当日赠言，言渊铭感在心。”陆绎谦虚道。
老者颔首，却又道，“陆施主所布年有岁逾，此也是两位施主的善缘……”说完，缓步离去。
今夏更是不解，“大人，你也识得这位法空大师？”

“这样，夫人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回答夫人一个问题。”复将棉氅替她拢紧，陆绎循循善诱。
她想了想，觉得这买卖甚是划算，于是欢喜应下。
“当年，你将我亲手绣的帕子扔了，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叫我死心，我实在气不过，气自己明明该恨你，还是忍不住想你，便将手绳抛在山坳，”她挠挠头，补充一句，“我说完，你不要笑我。”
陆绎重重颔首，目光深沉，听得她继续道，“我在山间迷了路，又渴又累，正碰到了法空大师，他只问我‘一人负重前行，左手是生，右手是死，是舍生还是舍死？’”
“你如何回？”陆绎目不转睛盯着她。
今夏深吸口气，抽着被冷风冻得麻木的鼻尖，“小爷这么惜命，自然回的是舍死喽。”说完，她面色一凛，正容看着陆绎，“我明明难过的要死，可还是想活着。”活着，便可以多看看你，多听听关于你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
陆绎怜惜的替她拨开额前吹乱的碎发，庆幸的道，“我也是。”
“啊？”今夏诧异。
“夫人不是问我如何识得法空大师麽？”陆绎闲适一笑，“因为那日，我便跟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