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骨】花落漫天14

前路崎嶇
翌日，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正適合御劍出行。
用過早飯，雲隱陪同收拾好行囊的花千骨，禮貌上向三尊辭行後，二人便御劍動身前往蜀山。
離開長留山後，眼前是澄澈無雲的靛藍晴空，腳下則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汪洋大海，浪濤起伏折射出粼粼波光，宛如有成千上萬枚深藍色寶石同時閃爍，美不勝收的壯闊景色直叫人目眩神迷。
花千骨初時還為見到這樣的勝景而感動不已，但是飛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眼裡都是同樣景色，上不見浮雲飛鳥、下不見船隻陸地，若非雲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停下歇息，花千骨幾乎要懷疑自己的飛劍根本停在原地沒動過。
察覺花千骨已開始顯出疲態，飛劍上的身影不再穩如磐石，始終留心著後方動靜的雲隱關切問道：「掌門，妳沒事兒吧？」
花千骨努力穩住身形，語氣中有著一股倔強：「放心，我不會掉海裡的。」
「奇怪了，掌門妳竟然一夜之間學會了御劍啊？」雲隱打趣著這位進步神速的小掌門，試圖用言語分散花千骨的注意力，好讓她感覺不致太過疲憊。
「是尊上昨天晚上教我的。」花千骨笑得有些尷尬，回憶昨晚白子畫教她御劍的情景時，忍不住抖了抖。

尊上應該是從冰塊裡蹦出來的！雖然這麼想有些大不敬，但花千骨學習御劍之時迎面吹著夜風，背後站著冰雕一樣的白子畫，不苟言笑、寒意滲人，讓她不時頭皮發麻。就是完全不會御劍、也得逼著自己儘快學會啊！否則再多繞上幾圈，豈不是要被尊上身上的寒氣給凍出病來？
細瞧花千骨還帶著一柄足以匹配掌門身份的華麗仙劍，想必也是白子畫所授，雲隱不禁感慨：「尊上真是用心良苦啊！」
「是啊，他也是擔心我，作為蜀山掌門還要跟你同乘一劍回蜀山，恐怕會更加難以服眾吧？」花千骨附和著點頭，即使腹誹著白子畫的冰塊體質與周身寒氣，心裡仍然相當感激白子畫昨夜的特意指導與贈劍護身。
雲隱笑了笑，並未接腔。
昨日從接待的長留弟子口中得知花千骨資質不佳，又見她由高處落下無法御劍自救，他確實擔心過花千骨回蜀山之後無法服眾的問題，奈何眼下並無其他更合適的人選接任掌門，雲隱也只好將就。倒是花千骨居然一夜之間學會御劍，又堅持自己御劍由長留飛行至今，悟性及韌性都叫人刮目相看，頓時帶給雲隱重振蜀山的一絲希望曙光。

「娘親──」出發時還昏昏欲睡的糖寶忽然由花千骨耳中跳到她的肩上：「妳為什麼看上去這麼不開心啊？」
「啊？我有嗎？」花千骨的目光不自在地往外漂移。
「是不是因為霓漫天？妳瞞著她掌門的事，生氣沒來送妳，還是因為其他弟子知道妳是蜀山掌門的事，都在背地裡說妳壞話？」糖寶搖頭晃腦地猜測著。
被說中心事的花千骨沉默了。和她同屆入門的其他弟子都特別來為她送行，甚至連平常懶得搭理人的朔風也出現了，獨獨漫天不見蹤影，定是還在生她氣的緣故。
「娘親妳別難過了，我們就要進蜀山了，可能有一段時間回不來了，十一師兄和輕水都特別捨不得我。」糖寶軟軟的嗓音裡有著孩子氣的得意。
嗚，糖寶真討厭，為什麼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花千骨哀怨地瞪了肩膀上的小傢伙一眼，幽幽說道：「尊上送了我一把劍，名曰斷念。我想，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讓我再回長留了，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娘親妳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回長留的！」糖寶自信滿滿地說完，又跳回花千骨耳中睡回籠覺去了。
是呀、她們一定會回長留的！她向漫天承諾過，回去後要對她解釋，怎麼能不回去呢？

糖寶肯定的話語拂去心中陰霾，花千骨展顏一笑，與其沿路煩惱能不能回長留，眼下她更該專心處理蜀山的事情才對，蜀山掌門的事情早日解決，她才能早日回長留。
雲隱聽到身後多出一個陌生嗓音時，曾好奇回頭打量糖寶，只是因一人一蟲談論的話題內容不甚愉快，雲隱便移開視線裝作充耳不聞，直到談話聲停歇才又再度回頭關切：「掌門妳還好吧？」
花千骨歉然看著雲隱：「我沒事，就是我的御劍術太差了，耽擱了不少時間，我們趕快飛吧！不然明天肯定趕不回蜀山了！」
雲隱笑道：「不急不急。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吃些乾糧再趕路？正好我還想給妳講講蜀山的事，讓妳再多瞭解一下。」
不知不覺間，腳下景色從蒼瀾萬頃換成連綿的青翠山巒，長程飛行確實令花千骨感到疲憊，只思考片刻就同意雲隱的提議：「好、聽你的！」
花千骨的爽快回答讓雲隱頓時松了口氣，他還怕這個小掌門會逞強硬撐呢！當即領著花千骨緩緩飛近地面，前往覓地休整。
將張羅來的乾糧和水囊遞給花千骨後，雲隱開始探詢她的實力深淺：「掌門，不知道您對蜀山的武功瞭解多少？」

「這個我知道啊，蜀山共有三十六套劍法。入門劍法是玄花劍法，以靈巧著稱，還有青霜劍法、落霞劍法，但是最厲害的是軒轅劍法，可是這個只有掌門才可以學，我說得沒錯吧？」花千骨手裡還拿著乾糧及水囊，權充劍與劍鞘，起身隨意比劃一段，模樣看著有些滑稽。
「沒錯沒錯，這下弟子可安心了。」雲隱心頭大石放下一半，繼續追問：「不過，不知道掌門對蜀山的劍法熟悉幾套呢？」
「嗯……這個嘛、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我從蜀山劍譜內看到的，劍法嘛、我都還沒有學呢！」花千骨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坐到樹下啃起乾糧。
原因其一，她先前光為了學會升起木劍與徒手劈柴，就已經耗得筋疲力盡，無暇他顧，哪還有多餘時間力氣練習蜀山劍法；原因其二，則是霓漫天曾告誡過她，偷看他人門派武功乃是犯了忌諱，花千骨縱然有心想學蜀山劍法，卻不知該尋何人指點，只得將其擱置下來。
「掌門，妳貴為一派之尊，若一套蜀山劍法都不會，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呢？」一路總是親切微笑的雲隱臉上首次現出愁容。
花千骨嚼著乾糧，樂觀說道：「沒關係的，反正我這趟來蜀山，也只是想把清虛道長的遺言跟大家交代清楚而已。」

「掌門，蜀山現在形勢混亂，雖說您是奉了清虛師尊的遺志暫代掌門一職，可是若一套劍法都不懂的話，這恐怕很難服眾啊！」雲隱面有難色地看著花千骨，「要不這樣吧、弟子演示一套劍法，看看掌門能領悟多少！」
為了不讓自己這個代掌門太過欠缺說服力，給雲隱製造困擾，花千骨匆匆吃完乾糧，當即隨雲隱學起入門基礎的玄花劍法。
只是一套劍法尚未練得熟悉，便遭到蜀山叛徒雲翳勾結七殺派凶人曠野天連袂襲擊，陷入險境，幸得不知名蒙面人出手相助擊退兇神惡煞，兩人才得以順利脫逃。
戰鬥中，花千骨留意到一件怪事：雲隱明明在與七殺派凶人的打鬥中遇襲受傷，居然在雲翳身上重現同樣位置的傷害，因而使她僥倖避過雲翳的致命一擊，而事後，雲隱身上毫髮無損。
雲隱只道自己從小如此，無論受了什麼樣的傷，沒多久傷口便不見蹤影，似乎不知兩人間尚有這種奇特聯繫存在，對花千骨所言也是深感詫異，但眼下不可能再回頭找雲翳問個清楚。
為了避免途中再次遭遇襲擊，兩人勢薄難以抗拒，花千骨也只能擱下學到一半的玄花劍法，偕雲隱日夜兼程全速趕往蜀山。

本以為入了蜀山地界就能平安無事，但是蜀山弟子的齊聚恭迎嚇到了不曾見過如此大陣仗的花千骨，兼之首次獨自御劍就是長程飛行，專注力大幅下降，花千骨御劍降落時一個不慎，失控撞上萬福宮前的通天臺階，完成蜀山新掌門出人意料的震撼登場。
由於萬福宮前那一摔實在太過狼狽，加上花千骨看來十分年幼，縱是有雲隱在旁幫襯揭過這尷尬場面，但對於如此稚嫩的新掌門能否重振蜀山，讓許多倖存弟子的心情由期待轉為懷疑。
礙於花千骨乃是前掌門臨終指定，背後又有長留這座巨大靠山撐腰，輩分最高的清風、清揚二位長老上前見禮時，言語間夾槍帶棒，雖說沒有直接反對花千骨接任蜀山掌門，但卻不掩他們對花千骨的輕視之意。
為了穩定浮躁人心及展現實力，花千骨只得應二位長老所請，當眾演示其實才學到一半的玄花劍法。
『所謂的破綻，多是源自於心虛。若心中有數的話，在他人眼中的破綻也不過是突破常規而已。』
謹記著學劍時雲隱近乎強詞奪理的詭辯安慰，花千骨的一招一式看似輕靈飄逸卻堅定有力，切合玄花劍法要點，一套半生不熟的玄花劍法竟也舞得像模像樣，就連原先輕視她的二位長老眼中都浮現些許讚賞，對她接替掌門之事多了幾分認可。

不過花千骨施展一招回劍式時稍有猶疑，力道拿捏失准，長劍脫手甩出，不偏不倚插在清風、清揚二位長老中間，眾弟子見狀譁然，差點成為劍下冤魂的二位長老臉色更是瞬間黑得像鍋底，花千骨的現學現賣也只能到此為止。
雲隱一見情勢不妙，再次轉移話題，將花千骨迎進清虛道長停靈所在，給前任掌門上香磕頭。
花千骨在清虛道長靈前拈香時，望著漆黑牌位，想起自己見清虛道長的第一面，卻也是對方的最後一面，不禁悲從中來：「清虛道長，小骨回來看您了。小骨沒有辜負道長的重托，一直好生保管著掌門信物，這次特意回來蜀山，給您一個交待。」然後，朝著牌位鄭重磕了三個頭。
待花千骨給清虛道長上完香磕完頭後，雲隱向眾人宣佈由花千骨接任掌門，如期舉行繼位大典，清風、清揚二位長老立刻跳出來，質疑花千骨的實力不足以承擔重任，連她長留弟子的身份都成為繼任阻礙。
雲隱雖然力主應遵從清虛遺命，由花千骨繼任掌門，然而蜀山現今人心不齊，在兩位長老領頭異議後，贊同重選掌門之聲四起，清揚甚至放話要花千骨用蜀山劍法比試，贏過他才有資格繼任掌門，否則就該讓賢，還為此語同雲隱起了爭執。

聽著蜀山弟子在清虛道長靈前為了掌門之位吵鬧不休，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實力不足以讓蜀山眾人服氣，花千骨心裡很是難受，毅然挺身應下清揚長老的挑戰。
「三天之後，繼位大典之時，我和清揚長老比試就是。如果我輸了，即刻讓出掌門之位，絕不食言！」
＊＊＊
在清虛靈前與蜀山眾人鬧得不歡而散之後，雲隱就帶著花千骨前往清虛生前所居偏院暫時安頓歇息。
「掌門，妳今天真不該答應清揚長老比試！他的本領不在我師父之下，更何況，還必須用本門武功跟他比試，就算不用內功光走劍招，妳也是跟他走不了幾個回合的！」一路上始終對花千骨鼓勵有加的雲隱這次也不再看好她。
「是啊娘親，我看那老頭法力高深，妳肯定會輸得很慘的！」糖寶站在桌上附和雲隱看法，擔心地望著愁眉苦臉的花千骨。
「我知道，但是他們太咄咄逼人了！」花千骨氣憤起身說道：「雲隱，我終於知道你這段時間有多不容易了，蜀山都已經這樣了，他們還不團結對外！我也不想讓你為難，既然答應和你一起回來重建蜀山，如今之計只有應戰了！」

「清揚師叔說話一向刻薄，他說我別有用心，利用妳這個傀儡掌門，話雖然說得難聽，可他說得確實也對，我確實利用了妳──」雲隱面帶愧色，當初花千骨百般不願繼位，仍應他所請隨他返回蜀山主持大局，如今對方願為守護掌門之位而戰，自己反倒怪責對方魯莽，生怕她輸了比試丟了掌門位置，這般念頭實在不該。
「雲隱，你別再說了，我知道你全都是為了蜀山好！」花千骨鄭重地看著雲隱，說完轉了個身，語氣輕快地開解雲隱：「既然我答應要和你一起重建蜀山，就算是做你的傀儡也無妨啊！這樣，至少我算是盡了一份心意，也沒有辜負清虛道長臨終前的囑託……」
「掌門！」花千骨的豁達令雲隱感到慚愧。
「哎呀、雲隱師兄，你以後就叫我千骨吧，別叫我掌門了！」花千骨明白雲隱在眾人面前喊她掌門是給予她尊重，但私下還這麼喊，她可就心虛了。
「可是掌門──」
雲隱還想爭辯，花千骨瞪著他，嚴厲口氣隱約有了一絲威嚴：「說好了，今天必須糾正過來！」
雲隱猶豫片刻，才吶吶開口：「千骨。」
「你放心，總之我一定會想出辦法……」花千骨笑著想讓雲隱寬心，忽然眼神一亮，「要不然、你現在繼續教我蜀山劍法吧！」

「啊？」
在雲隱好說歹說的力勸之下，迫不亟待的花千骨終於同意在吃飽喝足、稍事歇息後，才開始練劍。
長留御劍飛行保證班招生中
白子畫：我教妳御劍（伸手）
小白骨：尊上，我想先加幾件衣服……
霓漫天：我教妳御劍（伸手）
小白骨：漫天帶我飛高高！≧▽≦（飛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