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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蛰伏》第一章《奇迹》前半章 投稿时间较赶,只是在单篇规定字数内大致划分,如对阅读造成不便深感抱歉 图文请自行体会
Tateyama Ayano
扰人的蝉鸣如同在沸水中扔进一块烧红的铁石,炎热沉闷地笼罩着活动室。幸好是暑假前最后一次呆在这里,就当作涅槃的火焰好了。
“真是热啊……”
纸张哗啦哗啦地间歇传来微弱的凉意,我靠在椅子上,正漫无目的地环顾室内——
“呀——呼——!”
门忽然被推开,屋里的空气被扰动,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蹦进我的耳朵。
“实玖瑠和春日喵都在吗!诶阿虚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是隐藏的搞笑天赋觉醒了吗?”
虽然去年就把进军搞笑艺人圈的野心与驯鹿服一起脱掉,几个月前我还是被强迫着在樱花树下搞起了无聊的耍宝。效果嘛……肯定是空前绝后的。
具体就不细讲了。
感谢啊鹤屋学姐,能对我那个节目如此捧场的也只有你了。
“抱歉抱歉,今天我是来告诉春日喵,我爸那个朋友突然通知说古堡去不了了。啊放心,只是推迟一个星期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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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屋学姐将热茶一饮而尽,然后用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春日看起来丝毫没被影响情绪:
“没事,迟早都会去大闹一场!”
在别人家的城堡说着大闹一场是什么意思啊。
“这有什么,玩当然就要玩得尽兴。那么,趁着这个星期赶紧把作业完成吧。这是团长的命令。”
“就一个星期?”
“对啊。本来三天就可以的,这已经很仁慈了。”
只有在这一点上无话可说。春日的头脑是出奇的好,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不过,也得益于她的补课,我的期末成绩终于不再与谷口称兄道弟,而是达到甚至超过了平均水平线。
明明是一时兴起的行为,居然会坚持这么久。
“听好了!就算考试合格,不认真对待作业一样会受到惩罚!我可不会像上次一样帮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完才对!”
“别用驯服小学生的语气教训我。”
“哼,算了,反正最后你也不会自己做的吧。”
啊是吗?
春日在团长席上靠了靠。
“实玖瑠,我的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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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久等了!”
朝比奈学姐应和着,将杯子放在我的手边。
此等仙露琼浆就算烫口也要加紧品尝!清香慢慢地在我的齿间回荡得愈发浓烈,热波向外喷薄而出,我不禁感到通体舒泰。
我冲着朝比奈学姐露出笑容,她回以安心的微笑,转身走向春日。
唉,得有两个月都喝不到朝比奈学姐亲手泡的茶。暑假也有不好的一面嘛。
水手服装的精灵已经飘到桌子的另一边,面容冰冷的外星人视线没有半点移动,毫不在乎自己的热茶般,仍只是啃着厚厚的书页。
朝比奈学姐又将杯子放到古泉的桌边,像是有延时效果,隔了好一会才听到吞吞吐吐的答谢。
“……啊,谢……谢谢……”
没有挂上招牌的微笑,他的眼神犹如卷起漩涡的沙砾,吞吐着涣散的不安之情。
说来奇怪,今天古泉罕见地没有找我下棋,就连那一堆莫名其妙的理论也没有,进门后只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一直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
喂喂,你的从容去哪了?难道忧郁情绪直接插队来你这了?
“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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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没什么。”
古泉如同石像被凿出一小条裂缝般吐出一口气,随即换上与平日别无二致的精致笑容:
“稍微想了点事情,仅此而已。”
是吗?这副表情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或许是这样,但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请不要在意。”
虽然是熟悉的表情,但总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我端起自己的杯子。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
打断思路的是即使背光也能读清楚的满脸兴奋,春日惊天动地将空杯砸在桌上,双手一下子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爬上我的脊背。
“等等,什么又决定了?”
“当然是古堡之旅的计划啊。”
春日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明明暑假就在眼前了,要是不打起精神一鼓作气争分夺秒充实地好好度过的话,岂不正中敌人下怀了。”
就算你一口气用了好几个形容词,对我而言只要能够清静地度过暑假就万事大吉,敌人什么的只是你自顾自的妄想吧。
真是的,不要老是用这种虚幻的东西折磨我这个一次不落地负责了苦力劳动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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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无视我的埋怨,继续自顾自地宣告:
“因此,我们SOS团必须在这个暑假拿出更加高昂的干劲,至少要留下什么成果。只是和去年一样岂不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吗!”
“噫!……”
朝比奈学姐抱着托盘的双手抖了一下,表情也变得含混不清。辛苦了!
“等等,你所谓的成果是什么?不要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装束,还是用我们的汗水换来的。”
春日像是醍醐灌顶般露出思考的神色。
“对哦,这我还没考虑过……嗯如果有合适的打工地点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突破是建立在基础之上的嘛!”
万恶的资本家。
“所以说,到底要干什么?”
“哼哼。”
春日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大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左手叉腰,右手张开虎口指向前方:
“本次古堡之旅,我们要完成电影!”
“电影?”
“当然了。预告片在招新大会上已经放过,按SOS团的名气,我要的‘预告片欺诈’肯定已经达到了。”
泫然若泣的朝比奈学姐在一旁轻轻地颤抖着。要加油啊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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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们的排片率这么高,说明反响一定很不错吧,那么我们就应该拿出一部更加有趣的作品!”
春日兴致高昂地大挥右手。
“一定要让这部电影超过去年的成功,把全校,不,就算是已经毕业的人也要把他们吸引回来!”
你说的续作就是那个“长门有希的反击 EPISODE 00”吗?能被那种快要构成性骚扰的预告篇吸引来的人要么还涉世未深要么就居心不正,考虑到制片人的水平我想绝大多数是后者。你这谜一样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而且,为什么你看起来也这么兴奋,有句老话叫“为虎作伥”啊,鹤屋学姐。
“总之,这一次的拍摄地点就决定在古堡了。既然是续作,在同一个地方取景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不要摆出一副老年养生电视节目中来路不明的专家信口开河时候的神色。
“那么阿虚,我问你,谈到古堡,你会想到什么?”
等……古堡啊……大概会是某个喜欢舞台剧的悲剧年轻国王吧。
“怎么会是那种普通的东西。”
你是不是对普通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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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应该是各种神秘的传言吗?充满谜团的古堡,重新出现的外星人,怪诞诡异的事件,这可都是让电影大卖的关键!”
你还没放弃把电影刻进BD拿来贩卖的妄想吗?
眼前的春日右手攥拳握在胸前,宛如三国志中某位告诉士兵前方有一大片梅子林的大人物,可惜我只能看见眼前广无边际的漫漫黄沙,而不是做出与巴普洛夫的狗一样的反应。经验告诉我,不管春日把一件事吹得有多么天花乱坠,最后我一定是最惨而唯一的人。
“所以,趁着这段时间把麻烦的事情解决完毕,之后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尽情玩。这才是暑假的过法啊!”
春日将手重重地撑在桌子上,身后的鹤屋学姐举起双手欢呼起来。
都说了不要这么兴奋啊。
“说起来,鹤屋学姐会一起去吗?”
“啊?这次我不会去的啦!我要和爸妈一起去阿姆斯特丹,虽然我是很想和实玖瑠还有春日喵一起玩啦!”
鹤屋学姐的声音丝毫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染上半点倦怠。
“啊还有长门,我一直还想一起玩玩百人一首呢!”
长门停住动作,用手压着书页,抬起头看着学姐眯成缝的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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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泉也是喔!很期待能再有机会一起玩呢,上一次的活动真的很有趣!”
古泉已经恢复了神气,客气地说道:
“鹤屋学姐过奖了。其实这一次我也准备了剧本,不过既然决定拍电影,暂时就用不上了。”
虽然这副面容平时总让人火大,但不知为何,现在看到这家伙是这样反而觉得很安心。
“准备了这么久,不会感觉很可惜吗?”
古泉转向我,摊开双手笑道:
“当然是有一点,不过肯定不会让它被浪费的。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只要稍加修改就能用上了。”
“不错嘛古泉,不愧是副团长。所以说阿虚,别忘了泰水还在国中等着入团呢,你要是再不努力的话,小心‘一号团员’的地位也保不住!”
后面那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吧。
“好啦,阿虚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啦!”
鹤屋学姐笑着对我侧过半边脸,露出调皮的虎牙,
“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大家,对吧春日!”
伴随着春日“诶?好像这样说也不是不行……”的支吾,静校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我由衷地感谢与叹服着眼前这位活跃气氛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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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合上了书,春日锁好了门,全员一起走下长长的坡道。鹤屋学姐与春日簇拥着朝比奈学姐打打闹闹地走在最前面,长门紧随其后。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并不是一直低头看路,而是时不时抬起头,望向发出爆笑的三人。
我趁机询问古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轻易地改变计划,机关能协调过来吗?
“啊,没事,请不用担心。机关本身就是为了防止凉宫同学感到空虚才会有所安排,既然凉宫同学有自己的意志,那我们只需要顺着她的想法一起‘疯’下去就好了。”
古泉浅笑着捋了一下头发。
“真不愧是凉宫同学,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呢。”
真正的神明从一开始就不会这样麻烦自己的子民吧。
来到车站,众人朝着各自的方向解散。“听好了阿虚,决不允许上个暑假那样的事情发生!”摇着手指自顾自说完不容置疑的叮嘱,春日心满意足地转过身。
朝比奈学姐朝着我们微微鞠躬,与挥着手的鹤屋学姐一起离开;长门一言不发地朝公寓的方向迈开步子;最后动身的古泉似乎欲言又止。
“没办法,理科班的作业实在太多了,担心会做不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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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你的托词太没有说服力我就真的信了。
古泉笑了笑:“看来我真的不擅长说谎呢。不过请放心,就算真的有什么事,那也一定是确保凉宫同学与你的安全与稳定。”
台风的中心永远是平静的吗?望着古泉的背影,我的心里隐约泛起不安。
晚上,我正躺在浴缸里,思考着要从哪里才能借到东风一把解决掉所有的作业,老妹突然打开门探进脑袋。
“阿虚,电话!”
……你不要过来啊……
“谁打来的,春日吗?”
“不知道诶,不是春日喵打来的,他问你在不在,我说在,他就让我给你了。”
“不是说了有人打电话的话要问清楚对方是谁吗?”
虽然知道每次老妹像这样拿着电话来找我都没有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暑假的时候),我还是拿起旁边的毛巾擦干手接过电话。老妹“啦啦啦~”地唱着跑开了,我将电话贴近耳朵,借着浴室的天然混响,一个陌生的声音回音一般传来:
“你好~是虚君吗?很冒昧打扰了,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看来我的名字已经传播到我不认识的圈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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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样在浴室里接听到一个陌生声音的经历,以前也有过。
“现在倒是有空。你有什么事吗?”
“真的吗?太好了。”
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很冒昧打扰了。我叫鹿野,啊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明天上午九点能和你见一面吗?”
第一次给人打电话就把人约出来是几个意思啊。
“啊啊,可能这样说的确会有些唐突,不过我是真心想和你见一面啦,因为时间的~确有些紧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
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一本正经的事情,不让人生疑才怪。
“说到底,我们并不认识吧,我又怎样才能相信你这通电话不是另有企图?”
快点结束对话吧,我还是很贪念房间里的冷气的。
“嗯嗯……说得也是呢……不过这件事情呢,其实和凉宫同学有关。”
……
“所以呢,就想着能不能麻烦你了。”
……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如果可以的话就太感谢了。”
……
“时间就上午九点可以吗?地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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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虽然这可能会显得比较没礼貌,但我最终还是打断了对面的话。
“你说这件事和春日有关对吧,那你直接去找她本人不就行了?现在正好是暑假,那家伙应该也有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我可不是她的代理人。”
“嗯……其实我有这么想过的,可是文乃坚持说不要直接去找她,那我能联想到的就是你了。毕竟你是和凉宫同学最亲近的人啊。”
果然,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就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附属品,就像超市里那些跟着其他同类产品捆绑出售的临期货一样。而按春日的名气,估计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认识她的人,我的名字也就如同春日传播的流行病一样顺带着推广了出去。
只不过,真希望他们不要叫我这个绰号。
总而言之,现在的局面无疑是春日造成的。真是的,明明是难得的暑假,为什么总要让我卷进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对了……那个文乃,她是谁啊?”
“嗯……”
对面的声音似乎变得微妙了起来。
“其实,想见凉宫同学的不是我,而是文乃——啊别误会,我只是帮她传话而已,她现在有些不方便,所以只有让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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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看到了对面那副陷入某种精神疾病时的特有症状。
“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会和你见一面的。当然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虽然对方像是一个三流的游说者,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
事先说明,我是出于人性本善的前提才答应,而不是因为我是个三流的被游说者之类的。对方已经这样努力,不回应一下也未免太残酷了。
“真的吗?实在太感谢了!”
虽然听起来很爽朗,但那个笑声却像是忽然蒙上了朦胧的伪装。
“我还担心你不会答应的呢,不愧是你呢虚君……”
“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是吧,那么地点在哪?”
对方说出了约定的会面地点。我顿时哑口无言。
你们可能也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知为何我总是迟到的车站前。
这一切一定只是巧合。他既不是SOS团的成员,也没有和佐佐木一样与我在车站相遇,或许只是偶然路过的时候看到过这个行踪可疑的神秘团体(五人)吧。
顺带一说,如果还要去咖啡厅的话,我可不会担负起请客的重任。谁知道之后春日还会不会搞出突然袭击,在这之前要好好保护我的钱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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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地点就是这样。啊对了,这件事请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行。”
我可不会无趣到一开始就给自己找一些多余的麻烦。
“嗯嗯,那就太好了。真是期待明天的会面呢。那么,就这样吧。”
电话被挂断了。
我看了看电话的来电记录。
“……又是号码非通知吗……”
穿起睡衣回到房间,我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那人的话。
出现的神秘人,与春日有关的神秘事件。难道说又是“敌人”吗?
我把双手叠在自己的后脑勺。
算了。就算真的是所谓敌人,也只有迎面而上。就像佐佐木说的那样,或许事情的选择权就掌握在我这个普通人代表的手上。况且,我手上可还有一张积攒已久的王牌,虽说不想使用,但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它扭转战局。
我轻轻地扯过被子,胡乱地搭在自己身上。
那么,一直到明天以前,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不知为何我醒得特别早,就像是有人催促我起床一样。可当我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时,却只有三味线蜷在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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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是无法再睡着了。关掉还有一会才会响起的闹钟,看着霸占着床一脸慵懒的三味线,我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羡慕之情。
做好出门的待机准备只花费了半小时不到,现在就动身不免有些早,我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为了打发时间读起了早报。穿着睡衣的老妹忽然出现在门口,猛然睁大了惺忪的睡眼,吃惊地盯着我。
“咦?阿虚竟然比我起得早耶!嗯~你这一身是要到哪里去啊?春日喵也一起吗?”
“今天是和一个朋友见面。”
“诶~”
老妹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明明是个在纯真的教育中成长过来的还没有脱离稚气的小学准毕业生。
“你今天呆在家里就好了,如果春日打电话过来的话,就说我和国中时代的朋友见面去了。不要多嘴。”
“知~道啦!”老妹蹦蹦跳跳地跑向洗漱间。
她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的同时,我合上了报纸。
趁现在赶紧离开吧,要是被这个喜欢问东问西的麻烦精套出什么话来就大事不妙了。我推开门,牵出自行车,踏上踏板蹬了出去。
上午的太阳已经有了相当的热度,我把车子停在停车场,无端地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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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前的公园人来人往,我慢悠悠地踱着短步,寻找可能出现的神秘人。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
“虚~君。”
转过头,声音的主人映入眼帘。眼前的男子比我略矮,大大的眼睛像猫眼一样,浅茶色的短发,穿着薄薄的黑色卫衣,不知为何这么热的天他还选择把自己的兜帽戴在头上,浅棕绿色的里衣被微微挽起,露出白皙的皮肤。
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疑分子。
“很高兴你能赴约。”
鹿野后撤右腿,左膝微屈,背起左手,右手划出一个夸张的弧线,朝我微微倾过身子。
“感谢你能协助这次作战。是真心的哟!不管是高兴还是感谢都是如此。”
抬起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像是要盖住我的提问一般,鹿野夸张地继续说道:
“啊当然,这里的确有些不方便呢,最重要的是这太阳晒得我真的好——热呀。哪里能有一个既能提供冷气又能商量事情的完美地点呢。”
这样的天还穿成这个样子,不觉得热才奇怪吧。
鹿野直起身,笑着歪歪头。他的眼神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感,却又没让我感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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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要不就你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如何?我可是对那里的咖啡非常中意哦。”
“等等,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需要镜子的确认,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部肌肉强烈地抽动了一下。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很诡异。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的联系方式,对SOS的行踪也有所了解,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全身都充满了危险的谜团。
“啊啊,没必要这么紧张,只是觉得到你熟悉的地方去能让你放松下来而已。”
鹿野顿了一顿,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啊,没什么,抱歉抱歉。只是稍微觉得有些好笑,就没忍住。”
“……哪里好笑了?”
“啊?哦,各种各样的啦。”
总觉得是被他小瞧了。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你的‘眼神’就相当有趣呢。‘这家伙看起来也太可疑了’‘果然这家伙有什么阴谋’,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呢,虚君。”
“……”
要不是没被叫出真名,这样的态度总让我感觉内心在被他窥视一般。等等,那岂不是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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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赶紧去那里坐下来吧。真~是期待那里的冷气呢。”
鹿野轻巧地转过身,双手插进卫衣口袋,像一只刚从墙头轻盈跳下的猫,稍微收紧身子,便继续迈开从容的脚步。
他的背影完全没有等我的意思,我咽下一口唾沫跟了上去。
自动门打开了,鹿野来到那个熟悉的位置坐下,我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说起来,某一次在这里的夏日集会,古泉就这样坐在我的对面。
“啊啊,果然还是这个地方令人心安呢,尤其是冷气,真让人感到舒服。对吧虚君?”
鹿野将视线收回我的身上。
“真~是幸会。果然是凉宫同学最亲密的人呢,如此善解人意,想必她一定受到了你很多照顾吧。”
“啊是啊,如果那些体力劳动算得上照顾的话。”
鹿野的表情变得明朗起来,露出了无邪的笑容,略带感慨地说道:
“果然,‘伙伴’就是这样啊。只不过,‘专门负责体力劳动的伙伴’什么的……嗯嗯……一定很辛苦的吧?”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啊啊,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就好像我自己的事情一样呢。很麻烦吧?唉,我可是相~当明白那个的啊。我也算是每天都被可怕的人随便差遣,每天都是又是被揍又是被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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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没辙了一般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
“真是何等的艰辛……看来我们俩都很辛苦啊……”他笑着向我伸出手,“既然这么意气相投了,真的没有一点感言的吗?看来需要为你准备一把瑶琴呢。”
鹿野的手中空空如也,我也没有假装接过不存在的麦克风。
“你把我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完成文乃的心愿而来的呢~”
说着,鹿野为了招来服务生而举起了那只手。
“不过,我们还没有点东西。你决定好点什么了吗?”
他露出一副恶作剧一般的微笑。
披着围裙的服务生很快走过来下单。“两杯热咖啡,thank you。”鹿野擅自替我做出了决定。算了,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你说到的那个文乃,她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和春日见面?”
鹿野两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扣在一起,
“她是凉宫同学的初中同学,但现在她得了很奇怪的病,医生都束手无策。不过文乃她一直很想再见一次凉宫同学,所以才会特意来拜托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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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刚才为止一直带着笑容的鹿野,脸上似乎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丝阴霾。
但再次定睛一看,却还是跟刚才没有任何不同的笑脸。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总之,我们想请你帮忙联系一下凉宫同学。这就是今天这次会面的主要目的。啊当然,如果这番对话对你造成了困扰的话还请见谅,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鹿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脑后交叉起来,噘起嘴躺在靠背上。
沉默笼罩了我们。服务员恰到好处地端来了咖啡。我盯着咖啡,杯子里升腾起飘渺的雾气。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文乃……就是春日的初中同学,现在还得了很严重的病,或许已经时日不多。正因如此才想与春日见一面吗。
可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文乃和春日只是同学而已,按理说那时候的春日与她应该没有什么交情才对,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找到春日?
“她的父母呢?这种事情让他们出面会比较方便吧。”
“你是说‘大人’吗?嗯,似乎是这样呢~分析,应对手段,浪费时间的会面,隐藏在黑夜的谎言……听起来真是如同绊脚石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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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用右手撑起自己的额头,用故作深沉的语气说道:
“这可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自己想办法解决,才是剧情的正确走向呢。”
“……突然好恶心啊,怎么了?没事吧你?”
“喂喂我还没说什么吧!”
右手还是没放下去。中二病晚期确诊。
不过,这番言论总给我一种亲切的熟悉感。恍惚间,佐佐木眯着眼,双手握拳在脸颊上挤来挤去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
“文乃的事我知道了。但是,今天特意叫我出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昨天直接在电话里说了不就好了?”
“当然不是。”
鹿野提高了自己的语调,露出像是冲着我说“回答正确”的笑脸,
“我想请你先去见见文乃。”
“哈?”
“当然,时间不是现在。”
鹿野将兜帽戴在自己的头上,遮住自己的眼睛。
“现在行动不是很方便,我希望今晚你能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她。”
这人简直和弗兰克·阿巴内尔一样可疑。
“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晚上应该更不方便吧?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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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哦,因为我现在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突然被要求需要定时报告什么的,还真是麻烦呢。”
鹿野勾出一弯浅笑,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我皱着眉头看着他站起身子。
“对了,说起医院的话,你应该很熟悉了。就是那里哦,你和你的朋友都曾经住进去过的对吧。”
他的脸上完全绽放出带着说不出的狡黠的笑容。
这家伙,到底对SOS团了解多少?
“账单我会帮你付的,怎么说也是我邀请你出来见面呢。那么,就这样咯。晚上见,虚君。”
说完,鹿野便迈开步子走向结账柜台,完成付款后,转过来朝着我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从门口消失了。
这人虽然说话很虚浮,却又感觉很超然,让我怎样也厌恶不起来。而且不管怎样,他都是一副笑脸,像是有什么特别的自尊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我端起已经放得有些温了的咖啡。
……果然这个温度的咖啡是最难喝的。
会面的主角已经离开,今天也就到此为止吧。我站起来走出咖啡厅。
太阳比刚才热了许多,阳光耀眼得快让人病恹恹,赶紧骑车回家吧。我快步来到停车场,牵出自己的车子,一个黑色的长发身影忽然从我的眼角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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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惊,赶忙扭头,眼前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人流,穿着五颜六色的标志着夏天的清凉服饰。
是错觉吗?
我盯着远处看了好一会才把视线重新转回,正准备向家里进发,我感到车轮旁有着什么东西。低下头,竟然是一只黑猫。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黑猫出现得很突然。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只猫就开始软软地蹭我的脚腕,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完了,我已经看到了回到家以后三味线那狐疑而嫌弃的眼神。
这只猫长着一身顺滑整齐的黑毛,在我脚边蹭了好一会,然后稍稍跑开,似乎是朝着转乘去医院的方向。
我扶着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黑猫跑了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该怎么说呢?不可思议,还是……
正想着,我的后背忽然涌起一股寒意。
那只黑猫的双眼,简直像是用血块制成的一般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我感到一阵眩乱,感觉要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一般。耳边响起嘶哑的杂音,仿佛磨损表皮勾连在一起的电线爆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风铃的空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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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一瞬间,一切异常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仍是熟悉的光景。黑猫不见了,耳边传来与太阳一同渐渐升高的蝉鸣。
我呆呆地扶着自行车的龙头站在原地。
刚才那个水色一般的幻景……到底是什么……
晚上勉强能算凉爽,但只要想到家里的冷气,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叹出一口气,随它飘散在夜风中。
终于到了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私立综合医院,意料之中的身影已经等在门口。
“果然来了呢虚君。辛苦了~”
这不该是刚见面就说的话吧。而且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把兜帽戴上?
“好过分啊虚君!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吧,要是现在把兜帽戴上的话,被当做是可疑分子就麻烦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可疑。
“嗯?我倒是无所谓啦,倒是虚君,如果被怀疑成某个可疑分子的不法跟班的话,会感到困扰的吧~”
让我现在来到医院已经有够困扰了。
鹿野两手一摊,露出一个含混不清的表情,然后转身朝着里面走去。他的背影意料之外地沉默,我也只好一言不发地跟上。惨白的灯光隐隐约约地拉长我们的影子,像是要埋进无尽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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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医院走廊充斥着沉重的空气,我和鹿野的脚步声轻轻地回荡在无人的空间,就像是在一个看不见出口的隧道内,摸索着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与鹿野在一扇标号为107的门前停下。他伸出手握住门把,迟疑地顿了顿,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少女静静地睡着。她就是文乃。鹿野声音低沉地说。
文乃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如同夹着樱桃的酸奶布丁,刘海上两个红色的发卡即使是睡觉也没有取下来。她的呼吸匀净而舒缓,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完全看不出那个隐藏着的秘密。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一旁的柜子上放着的鲜红色的围巾。虽说房间里的冷气的确有些沁凉,但在夏天还要戴围巾什么的……
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睡脸。鹿野也是。文乃的脸随着细碎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正用着晶莹的透明色绘制着一幅名为生命的梦。
我们无言地站了许久,最后鹿野抬起头,转过来朝我点了点,静静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掩上,我和鹿野一直走到医院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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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从耳边吹过,并不清爽,仿佛一阵嗫嚅着的令人不快的低语。
“今天辛苦你了。文乃……她,现在应该很好吧。”
鹿野戴上兜帽,继续自顾自地说:“之后就麻烦你了。”然后无视掉我的存在,双手抄进口袋,背对着我离开。
他的语气是从未出现过的低沉。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溶入远处摇晃着霓虹灯的黑夜。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高举着手机胡乱地按着按键,屏幕的页面随着按键音来回切换。最终,我打开通讯录,找到春日,按下了拨通键。
等待音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慢条斯理地接通。
“……干嘛?”
“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什么?如果是想让我替你做作业的话就算了。听好了,虽然这些作业都很简单,但它们也有它们的价值,如果只是把正确答案抄上去就是对它们的不尊重!”
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与平时略有不同的是,春日的语调很急促,就像二战的撕布机机枪一般极快地喷着想说的话。拜此火力压制所赐我丝毫没有开口的余地。
“所以说,你听明白了吗?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完成,SOS团不允许歪门邪道的存在,作为一号团员你更要有这样的觉悟才行。那么就这样……”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春日。”
我顿了顿。听筒里没有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我不是来找你要作业的。但是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单独约你出来一趟。”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猛然打断急促吸气时漏出的声音一样,接着又是一个像干咽一般的声音低沉地撞击着我的耳膜。
……那家伙在干什么。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天我可要做作业!果然是这样吧!我就知道你没有怀什么好意!听好,我是绝对不会再帮你完成作业了!要是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的话你就……就……”
看来这家伙似乎对我的暑假作业有着深深的执念。
我叹了口气,一直这样误会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听我说,春日。”我顿了顿,“不是我,是你的一个初中同学,叫文乃,她非常想要见你一面,所以他们找到我让我联系你。”
短暂的无言。
“什……什么嘛。这种事情一开始就说出来不就好了。”
前提是你要给我说出来的机会啊。
“你说的那个……文乃是吧,她怎么样了?”
这次轮到我沉默。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不好。明天一起去医院去看看她吧。”
挂断电话,我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一边,吐出一口气,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响起轻轻的挠门的声音,我打开门,三味线踱着慵懒的步子挤了进来,在我的床边蜷成一团开始呼呼大睡。
说起来,今天明明被那只黑猫蹭过,三味线却没有像以前我接触过其他猫咪那样,投来嫌弃的目光以后就开始对我生闷气,这副一如既往的模样反而让我安不下心。
“喂,我说。”我坐在床沿,两手撑着身子,向它发问:
“今天你真的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吗?”
三味线只是兴趣缺缺地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便恢复成毛绒线团。
算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现在反而应该担心这番话别被老妹听见,不然就麻烦了。
我重新在床上躺下,关掉顶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之后的记忆便是渐渐模糊,思考的线一层一层地松开,我的意识也缓缓地涣散开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被装点上了混杂着彩色的黑暗。感觉不到害怕,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大概,所谓的“死亡”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无端的联想到此为止,松散的线轴已经彻底涣散,我仅存的意识,也朝着无边的沉睡中坠落。
太阳烤得我有些焦躁。
看了一下手表,距离我与春日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而我站在这里已经有三十分钟——换句话说,我一个小时前就来到了这里。
事先说明,我可不是对这次行动抱有期待什么的。要知道和春日一起出行绝对是极度危险级别中的极度危险事项,如果真要说比这个还危险的事情的话,大概就是和朝比奈学姐一起出行结果被春日发现了。
之所以来这么早,是为了防止那条“最晚到者罚款”的规则。虽然不是市内不思议搜索行动,但说不定春日就心血来潮去咖啡厅当老顾客,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更何况,今天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抬起头,像是昨日重映一般,熟悉的便服身影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带着微妙的表情向我走来。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早来吧。我笑着暗自叹了口气,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和春日登上转乘的公车向私立综合医院进发。一路上春日都很沉默,别过脸看向一边。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投进来,在她的头发上漫漫地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那扇107号房门前,我看了看春日,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文乃在雪白的病床上坐起上半身,朝着我们露出温和的笑脸。
“好久不见了呢。”
文乃穿着黑色的水手服,胸前系着一根洁白的丝巾。她留着黑色的披肩发,别着红色的发卡,脖子上围着那条鲜红色的围巾,曼妙的身姿释放出一种相当梦幻的氛围。
“和以前相比你似乎变化了不少呢。不管怎么说,能够再次见面已经让人很高兴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温柔的磁性,不管陷入何等焦躁的人听到后都能安下心来。
“咦?你是在光阳园女校读书吗?”
春日这家伙一上来就找错了重点。不过——
“诶?你怎么知道?”一旁的鹿野惊奇地问。
“唔……”
春日的语气忽然迟疑了起来。
“不知道,光是看着文乃我就忽然想到了……可是她的衣服明明不是那里的校服……”
文乃温柔地打断了春日的冥思苦想。
“是的,我在那里上学,不过和北高不一样,那里的人都只是循规蹈矩地做着该做的事情,简直是一个几乎找不到有趣的事的地方呢。”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要是有趣等于超脱常识的话,这个世界才是真的不正常吧。
“说起来,真的很感谢陪在你身边的这位呢。”文乃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要不是你,我是肯定见不到凉宫同学的。毕竟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那算什么话!下次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干嘛要找这家伙。要不是我帮他补课,这家伙现在肯定早就被拉去参加暑期补习了。”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了。
……真是的,这家伙就只会说一些多余的事情。哪怕对方是你曾经的同学也不能什么都说啊!更何况这是我的事。
文乃盯着自己的被子,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脸。
“嗯嗯……这样很辛苦吧……我也是能理解的啦……”
她害羞地发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声。
“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不然我们都会消沉起来的……话说只要看到你,就总会想起那个夏天的操场,真是气势十足的符号。”
那其实是我画的。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能感受到其中想传达出来的感情呢。”
我在这里。是这个意思没错;至于感情什么的,大概是无聊的产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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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羡慕你呢。”
文乃的脸上忽然流过有些悲伤的表情,然后小小地吸了口气。
“因为……即使想要传达,也会有无法赶上的情况。能拿出如此的勇气来,真是令人钦佩。”
不不,这家伙没用这番热情入侵学校的广播室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可不想有被这个女人以公徇私地用学校广播呼来唤去的惨痛经历。
“咦?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两人相当意气相投地聊着天,偶尔还会传来春日稍带惊讶的“诶?以前还有这些事吗?”的小小感慨。我和鹿野断断续续地对话,譬如文乃的病情。
“她的病很奇怪,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就像是寄宿着什么东西,她身体内健康的部分正在被迅速吞噬;可令人不解的是,她的机体系统又在正常运转着。”
鹿野的表情相当低落,宛如看着最珍贵的奢侈之物无可救药地腐烂却无能为力的无奈。
“或许连文乃都不知道,这幅身体什么时候会停止运转吧。”
这样一说事情似乎的确挺棘手……嗯?
听到春日拉高音调的“诶?啊哈哈……”的奇怪声音,感到自己被某种光束聚焦的我转过头去。文乃仍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我,春日却是对上视线后便逃离一般躲开,任凭目光在房间内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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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呢。”文乃转向春日,“那个时候的你甚至连这样的对话都会拒绝的。”
春日意外地露出一副温驯的表情,含糊其辞地说:“诶……那个时候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嗯嗯,我明白的哦,所以说不是在责备你啦。”
文乃的笑脸却慢慢地在脸上枯萎,微微地低下了头。
“只不过,虽然是这样,我也想说出来呢。要是谁都注意不到的话,我也会稍微感到寂寞的啊。”
我感受到阵阵凉意,冷气呼呼的响声交织着令人不安的压抑,窗外众蝉的鸣叫声宛如打在树叶上的落雨,从洁白的墙壁渗进房间。
打破沉默的仍然是文乃。
“嗯抱歉抱歉,好像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对了,春日你在北高过得怎么样呀?”
文乃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春日也从微微发愣的状态回过神来,两人又回到了轻松的聊天日常。偶尔会被她们发出的笑声吸引,不过出于对春日的忌惮我没有加入她们的对话。
我和鹿野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本来想找些轻松的关于学校生活的话题,但不知为何鹿野似乎很排斥,结果这个下午的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看着窗外的飞机云。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夕烧渐淡。春日站起身子。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话说文乃,你这样轻声细语的样子是不行的,要更有气势才对。要有一种不管怎样都能把它们踩在脚下的气势!”
这家伙大概是自认为帮长门治好了病以后,就对这套与热血笨蛋无异的理论奉若圭臬了。
“文乃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决不能被它打垮!那么我就告辞了。”
春日笑着与文乃告别,然后无视我的存在,气势汹汹地走出了病房。
这家伙,就连退场的风头都这么足。
“那孩子还是一样活力满满呢,有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宠着她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幸福的吧。真是稍微有些羡慕她呢。”文乃的眼里荡漾着笑意。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不过,仅仅是一味跟在她的身后,或许是不够的哦。那孩子的话,或许会需要一个任性,自我,能引领她前进的孩子吧。”
不对,等等,比这家伙还要任性的人,恐怕全宇宙都找不出来,根本不会存在的吧。
“说的也是呢。”
文乃嘿嘿地笑了笑,向我歪了歪头。
我转头看了看鹿野,他那吊起的眼角流露出嫉妒的小眼神,正一脸哀怨地苦笑着。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呀嘞呀嘞。
我转过身子,准备追上先行离开的春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像是被人叫住一般停下脚步回过头。
身后的鹿野与文乃都没有发出声音。我和文乃对上视线,她仍是带着爽朗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虽然没有开口,我却实实在在地听到了她说出的那句“谢谢你”。
或许那副笑容真的有传达心意的力量吧。
“太慢了。”
走出病房,靠在几步远处的走廊墙壁上等待的春日嘟起嘴,嘴角向下拉得老长。不过这绝对不表示她心情不好,每当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时,这张臭脸就是她的默认表情。
“抱歉,稍微多谈了几句。”
春日像是追寻着窗外积雨云的发展般,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
“一脸傻样。”
无端地扔下这句话,她转身向外走去,我也只好迈步跟上。
我俩无言地并行在溶浸着血色夕阳的走廊内。
“说起来……为什么这个文乃,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春日意料之外地开口。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的侧颜像是在生闷气,腮帮子像是大口吞下海水的刺鲀鱼一般涨得老高,眼神却只是飘忽不定地扫视着前方。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可鹿野明明说过文乃是你的初中同学啊?而且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文乃也很了解你,如果是假冒的话不可能会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这些疑问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只沉淀下一句不管怎么也找不到答案的疑问:
也就是说,你竟然和一个素不相识,仅仅是单方面宣布与你有关联的人如此热络地聊了这么久吗?
“而且,文乃她……总感觉说话怪怪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就太过于奇怪的缘故吗。
“我没有开玩笑啊笨蛋!本来与她聊到初中的经历还是挺开心的,然而她却很一本正经地告诫我‘不要忘记’什么的。可是她说的好多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都让感觉有些对不起她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把这种程度的困扰放心上的人呢。
“你说什么啊!虽然感觉很奇怪,我还是会觉得很愧疚的。可文乃她却似乎毫不在意一样。‘并不是你才是这样,大家都是一点一点去意识到的,从一开始就能够完全了解自己什么的,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话。”
虽然春日似乎没有资格抱怨别人对她这样说教,但敢这样直截了当地对春日当面说出来,文乃真是干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而且之后她居然突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什么的。真是的,这算什么嘛,我还认定她绝对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类型……”
春日露出一副像是想极力把自己伪装得看起来不那么吃惊的模样。
对于你而言,这只是类似于鬼迷心窍的状态罢了吧。
“对吧,很奇怪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着她的眼睛,总有一个长头发,穿着光阳园女校校服的影子浮现出来。感觉那个影子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看,又只有文乃的脸。”
春日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焦躁面容。
“唔……很奇怪吧……要是你想笑的话就尽情笑出来好了。”
不,那不是你的错觉,那只是一段连你自己也忘记了的回忆而已。至于你能看到那个影子的原因也很简单,“尽管只是九牛一毛,但那资讯压制足以让他为之倾倒”,长门那番夜风中淡淡的话语重新飘回我的耳朵内。
春日啊,或许你经历的便是某个笨蛋曾经为之陷入疯狂的事件罢了。
……是这样吗?
这些话最终我一句都没有说出口。春日也是,像是故意撇过头不理我一样,一脸娇嗔地走在一边,一直到回到熟悉的光阳园车站前分开时,她也没再说出一句话。

《凉宫春日的蛰伏·奇迹》(上)


夜幕慢慢降临。我推开书本将笔一放,把身子扔到椅背上,望向窗外的夜色。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反正你也没事吧!”
春日劈头盖脸地冲着我吼出这句话。
“明天上午九点,全员在车站前面集合。我要进行暑期第一次不思议搜索行动。就这么决定了!OVER!”
“啪!”的一声,春日丝毫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空间,连珠炮一般说完以后便挂断了。
结尾特意加这么一句算是什么密令吗?我盯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真是个随心所欲
极度自我
抓不住重点
将内心的真正想法全部藏起来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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