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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天(十四)——永沉忘川

2023-05-29包青天展昭 来源:百合文库

万里天(十四)——永沉忘川



流金泼洒,晨光大现。
山风吹动草木,在阳光下动若鳞甲。
兀南羽捂住臂上的伤口,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傲然站立的黑衣青年。
山风拂乱了他的发,被汗水浸湿的几缕贴在了侧脸。他手握青锋,剑尖指地,身形如松。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鲜血顺着寒冷的双刃往下滴落,隐隐间似乎能听见剑锋的萧飒吟啸。
兀南羽身边十六名武士,此刻只余一人,而对面的展昭,腥风血雨中依旧是平静挺立,一双深黑明澈的眸子波澜不兴,兀南羽甚至觉得他嘴角还带着一丝淡不可捉的笑容。
此时山下赶来的军队已经合围到山顶,党项士兵们纷纷张弓搭箭对准展昭。
兀南羽见来了援军,微微松下一口气,大声喝到:“展昭,我大夏军队已经开始封山,你是逃不出去的!”
展昭剑眉微扬,嘴角露出轻笑:“展某的本事,兀南大人还未看尽,莫说是灵州大营,便是你西夏皇宫,展某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易如反掌。”
兀南羽长笑一声,手指展昭身后的嵬名与老者道:“我兀南羽也知今日留不住你南侠,不过你身后的两位就不知有没有命离开了。”

万里天(十四)——永沉忘川


展昭闻言微微一震,面沉如水。
“展昭,我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若不弃剑投降,你们就等着被乱箭射杀吧。”兀南羽已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展昭依旧未动,只是眉心紧锁,汗水顺着脸颊颗颗滴落。
阳光鲜明,晨风飕飕,展昭玉树般挺立的背影,在虎视眈眈的敌军中显出几分瘦削。身后老者注目相望,见山风鼓起他的黑衣,黑衣上无数道长短不一大大小小的口子,逆着光看不分明,似乎更像是之前被荆棘刮破的痕迹。
老者心中徘徊,垂下眼帘时,却又分明看见了展昭左腿侧后之处有一道非常长口子,裤腿下半部已经浸透了墨色,心中不由一沉:原来他,还是被钢刀伤到了。
一种似曾熟悉的心痛感突然撞击心扉,老者又想起那个寒冬飞雪的清晨,单骑持枪冲入敌阵的年轻先锋郭遵:他和眼前的展昭一样,都是骄傲的面对强敌的刀锋,把留着鲜血的后背抛却在身后。
老者犹豫张口:“展大人——”
展昭侧首回眸,阳光将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生动,年轻英俊的面容,干净刚毅的眼眸。老者蓦然怔忡,恍惚中如见当年,那个面目俊朗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穿过清江之水,越过霏霏雨幕,英姿飒爽的朝边关而来,一脸浅浅淡淡的笑容,来到自己面前。从此跟着自己征战数十年,最终换得血洒黄沙,却还蒙冤在野。

万里天(十四)——永沉忘川


老者心中痛极,镇定神思,挺了挺胸,推开嵬名的扶持,跛足上前几步,面对兀南羽高声道:“你可认识老夫?”
兀南羽答道:“当然认得,大宋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鄜延路副都部署刘平大将军,我清风堂奉命暗中监视你的一言一行,怎能不识?”
展昭闻言心中一震,不由退步扭头,惊讶注视刘平。先前他虽猜测到老者不是普通士兵,但也没有想过确切是何人,如今听兀南羽说出刘平二字,心中不免震惊——没想到三川口一战的宋军主将,居然还身在灵州。
展昭一时心中如潮,不知如何开口,只听刘平淡然道:“既识得,你就该知你家主子费力带本将至此,所为何事?”
兀南羽道:“我左厢监军野利将军得国主之命,要将你收入大夏,只是阁下一直不肯就范,今日你要逃,我清风堂不得已射杀大宋奸细和将军,想来野利将军也不会怪罪我等。”
刘平冷冷一笑:“若本将愿意随你归营,自此永留西夏呢?”
闻此言,展昭与兀南羽俱是大惊,几乎同时道:
“此话当真?!”
“将军——”
刘平对展昭微微摇头,又对兀南羽一字字道:“我刘平一生,出言无悔!兀南羽,你让展昭和这位小兄弟离去,本将今日便自愿随你归入灵州,今生永不踏入大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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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南羽稍稍思虑,挥手示意周围士兵放下弓箭,道:“好!今日我就放过他们,展昭,我清风堂来日再与你算账。”
展昭此刻心思大乱,对刘平摇头道:“将军,你万不可如此,身死事小,失节事大,切不可——”
刘平打断他话道:“本将并非为了你我之性命。想想三川口一战死去的一万多弟兄,想想还被关在汴京大牢的受冤家眷们,展昭,你必须活着回去,替他们洗脱冤情。”
他笑了笑,眼中一片平静:“以死求仁其实很容易,难的是,卑微的活下去。”
展昭此时心乱如麻,竟没有更好的理由说服刘平。
刘平见他双唇紧抿,眉头深锁,上前扶了扶他肩安慰,又摸出怀中一小块金属牌子递给他,缓缓道:“这是老夫的军牌,人在牌在,如今,老夫已经不需要了,请展大人替我带回去,和我的部下们在一起!”
他嘴角露着一丝苦笑,眼中早已止不住光晕流转:“五龙川西南山丘处阵亡的一千多人中有将领十一名,他们的军牌不同与普通士兵的木质军牌,而是同本将的一样,乃是铁制,大火烧得了所有人的尸身,却烧不毁这铁质军牌。展昭,你可找到这些军牌带回朝堂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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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接过军牌,只觉喉头如被毛刺堵住,千言万语,却难以开口。
刘平见他接了,退开一步望东而跪,深深三拜望天道:“非平不念故土,兵败,惟死报国,苟活人间,无颜再见陛下亲人。”他说罢,伸出右手,两指猛然决绝地插入眼眶之中。
“将军!”
展昭来不及阻止,就见刘平已血流满面,手中抓着两颗温热的眼球。
展昭心撕如裂,赶紧出手点了他面上大穴,止住血流,口中哽咽道:“将军,您这是何苦——”
刘平颤抖着将手中眼珠竭力扔向东面,忍痛低声开口:“老夫今日归夏,再无面目见江东父老。只求展大人,带回刘平已死的消息,方能保我家眷平安。就当老夫与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在一起了——”。
展昭心如锥刺,微微仰头阖眼,忍过心中一阵揪痛,咬牙点头道:“将军放心,展昭明白。展昭一定将将士们的冤屈洗清,”他微微停顿,抬起头看碧蓝天空如洗,眨眼收束眼中雾气,镇定又道:“卫我大宋,青天万里。”
刘平闻言,露出满意笑容,挣脱展昭扶持,低低道:“快走,一定要平安回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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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点头,眸光在刘平脸上停留,只一瞬,敛住所有沉重与伤楚,复露出濯濯清光一片,对刘平拱手一拜:“将军保重!”
离开了灵州,展昭与嵬名一路风尘望南而去。
巨大厚重的城池渐渐沦为了背影,阳光万里如洒,茫茫旷野之上,草木分明,烟尘逐起。蓝天下的西北,仿佛终于挺过了封冻的季节,春天,正悄悄来临。
庆延之路上,道路曲折,杂草灌木丛生。
白玉堂一骑白马,单手提缰跟在马车旁。白衫飘飘,长发飞扬,俊美不羁的面孔之上,一双凤眼看似不经意的环顾四周,却是暗藏了三分警惕。
张全与章久并头坐在车前驾车,见白玉堂默不作声,开口道:白大侠,过了前面狭隘关口,便是延州官道,不消半日便可到延州城了。”
车内的文彦博听了,开口笑道:“张全,白五侠正烦闷的紧,你可与他多说说话解闷。”
白玉堂皱了皱眉道:“打住!你们一个比一个闷,这臭猫叫我到碎金谷一趟,当真是烦闷的紧。回去定要多算他利息!”
章久扬了一下马鞭,催促马儿,对张全道:“你没见白大侠前日力退杀手,委实威风的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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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淡笑半声:“这些杀手不济,一杀就跑了,不经打!”
张全却道:“白大侠不可轻敌,前面关隘之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正是埋伏的好地方。说不定,杀手正等在那处呢。”
白玉堂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哦,五爷我正寂寞的紧,若是真有杀手埋伏,那今日爷可以活动筋骨了。”
文彦博掀起车帘,凝神看了看前方,蹙眉道:“各位不可大意,保护证据要紧。”
夜色来临,金明寨渐渐的出现在视线之中。
又是一日的狂奔,展昭只觉头脑一片昏沉,使劲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远处金明寨的城门越发的模糊不清,似乎左右摇摆起来。
身后紧跟的嵬名见马背上展昭挺直的背影有些摇晃,不由开口道:“展大人,你怎么了?”
展昭被他一唤,强打起精神,拉马放慢速度,摇头道:“无事,大概有些累了。”他转头微微一笑:“嵬名,此次西夏之行多亏了有你。”
嵬名腼腆低头,展昭又道:“稍后回到金明寨,展某会带走即兀,你可愿跟他一起随我上京作证?”
嵬名一愣:“作证?我能作什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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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浅浅笑道:“关于这把夏人剑,你能证明它的来历。展某若没有猜错,假证人刘正便是死于这把夏人剑之下。”
嵬名点头,借着月光,忽见展昭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不由担心道:“展大人,你昨夜激战一夜后,又赶了一天路,不如今夜先在金明寨中休息,明日再返回延州如何?”
展昭微叹一声:“时间紧迫,文大人他们今夜也该返回延州,我与白玉堂越好明日一早在驿馆碰面,若不赶回,恐他们担心。”
两人说话间,金明寨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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