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走在海滨之路上

也许他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屋里面。他刚刚在哪？他沉思着。对，他沿着海滨的路，一路走到这里。海滨之路之前呢？他貌似很难回想起来了。他只记得，他这么走啊，走啊，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看到了这件莫名其妙却又似曾相识的小木屋，于是走进来歇息。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很累呢，他为什么要走在这条路上呢，他为什么又要走进这件小木屋呢？为什么，为什么小木屋似曾相识，而那海，那片海，也带着熟悉、陈旧的气息？
他赶紧自己的精神就要崩塌了，不只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还有一丝痛苦和压抑。就在他撕心裂肺的在内心咆哮时，有人敲门了。“不用敲门，直接推。”一个声音出现了。真名走了进来，一个阳光少年，后面还有一个女生，但是，很气奇怪的是，那名女生背后有一对翅膀。真名无视了他。女生也是如此。他们走进木屋，聊着天，好像没看见他一样。
他感到口干舌燥、坐立不安，他很想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看不见他似的。还有，自己为什么知道，那个阳光少年，叫真名。“这一定是在做梦，还有人长翅膀？”他这样想着，于是便上蹿下跳、扇自己耳光，希望能醒过来。然而没有。他还在这，在这间小木屋里面，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落魄着。手上一个环形物体闪了几下，但是他全然没有看见，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奇异事件中了。

沄倒了一杯茶，问真名：“希望你父亲会没事。”
真名愣了一下，说道，“他跟我说，当初选择了出征，如今如此，他也不会退缩。但是，唉……”
气氛尴尬了起来。他紧张的看着眼下发生的事。他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知道了那女生叫沄。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真名放下了茶。
“我从小就生活在偏远的地方，很少接受那些宣传。我们村也是一样。况且，我看你也不是坏人。”沄解释道。
窗外似乎有轰隆隆的雷声。他走过去，想打开它。结果毫无动静。他好像不属于这个时空，他的躯体只能穿过眼前的物体，却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真名却在此时走向窗户，吓得他后退半步。打开窗户，真名说道：“你这么想，但是天上的人就不一定了。”他从凑过去一看，是战舰在互相撕扯和咆哮，如同雷鸣一般。“他们解决了我父亲，就回来找我的。你留着我，对你没好处。侦察兵估计一会就到。”
他颤栗了。父亲。他怎么记得好像有两个父亲，一个养他到大，另一个也是在一场战斗中，作为最高将领牺牲了。
就是这样一场太空战吗？更准确的说在大气层内冒然先发动的舰队突袭，最后被敌方包围反制了。

他怎么好像记得了一点东西，慢慢有了头绪。
父亲。像一个故事的引子，更或者像炸药包的引线一样，点燃了，朝他而来。像天上的雷鸣呼啸，像那海边的浪无情拍打，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涌进脑海。撕裂着。感觉世界都要坍塌了。
他想起来了。
“不要！不要收留他！把他杀了！”他突然抖擞起来，脸上写满了恐惧、愤怒、悔恨，“把他杀了！不然十年后，之年后，他就是你说的坏人了！”他毫不犹豫地把想到的倾泻而出，他用力的锤击桌面，“你不杀他，你藏了他，他以后就会因为原点石走火入魔，最后你也要死的！”然而，发狂的吼叫和拼命的锤击，只换来了桌面的轻微抖动。沄看到了，看向桌子，突然紧张：“他们要来了，我感觉到了，桌子都在震，是运兵船降落吗？”真名看了一下窗外，“是的。”“那你赶紧藏起来。我会处理好的。”沄打开了不起眼的地窖，让真名进去。
他绝望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不，不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而是已经发生了。他改变不了过去。他也逃不开自责和悔恨。
他，逃出了小木屋，奔跑在夜雨和闪电之中，在那海滨之路上，哭喊着，好像一个青春期失恋的孩子一样，哭喊着。至少，他内心无比希望，自己还是那个青春少年。但是，在奔跑中，他无数次跌倒，不像从前那样可以自由的驰骋，他倒下了，跪在地上，看着雨夜之下形成的水面，倒映的已然是一个年已五旬的、满脸一道道皱纹如刀割的快要老去，或者已经老去的人。

他想起来了。他年轻时随父亲征战，不幸失利之后逃到敌对种族的偏远村落里。和他年龄相仿的女生收留了他。十年中，他们乐也欢笑，悲也哭泣，算是患难与共。但是突如其来的“原点石之旅”，让他沉醉于追求力量的提升，走火入魔，最后误杀了沄。
是的，她叫沄。
如梦方醒的他放弃一切活动，憋在这间小木屋中，想研究出时光机，回到过去。然而他成功研制出来之后，现在却发现到头来还是如此。
但是这一切还是太荒谬至极了，不是么？
手环上亮了，震动了一下，传来了一个人工智能般的语音消息：“注意，本次时长仅剩3分钟。请问您是否完成了？”
他惊奇的抬起手，对手环问道，：“什么东西？完成了什么？”
“唉，看来还是没有成功啊。我这就把你拉出来。”
醒来已是黄昏，他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来到镜子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子，脸上写满了绝望。
镜子前出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提醒他问哪些问题。
于是他开始问。
实际上他知道，这样的事重复很多遍了。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简短地问。

人工智能回答道，“这是你的第117次尝试。但是，从结果来看，你失败了，再一次。”
“详细解释一下。”他仍一脸疲惫。
“二十年前，你认识的她，因抑郁症跳楼自杀了。并且在自杀前将一切责任推给了你。虽然你最后没有被法院判处罪行，但是你仍心存愧疚。5年前，你终于研发出了这台，可以沉浸式体验新的一段人生、一段记忆的‘造梦机’，用来从精神上治疗抑郁症，并使患者忘记过去的种种不快。你成功了，拯救了无数个家庭，无数个人生。但是，三年前的你，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自责，也被确诊了抑郁症。于是你便用这台机器治疗自己。然而你目前尝试了117次，都以失败告终。你的‘梦’总是无端失控，并且最后自己破坏了所有。还有，你还杀了她。主计算机所有的干预措施都被你打断。”
“……”
“主人？”
“是说，忘了她是谁，就算治疗成功吗？那我感觉，现在成功了，我不记得她是谁了。”
人工智能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最后，人工智能用冰冷的现实的口吻说道：“不，还没有成功。因为你现在脸上，还跟治疗前一样，写满了绝望。”
他苦笑。看了一眼屏幕，项目上的名字写着：“我绝望的走在这条海滨之路上。”

“这名字谁取的？”他问。
“报告，所有项目编辑，包括剧情、名称……都是由你亲手编辑的。，系统和我只会进行宏观调控进行干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原来他本来就没想治好，受罪是他的本意。
“那明天再进行第118次。”
“收到。”人工智能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前，有一个手环说明书：“手环在治疗的最后10分钟会自动现形，以便提示患者可以结束治疗。注意：一定不能脱离手环，否则无法脱离治疗。”
他翻过来一看，上面划了密密麻麻的横杠，数了一下，有116次。
他懂了。之前的自己也考虑了很久吧。
他躺入了机器。
也许他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屋里面。他刚刚在哪？他沉思着。对，他沿着海滨的路，一路走到这里。海滨之路之前呢？他貌似很难回想起来了。他只记得，他这么走啊，走啊，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看到了这件莫名其妙却又似曾相识的小木屋，于是走进来歇息。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很累呢，他为什么要走在这条路上呢，他为什么又要走进这件小木屋呢？为什么，为什么小木屋似曾相识，而那海，那片海，也带着熟悉、陈旧的气息？

他不知道。他也知道。手环亮了，他走出小木屋，走到了那条海滨之路上，走着，走着，把手环扔到了海里。他知道怎么解除手环的锁定，毕竟他研究的东西，他创造的世界，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切都已经没有悬念了。过去仍让他痛苦着，现在他依旧痛苦着，将来他还会继续痛苦着。一切都定了……
他绝望的走在海滨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