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孩子》第四章 第三节 雨夜

那是一个雨夜。
家中突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阳阳对他们没有一点印象，
但他们却把阳阳的名字叫的十分亲近。
人们挤在狭小的客厅内，
吃着冰箱里的水果；
闯进卧室，
翻看阳阳的衣柜。
阳阳不知道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来到自己家里。

阳阳知道的只有人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餐桌上摆着外婆的黑白照片。
“猫森……”阳阳看向猫森，
此时的猫森正趴在没有人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像是睡着了一样。
自从一周前阳阳从医院回来后，阳阳和猫森一直在冷战，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阳阳坐在藏蓝色的沙发上，
观察着客厅中的人们，

只见人群之中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荒野正森。
“他为什么在这里？”阳阳心生疑问。
荒野穿着黑色西装，
西装套在他的身体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
宽松的袖口可以塞进两只手臂。
荒野正森穿梭在人群中，
仿佛在寻找什么一样。
人们似乎与荒野十分熟识，
几乎每个人都会和他打招呼。

“嘿！小森！好久不见啊！”一个胖男人叫住了荒野。
“hi，叔叔！真的好久不见了！”荒野转头看向男人。
“快一年了。对了，现在不能叫你‘小森’要叫‘荒野正森’了。”胖男人笑道。
“叔叔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自家人叫什么‘荒野正森’啊。”荒野笑着回应到。
“哈哈……”
“叔叔，阳阳在哪里啊？”荒野问到。

“阳阳？在沙发上坐着呢。”
荒野看向沙发，
只见阳阳坐在沙发上，
一脸忧郁和烦恼的样子。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荒野向胖男人微微鞠了一躬，走向沙发。
阳阳坐在沙发上，
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这时，荒野坐在了阳阳的身边：
“阳阳。”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阳阳没有抬头。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就在这里。”
“你究竟是谁？”
“荒野正森。”
“这些人在我家里干什么？”
“参加游园活动。”
“不要骗我好不好？”阳阳抬起头生气地看向荒野。
“只要你不骗我，我就不骗你。”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一直都是，我不会傻到将答案告诉一个明知故问的人的。”

“我没有明知故问。”
“是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来你家里的原因吗？”
深埋在心灵深处的记忆逐渐浮现。
“不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你外婆……”
黑色的家、阴影中的爸爸妈妈、刺耳的鸣笛、血红的灯光……
“我不知道！”阳阳大吼到。
屋子里的人们一下子诧异地注视着阳阳。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阳阳起身推开人群，
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下跑出屋外。
“我还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幼稚，阳阳。”荒野看向跑出家门的阳阳，失望地说到：“是不是啊，猫森？”说着荒野看了看角落里的猫森。
猫森冷冷地斜了一眼荒野，也起身走出了房子。
当猫森走出家门，
乌云遮蔽了月亮

淅沥的雨落在猫森的脚边。
院门外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寻声而去，
只见阳阳站在远门旁的矮墙下，
用双手擦拭着从眼角不断流出的眼泪。
“阳阳。”猫森走到阳阳的脚边。
阳阳仍在不断抹去眼泪，
但眼泪却越抹越多。
“阳阳，别哭了。”
“猫……森、荒野先生……都是大骗子！”阳阳哽咽地说到。

“是，我是大骗子。”猫森失落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白房子是我之前的家了，一直瞒着你，对不起。外婆的事也是，一直瞒着你，没有让你见到最后一面……”
阳阳垂下双手，仍由泪水滴落地面。
“这些全是我的错，我才是那个一叶障目、明知故问的傻子。”猫森说到。
阳阳没有回应，只是盯着泪水在路面的积水中泛起涟漪。

“我是一个骗子，还是个傻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猫森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阳阳。
阳阳看向猫森，眼泪仍止不住地流。
“猫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当阳阳跟着猫森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山顶上的平地出现在阳阳眼前。
“给你看一样东西。”猫森向着山顶中间一排排的石头走去。
“我在书上查过了，这些平整的石头叫做墓碑。”猫森走在前头，领着阳阳穿行在石群中。

“所以你带我来墓地干嘛？”阳阳不安地问到。
“你很快就知道了。”
猫森领着阳阳，穿过一排排的墓碑，来到墓地的中心。
“猫森，不要再前进了，我害怕。”阳阳紧张地想要叫住猫森。
但猫森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地向前走去。
“猫森……”
“猫森！”
猫森停下了脚步：

“到了。”
清冷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
滴在猫森面前的圆顶墓碑上，
为墓碑披上了一层雨的外衣。
阳阳走近墓碑，
看向墓碑上的文字。
瞬间，
阳阳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
阳阳拔腿就想跑。
“你还要逃跑吗！”猫森一下子咬住阳阳的裤脚。
“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我要回家！”阳阳大喊到，使劲想挣开猫森。

“已经没有人准备晚饭了！”
“我要回家！外婆还在等我！爸爸妈妈如果回来看不到我会担心的！”阳阳的眼中含着眼泪。
“外婆和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
“会的！一定会的！”
“外婆和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猫森喊到，声音震撼着阳阳的鼓膜。
阳阳停止了挣扎，
站在原地，
雨水划过脸颊。

“会的……”
猫森松开嘴，
阳阳慢慢地回到了墓前。
突然，
阳阳瘫软着跪倒地上，
抱住被雨水淋湿的墓碑，
嚎啕大哭。
月光穿过厚厚的云层，
照在墓碑上，
照亮了墓碑上的文字：
“阳阳，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第四节 过去与序章

阳阳睁开眼睛，
自己正站在玄关前，
妈妈蹲在面前。
“开假之后阳阳就上一年级了呢。”
橘黄色的光线穿过房门，
映在白色的连衣裙上，
白色的遮阳帽下，
是妈妈年轻且美丽的面庞。
乌黑柔顺的长发随风飘舞，
如同轻透的丝绸。
“我上一年级啦！”阳阳笑着对妈妈说。

“是啊，阳阳离变成大人又近了一岁哦。”妈妈微笑着抚摸着阳阳的头。
“快点，都快正午喽！”爸爸靠在大门的门柱上，穿着一件沙滩衬衫、一条短裤。
大门敞开，
屋外，
阳光明媚，
青葱的鸢尾在院子中与风摇曳。
院门前，
一辆浅蓝色的“小土豆”汽车（菲亚特126）发出阵阵轰鸣。

“好，我们这就来！”说着，妈妈起身走向门口：“阳阳，走吧。”
阳阳跑向妈妈的身边，握住了妈妈的手。
阳阳从睡眠中醒来，
睁开朦胧的眼睛。
面前，
是汽车的车顶。
爸爸和妈妈坐在前排，
车稳稳地行驶着。
阳阳从后座坐起，
看向车窗，
窗外是一片的蔚蓝。

阳阳揉了揉双眼，
广袤的大海便出现在眼前。
“海。”阳阳喃喃到。
阳阳转头看向前窗，
汽车正在高大的海堤上奔跑。
“爸爸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前座的爸爸妈妈回头，微笑着回答道：
“去海边。”
这时，
阳阳看见，
汽车的前方一辆卡车亮起红色的尾灯，

并且越来越靠近、
越来越靠近、
越来越靠近……
直到，
响起一声尖锐的鸣笛声。
喇叭声、
车灯的“滴答”声。
阳阳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前，
是妈妈的脸，
背后，
是爸爸温暖的体温。
光线昏暗，
阳阳看不清妈妈的脸，

只能感受到他正被爸爸妈妈抱在中间。
妈妈模糊的脸上，
仿佛有着一丝红色。
“妈妈，天黑了吗？”
妈妈微笑着回答：
“是的。”
“那要睡觉了。”阳阳笑着说到。
“嗯。”妈妈用微弱的声音说到：“阳阳……”
“嗯？”
“阳阳，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警笛声大作。
那是一个阴雨天。
雷电划破阴暗的天空，
豆大的雨点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泻而下。
阳阳站在院子里，
透过玻璃门看向屋内。
客厅里，
一群陌生的人穿着黑色衣服挤在一起。
餐桌上，
摆着爸爸和妈妈的黑白照片。
外婆踉跄地走到门前，

轻轻推开玻璃门，
“阳阳，过来吧。”
外婆微笑着朝阳阳招手，
但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阳阳从家里逃了出来。
雷声轰鸣，
雨水在水泥道路上聚集，形成积水。
溅起水花，
因为水泥路面的湿滑，
阳阳摔倒了。
当再次爬起，
脚上的拖鞋已经断了鞋带。

新落下的雨在积水表面泛起水花，
飞溅、
扩散、
坠落。
一双赤脚踏进水中，溅起更大的水花。
“哐当、哐当”
电车与轨道碰撞。
“啪嗒、啪嗒”
双脚在雨中奔跑。
“呀呀、呀呀。”
乌鸦于天空尖叫。
“啪嗒、啪嗒”
双脚在雨中奔跑。

从高楼到小巷，
明明身后没有人在追，
但阳阳还是如同在逃避什么般狂奔。
奔跑着、
奔跑着、
跑向步行街与房屋间隙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