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陈】慢慢(十六)——离京分别

陈轻絮如今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无论如何，沈易也不许她再跟着去边疆了。他一方面想多陪陪夫人，一方面又不敢松懈边疆事宜，所以迟迟没有向太始帝请旨回去，太始帝也不催他，直到出了正月，沈易觉得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只好请旨回去。
离京前几日，沈易休沐在家，他念及快要离京，便打算给夫人作幅画带走，在外也好有个念想。打定注意后，便向夫人作了说明，陈轻絮笑着点头答应。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进室内，沈易坐在书桌前，砚好笔墨，调好油彩，开始细心描绘夫人尊容。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细细描绘，一幅美人在阳光下看书的画像立于纸面——画中女子靠坐在木椅前，身着一条浅红色长裙，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翻看，抬起的手臂袖口未能遮住隆起的腹部，低头时，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朱唇微抿，杏眼低垂，室外暖阳洒下的淡淡光晕笼罩在身上，看书的女子柔和又静默。
虽然平时天天见，日日相伴，可不管怎么看，沈易总觉得看不够，近日偶尔听她嘀咕有孕后神态极差，可在他眼里，却觉得分毫未减。

沈易边描绘边观察她的反应，笑道:“夫人可以起来活动活动，不用再坐了，快好了，只剩勾勒轮廓线条了。”
陈轻絮扶着腰身走近，看到画作时有些愣住，一时也忘了肩臂酸痛的问题，被画作吸引地移不开视线，轻抚过脸颊，不确定道:“将军画的是我吗？”
沈易笔尖一顿，紧张道:“那个，我……我画工一般，夫人不要见怪。”
陈轻絮有点懊悔自己没表达清楚，解释道:“原来只知道将军文采斐然，不曾想画工也是一绝，看着倒有点不敢相认。”
沈易听到夸奖，才明白夫人想表达之意，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将最后几笔描绘完。
等画作晾干时，他扶着夫人坐在椅子上，帮她捏着肩臂缓解，笑道:“夫人谬赞了，些许墨彩实在勾勒不出夫人面容，你不要见笑才是。”
陈轻絮盯着画作，摇了摇头。
沈易离京前一日，同顾昀议事到傍晚，回府后先去给沈老爷请安，跟他聊了片刻，便回到自己院里围着夫人打转。
陈轻絮原本正在汇总近段时间的医术所得，被沈易来回走动的身影给打乱，将笔放下，拉着他的衣袖:“别晃悠了，给你装的行李看了吗？有没有少什么？仔细想想，别落下东西。”

沈易顺势揽过她，心想:“左右最重要的带不走，其他的也不需要看。”
心中所想没办法宣之于口，他只好换了个说词:“夫人，你没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吗？”
这几日常听他这样问，陈轻絮无奈哑笑:“该交代的不是都交代清楚了。”
沈易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不放心般嘱咐道:“我尽量找时间多回来，夫人千万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碰到不喜欢的菜也要用一些。算了下日子，预产期差不多要到五月中下旬了，我一定提前请旨回来陪你，别怕。”
陈轻絮垂着眼愣了片刻，心中也有些不舍，想到沈易离京后，自己在府中又要花时间去习惯，就胸口发闷。一边又思索着边疆驻地不敢大意放松，两厢为难，只好将重中之重摆于前面，不敢因私事耽搁国事。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陈轻絮转移话题道，“我有点饿了。”
沈易闻言弯了眉眼，从细枝末节觉察出夫人似乎有一丁点依赖他的感觉，心中既欣喜又难过。想到医书记载的孕妇变化，伸手在她脸上碰了碰，笑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陈轻絮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嘴角微微上扬:“做点酸汤面片吧，我跟你一起去。”
沈易扶着她坐到床上，轻声道:“厨房有烟，你在这等我，煮面片很快的，马上就好。”
陈轻絮注视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笑了笑，等了片刻，才披了件外衣出门。到厨房门口，看到沈易正往锅里丢着面片，她将门关上，走到炉火旁。
沈易听到声音转身，看到陈轻絮已经坐到炉火旁。他忙把粘板放下，伸手去拉她:“夫人，你怎么……不可不可，我来，你离远一点，坐那边桌子等，快好了。”
陈轻絮笑着添了些木柴:“注意不要粘锅，我来就行，这儿还挺暖和的。”
沈易看着她映着火光的眼睛亮晶晶的。二人一个做饭，一个添火，这种平淡生活也是他曾幻想过的，如今成真竟不愿她受一点累，但也没再说什么。拿着勺子在锅里推了推，随后用小勺舀了些汤，吹了几下，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尝一下，看看咸淡如何？”
陈轻絮就着勺子喝了些，笑道:“咸淡正好，清爽可口，将军手艺越发精湛了。”
沈易就着勺子底尝了下味道，听到夸赞挑了挑眉。看面片快煮熟的时候，将青菜放里面，又淋了些芝麻油，盛了一碗放到桌上。

转身时看到夫人也端了一碗，他忙接过:“给我端，你坐好，我来盛就行。”
二人深夜围坐在厨房小桌旁，低头吃的满头大汗。陈轻絮吃了大半碗就饱了，沈易看她吃不了，便把她碗里的也吃了。
陈轻絮摸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二人望着彼此，将彼此面容收进眼底，眼神中透着不舍之意。
第二日天刚亮，沈易就整军出发。陈轻絮送他出了城门，看他三步一回头的模样，冲他挥了挥手。
沈易看到她独自站在城楼上，心里难受起来，冲她挥手让她回去。陈轻絮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
借着清晨第一缕曙光，二人开始了分隔两地的婚后生活。
中途在官道旁的驿站处歇脚，沈易刚坐下喝了口茶水，亲兵就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他，沈易有些诧异:“怎么将包裹拿出来了，这是什么，给我的？”
亲兵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少夫人特意给您准备的，将军快看看是不是重要东西。”
沈易接过闻到一股药草味，疑惑着打开，看到里面有各类跌打损伤的药粉、膏药、各种养气补血的药丸……一堆药材下还有一对手工制作的皮护腕，里面夹着一封书信，展开见里面有几页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注意事项。

沈易看着几页书信上详细标注了各类药草的用法及食法，心里阵阵暖意划过，终于明白了夫人说的“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看到书信最后一页，见下面有两行小字:“望君安之，诸事慎之。”
沈易看完信后默默喝着茶水，看到马厩旁的马车，突然想调头回府。扭头时瞥见旁边官道上来往的百姓、三三两两走过的孩童，他们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再抬眼看向山河风景——得之不易的盛世安康。他不能回头，边疆还有千家万户的百姓，国门不可无人守护。
他将书信收好，放进怀中，将包裹交给亲兵，翻身上马，带领将士远赴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