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格勒的回信】天使的彼岸

龙门城市酒吧，地下二层。
莫斯提马坐在高脚凳上，戴着白手套的手捏着一杯鸡尾酒；一袭白裙自然垂下，包着长椅而飘里地面；湛蓝短发齐肩，略显糟乱的发型之中俨然摆着两颗黑角；头顶那一圈光环黯然失色，若隐若现的黑边赫然印于其上；蓝绿色的眼眸，如同大海一样的配色，幽幽地散着光；而脸上她藏着浅浅的微笑，缓缓地品了一口酒。
“能天使来晚了哦。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次是五年零二个月呢。”
“我好像不小心让阿能等得久了一点。”
“没事没事！老板拿一瓶葡萄酒，20w龙门币的！”
“噗，怎么？这么想陪我喝酒？”
“这不是得好好叙叙旧嘛！”
“好好好，但是就一瓶哦，我可不想喝醉。”
“嗯。你这阵子都去哪儿了？”
“没什么特殊的，又去了不少地方。”
“啊，卡兹戴尔去了吗？”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都说大脑有什么‘储存空间’嘛！说是能保存很多很多记忆，我就找了个时间理了一下脑袋，然后想起来学生时代跟着小莫到过卡兹戴尔打过仗。”

“噗，你从哪儿听的这番说辞呀？”
“德克萨斯说的。”
“她可是很不错的一匹狼呢。”
“欸？怎么说？”
“她看上去挺寡言少语的。”
“确实呢。”
“不过和你说话的次数不算少吧？”
“好像也是。”
“这不就是了嘛。”
“哈哈哈什么跟什么啊！”
能天使一口气咽下小杯酒后便开怀大笑。那赤色短发晃过莫斯提马视野，她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思绪跃回了数十年前。
哦，那是拉特兰。她想起那个黄昏。那个夕阳，比这赤发还凄美。
她被一股极速的热流直接击飞，砸到了拉特兰的外墙上，瘫坐在墙根，当即嘴角便流出一丝鲜血。她挤出四逸的气息，竭力喊出：“源石技艺！躲！”
“小莫！”能天使看见被击倒的莫斯提马，立刻回身开启过载，炙热的数支枪口喷出令人咋舌的烈焰，漫天铳枪声卷着气浪与子弹朝萨卡兹扑去。
“阿能！快躲开！”
“唔！”同伴的惊呼伴着一发法术炮弹直接于她面前数米炸开，她下意识防御而被震退，随后随着冲击波后跳削弱了威力。

“可恶！这是什么鬼法术！”能天使下蹲，单手撑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再装填了弹夹，“不管了！再来！”
然后是第二遍扫射，又被吹飞、掀翻在地，铳枪被卷出数米摔在地上。能天使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拾起铳枪就往后撤。
“莫斯提马！你没事吧！”
能天使一个大跳跌在莫斯提马的身边，能天使抱着她，看着她头顶明灭可睹的光环、与嘴角残留的血液。
“我没什么事……”
她深深呼吸了数口，稳定了气息，向后靠在了墙上，右手紧握铳枪，眼睛专注于那一个远处手持法杖的萨卡兹，数秒后立刻拉开枪栓抬手瞬发一枪。
“砰！”那萨卡兹应声而倒的同时，又恰巧一声巨响炸开了周围的源石祭坛，一支部队及时地翻墙而出，“莫斯提马，能天使，我来了。”
“姐姐你终于来了！”
“小莫怎么了？”
“她被击飞砸在墙上，刚刚又抬手一枪处决了那个拿着法杖的人。”
“那你们先回去吧。还有阿能，你又乱用过载了。”
“啊这，不是情势所迫嘛！”
“所以只罚你下场休息，赶紧带着小莫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她的意识过于涣散。她只记得结束之后，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她听能天使姐姐说是，对面的源石技艺太强、太难缠，大部分人都无法脱身，她只能全力消灭掉那些祭坛和数位术士，之后便是残酷的鏖战。
她不顾警告，趁着余晖，只身来到战场。
哦，“残酷的鏖战”。文字的力度远不如当下情景，那是四处的尸体、遍地的盔甲、零散的铳枪、触目惊心的、遍地开花的焦土散落、以及随处可见的爆炸裂痕与断肢残臂。
夕阳如血，吮吸着无边战场中每个战士的鲜血。她就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直到夕阳跌落天边，取而代之的黑暗将她的意识攫回，这才缓缓踏上归途。
“那个战场，拉特兰打算放弃。”
“为什么？”
“遍地都是源石技艺的痕迹，太容易滋生矿石病了，必须废弃。”
“如果萨卡兹又从这里进攻怎么办？”
“不会。这将是一个双方都不愿踏足的区域，对于崇尚灵魂与鬼魂的萨卡兹更是如此。
“小莫，一种信仰既然存在，那么它势必会被一个集体完美践行，否则它便不是‘信仰’。”
她的思绪又回到酒吧。她又看见了放荡不羁的能天使。虽说是暮春，能天使依旧披着一身黑风衣，她脸上的红晕随着美酒人心便逐渐泛开。

她们依旧这么聊着，从美食聊到天灾、从龙门聊遍泰拉、从战争聊到美食。
“啊，我们像这样，几年见一次的生活，过了多久了？”
“五十年零一个月。”
“已经五十年了？”莫斯提马略显诧异。
“五十年了。”
莫斯提马沉思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走，我带你回拉特兰。”
“啊？我回拉特兰？”
“嗯，你不是也想去卡兹戴尔吗？正好我要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那我得向老板请个假了。”
“我打过招呼了。”
“那就走吧。”
能天使提起酒瓶一饮而尽，莫斯提马笑了笑，喝尽杯中仅存的酒液。二人便离开了。
暮春，她们走出龙门，赶往她们的故乡。
仲夏，她们来到龙门边境。
深秋，她们来到了拉特兰，枫叶已红尽，烈似鲜血。
她们喝着咖啡，走近拉特兰。莫斯提马的心绪愈发飘忽不定，她已经能听见那跨越了五十年的各种信息。
“躲开！”这是她喊的。
“你怎么擅自脱离治疗？”这是她听见的。

“你流血了。”这是她不愿接受的。
“敌人散去了。”这是她所希望的。
“都死了。”这是她面对的现实。
“呵，战争，一次怨念与愤怒的大爆发。”这是她所感慨的。
“小莫，你要明白，战争是结束不了的，趁着鲜血洒在无名土地之前，早点找到你的挚爱。”这是她不理解的。
“……这些多余的情感，我不需要。”这是多年以后，她的回答。
她此刻望着路旁飘摇的红枫，试图追寻着内心波动的来源。但却无果。
无论是阴云连绵的天际、远方绵延的群山，还是眼前的一束小花、树梢的几粒果实，她都竭力地去搜索。
“早点找到你的挚爱。”
“这些情感，我不需要。”
她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却品不出意味。她非常想找到拉特兰的高层，举起法杖当面质问他们：堕天使是否能拥有挚爱！
她找不到答案，她自然也不可能去真的质问他们。
之前她到了罗德岛，遇见了一个转机。
但这个转机足足花费了二十年，而且依旧没有终点。通过博士，她虽然明白了一点，却依然无法突破最后一层桎梏。

她最终瞥向能天使。她意外的发现，在能天使的赤发之间，竟若隐若现地点缀着几缕白发。
“怎么……”
或许是酒吧光线过于灰暗、又或是自己感知能力下降了、抑或是光环反光的影响，她现在才看出来能天使身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也是，五十年了。”她自言自语。
虽说天使的寿命未知，但时间依旧能留下些许印记——除了莫斯提马。
“拉特兰到了。”她看见了熟悉的地界线，对着能天使说。
能天使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看着那个刻着“拉特兰”字样的、饱经风霜的石碑，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头顶的光环微微闪烁，仿佛在感知着故乡、感知着天使们唯一的家园。
“走吧，我们进去。”
她向守卫出示了锁匙并指了指暗色光环，便直接带着能天使进去了。
不知是二人的错觉还是如何，明明拉特兰的生活水平肉眼中有明显的提升，尽管比不上龙门那般繁华，却也算是喧嚣，但她们内心深处总觉得拉特兰似乎更为凋敝与衰败了。
一路上她们听见居民们的窃窃私语。
“欸欸，听说又要打仗？”

“跟萨卡兹？”
“哦哦，那不是很难缠吗？”
“也不知道高层怎么想的。”
“战火会不会波及到这里呀？”
……
二人默默地听着，继续走着。
“很快就到了。看完，我们就走。”
“……”
“你听见了他们的聊天？”
“我在想，我们作为天使是不是应该为他们出一份力？”
“别多想，你已经五十年没有在拉特兰了，没人会要求你，也没人会责备你。”
“你呢？你怎么想？”
“你若是想帮忙也无可厚非，我会支持你。不过现在你还是得先听我的。等到结束了，我来请你喝咖啡吧。现磨，我亲自来磨。”
她们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绕过一座又一座建筑，横跨了整个拉特兰，来到了罕为人至的另一侧边境。
“这里是……”
这是个缓冲地带。三国交界之处。也是当年鏖战之地。真正的，无人之地。
“我们到了。”
下午温和的阳光打在土地上，黝黑的土壤上尽显坑洼，一具具无名尸首杂乱地排列，黑白相间。野禽随意停歇与觅食，最后一批候鸟也终于离去。红蓝点缀于其间，缓缓移动。

“这里……不是，是这里。”莫斯提马摸索着，最终挖出了一块石头。
“这是什么？”
“哦，这个呀，这个是当年战乱结束后，我和你姐姐偷偷到这里来埋下的石头。你可别看它普通，我们花了好大气力才从拉特兰的地下世界带出来一块的，据说能保存微量的灵魂残痕。”
“这些残骸难道都是……”
莫斯提马笑着摇了摇头：“不，天使的残骸全部被带回去了。被一些已经感染矿石病的天使们领回去了。”
“等等，这一片土地不是还有源石污染吗？我们这样岂不是会被感染？”
“不用，你多虑了，一般源石二十年之后感染力便会自然地减弱，你权且可以理解为被自然洗刷了。而即使是萨卡兹之类的源石祭坛下的源石，也只需要四十至五十年。当然我说的不是天灾之后的源石海，那样的规模恐怕是无法自然削减的。”
“所以这里都是萨卡兹的遗骸。”
“嗯。这颗石头，也该取出来了。”
“欸，小莫，你相信‘灵魂’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日渐西落，堕天使把那块石头抱在胸口，默默地看着脚下的焦土，闭眼，无言祈祷。

“可以走了。”她回身，扫去了一贯的微笑。
能天使却始终停住了脚步。
“小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仍想和同伴一起再打一次仗，或者说，我不想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我明白。我会帮你，能天使。”
“谢谢。”
“我们的关系没有疏远到要互相感谢吧？”
“啊啊，那么就往回走吧。”
二人谨慎地踏过弹坑与洼地，沿着五十年前的路线往回走。
“阿能，你过来。”莫斯提马指着一处断墙的撞击痕迹，“你看这里。你记起来了吗？”
“这是当年的那堵拉特兰的城墙？”
“对，一定没错。这里是那个弹坑，你就是被它炸到的。旁边就是源石祭坛。还有这一整块地明显更为黝黑，应该是你当时强制开启两次过载模式留下的痕迹。”
“你看啊，这幅景象，就算那么多年过去，仍旧是丝毫未改。”
“哪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
“你的头发白了啊。”
能天使一惊，小声问道：
“你发现了？”
微风扬起莫斯提马的湛蓝色头发，她蓝绿色眼眸直直望着能天使，右手紧紧抓着泛着微光的石头，眼底的清亮闪烁着，真挚地笑了笑。

“要记得多爱护身体，都多大了。”
都多大了。
能天使无言，悄悄地靠近她。
“你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都笑开了。
“笑吧笑吧，这次可不能错过啊。”她心里这么想着。
她对战争的残酷、感情的渴望……全部在主观缓时下消磨殆尽。
博士的只言片语叩开了她堵上的心扉，但也仅此而已，那些情感依旧塞在里面出不来。她无法描述、也无法去理解。
她想起了能天使不久前说的所谓“记忆存储空间”。她在这个平静的午后缓缓游走于回忆中，寻找着一切信息。
她已然奔波了数十年，泰拉大地充斥着她的踪迹。作为一名堕天使，却为着这片世界传递着真正真切的消息。
“莫斯提马，你知道‘信使’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太清楚，凯尔希。可能就是跑来跑去送东西之类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当信使？”
“我需要一个足够的空间与时间给自己。”
“不错。但，堕天使，我要告诉你，作为‘信使’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信使传递的是人与人的信息，这些信息里包含着人的一切，性格、心情、目的、原因等等，而它们具象为一份份信再由你送出。换言之，纵使这些消息福祸相倚，但是却是这片世界中罕见的真切、真挚的存在。”

“这……我可以胜任吗？”
“没有问题。被诸神认可的堕天使啊，在这个职业中，逐渐找回你被剥夺的一切感情吧。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明白了。”
“不，不。你还没有明白，明白之后，你会离开我这里的。”
“为何？”
“罗德岛只是一个收容站，你的归宿不是这里。当你流浪各地，当你露宿街头，当你尝遍百态，你便会意识到，泰拉世界最真挚的东西在哪里了。”
她的确没有明白、也没有找到。二十年后依然仿徨。
但这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流浪……露宿……百态……她早已体味无数。
就差一步。一步——
“砰！”远处传来一震。
“什么情况！”能天使脚下一滑，莫斯提马下意识抓住。
“没事吧！”
“嗯，刚刚怎么了！”
“爆炸。哈，可能由不得我们了！”
“终于要来了吗。”
“准备战斗。”
“呵，我等了五十年呢。”
莫斯提马塞好石头，反手挥出两支法杖；能天使抖了抖双肩，拔出两把铳枪。

二人向前奔着。而她们身后，往日的战场上，夕阳已不再如血。
“……来不及了。能天使你慢慢过去，我先加速过去了。”
“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待会儿见！主观缓时！”
战事发生在数里外的另一侧，一次爆炸彻底打乱了拉特兰。一支萨卡兹小队一瞬间从地下冒出，携着大量源石技艺准备率先袭击。
“城卫军！快去通知将军！我们先抵着！”
“不了，你们抵不住的。给我让开。”
“你是谁？”
“堕天使。”
莫斯提马抬起左手，一把挥过黑锁。烈火如巨龙横扫一切，极大限制了萨卡兹地行进。
突然，几颗源石飞起，同时源石祭坛开始爆发。莫斯提马已躲闪不及，她皱紧眉关，右手白匙顺势一劈。
“荒时之锁！”
霎时间，火焰凝固，面前的一切全部静止，面前的源石与冲击波与她只有数米距离，她保持着法术，苦苦加持。
“莫斯提马！可恶！强制过载！”能天使及时赶到，凌空一跃，扫碎了源石并大规模地发射了弹雨。
“锁，开！”莫斯提马借着冲击波向后一跃，全覆盖的子弹密集下落，几近毁灭性打击。

“呼……”莫斯提马摸了摸额头，擦掉了汗珠，数十秒的时间停滞对她的身体实在伤害太大，所幸目前身体没有问题。
“大家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莫斯提马高声呼喊，众人拂尘现身，纷纷称赞不绝。守卫一改态度恭敬地行礼：
“堕天使。久仰大名。感谢。”
“不必了，赶紧呼叫增援，打扫战场，主力军还没来呢。”
“啊……好的。动起来，都动起来！”
守卫愣住了，他没有料到，所谓“堕落之天使”，原来是这么善良。
莫斯提马擦了擦能天使的衣服，摸住她的头：“你啊，总是出现的这么及时。”
“你太快啦！这一次差点跟不上了！”
“没事，还有的好打呢。你先休息一下吧，强制过载对你身体不太好。”
“嗯。”
莫斯提马的法术几乎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就连能天使也不知道莫斯提马究竟承受着多少压力与负担。
莫斯提马靠在城门外，她需要立刻恢复精力，不然后面的战争……恐怕又要演变为当年的惨状。
她拿出了石头，石头幽幽发着光，仿佛在感知、记录着什么。

“呦，小看你了，效果这么好？到时候走之前得再拿一块。”
“带上我啊，这种东西你一个人可拿不到。”
“阿能啊，你准备好了吗？”
“啊，准备好战斗了。”
“不，我是说，被这块石头记录下来这些事情。”
能天使愣住了。
“你看，它还在闪。说不定我们俩它也会记录下来。”
“灵魂吗？”
“噗，我想是的呢。我们两个的灵魂会被它微量吸取也说不定。”
“那挺好的呀！”
“好了不闹了。”莫斯提马收起石头，“他们已经来了。”
“你看，那堆烟尘扬起来了。”
逆着夕阳光，莫斯提马缓缓回头，微微一笑：“恐怕，这一次他们的人更多了。”
“杀吧。他们人多了，我们也强了。”
“嗯。我帮你。”
“到时候有什么家底都放出来吧，也给我开开眼界。”
远处军队极速行军，万人大军压境。
莫斯提马腾跃而起，舞着双杖，身后泛起淡蓝色的波纹。她眼睛缓缓逼出蓝光，天使光环逐渐发亮。两支法杖仿佛产生共鸣，被一层蓝色微粒包裹着，逐渐在她周围形成一层屏障。

她深吸，转换眼神，蓝光似剑，摆出架势，法杖交叉。嘴角露出堕天使的邪笑，轻轻咬着牙关。随后双手拉开，白匙在上，黑锁在下，白匙重重锤下——
时序的钟摆已然敲响。锁与匙碰撞之下，天地仿佛罩下时钟，深蓝的波纹远远荡开，一切都被框在了既定的慢世界。
“时序之匙。”
她竭力控制着法术运行，一道道波纹蔓延、荡在战场，战场骤然宁静，敌人被大规模地掀飞。而那微量的爆炸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在波纹扫过的所有区域，突然全规模覆盖。
一分钟过去了。
“唔。”莫斯提马感到心悸，便逐渐减缓法术的加持，缓缓落地。
敌人的数量得到了有效削减却依然众多，莫斯提马深感不妙便暂时后撤。
但源石技艺没有留下一丝时间。
半空中的莫斯提马当机立断，黑锁一扬：
“荒时之锁。”
这只持续了短短数秒，莫斯提马顺利落地后便支撑不住法术的损害，技能强制打断，她也被弹开数米。
“过载模式！”能天使再次及时赶到，正常打开过载模式，纵身一跃，瞳孔发红，全身十把铳枪第一次完整出现，犹如杀戮死神般对膝下芸芸众生倾泻着怒火一般，弹幕密集不止地猛扑。

莫斯提马喘着粗气，她看见了能天使咬牙切齿的表情、看见了萨卡兹犹如草木一个个倒下、也看见了远处深藏的源石祭坛与祭师。
她点着两支法杖，时刻准备着急袭破坏源石技艺。
堕天使，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你想想你的所作所为，这真的是纯正的堕天使做的吗？
不，不，莫斯提马，你被眷顾是因为你主动收下了世间的无尽罪恶与孤独。
锁是为了封印的，而匙的作用，你得敢于发掘。
“不。可恶！时序……之匙！”
她扬起裙摆，激起一道气浪。强制开启时序之匙需要足量的精力，而她只需要突入进去大肆破坏便可。
她的眼眸逐渐变深，头发缓缓增长，头顶的光环开始变蓝，时间的痕迹骤然降临于她的身上。她将双层波纹凝聚于法杖上，随着摆钟的转动，一道突刺直直穿到祭坛。她一跃，回身一扫，祭坛瞬间消失。
她如法炮制，清除了四个祭坛后自觉身体负荷不能。她大手一挥，腾跃而起直冲云霄，她将一切力量凝聚到白匙上，然后下落，打破了层层音障后白匙震地。
锁的作用是禁锢，那么匙的作用便是……

不，不，这太危险了，我不能收下这个白匙。
堕天使莫斯提马，众神相信你。锁与匙要一同发挥作用。若是巨龙被匙解开封印，你定能再次封印。只是……
只是？
只是你必将灰飞烟灭。
我明白了。
“战争的残酷我已经体验过数次，这一切该做个了解了。”
时间静止。一条巨龙从她身后飞出，径直破坏着一切。
“啊，撒旦，堕天使。”莫斯提马扶着右手往回走，她希望回到能天使身边。
“能天使，下来吧，结束了。”
能天使的过载结束，她惊诧地看着莫斯提马身后巨龙咆哮而不知所措。
二人相遇，莫斯提马便虚弱地倒下。屡次释放大范围的法术已经耗尽了她的能量。
“我们……我们休息一下吧。”
“那是什么啊？”
“哦，那是我本来应该看管的东西。堕天使的职责之一。”
“那怎么……”
“啊啊，你没发现源石祭坛非常难以清除吗？你的子弹肯定做不到，那当下只有我的法术，但它们太多了。”
“所以你就孤注一掷？！”

“没有与你商量，抱歉。”
莫斯提马拿出石头，它冒着闪光。
“呵，你看见了吗？这块石头的能力不可小觑呢。”
“莫斯提马，你的光环是不是变蓝了？”
“哦……忘了说了，我等会儿要把它再封印住，之后我便……”
“之后？之后怎么样！”
“……”
“白痴！莫斯提马你个白痴！自私的白痴！”
“说起来，你头发真的白了好多。”
“还不是因为频繁使用能力了嘛。”
“嘘，我们都小声点，让它记录这现在的时光吧。”
“我只想陪着你。”
能天使无言，伸手抱紧了莫斯提马。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跳骤然加快。
“什么嘛。凯尔希真会打哑迷，最真挚的东西、最挚爱的人，就在我的眼前啊。我最终的归宿……就是和我挚爱的人在一起啊。”她心想。
她扬起诚挚的笑容，泪水倏然迸出，心头的繁结得以解开。
原来是这种感觉。
“记得保养头发。”她轻声念道。
“嗯。”
“他们来了。我得起来，把它锁住。”

她拿出那块石头，交给能天使。
“我们，就此别过吧。”
“莫斯提马，我们……一定要天堂再见。”
“到了天堂，我再帮你磨咖啡粉。”
莫斯提马凌空跃起，黑锁重重地砸在白匙上，巨大的震波涤荡战场。她嘴角已经渗出鲜血，随着巨龙的消失，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她轻轻地坠落。身体逐渐消散。
她看见了五十年前的自己，堕落深渊。
而现在，她以同样的姿势，坠入天堂。
能天使带着石头，回到了龙门。
德克萨斯说她变得深沉了。
她笑笑。
“我不过是没什么想法罢了。”
她看着石头，它已不再发光。
德克萨斯也不再问。她自己也一样。
只是淡淡地说，她的头发白了好多。
岁月、忧愁、思念、求而不得……
数百年后，这颗石头经过无数传递，到了一家咖啡厅中。在广为流传的故事里，两位天使彼此相爱，游历各地，却在战火中为了保护众天使们而前后步入天堂。
据说，这石头上面有着二位天使的灵魂的痕迹，因此便广发公开信来求助，但即使是源石技艺也难以完全复原，直到——

“二位客人，早上好，请问要喝什么？”
“嗯……现磨吧。请问你们这里支持客人亲自磨粉吗？”
“啊，抱歉，我们暂时不支持。”
“唔，如果有那封公开信呢？我们互相约定好了……”
“这个……”
“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的，我们来主要还是想分享故事，就来两杯清水吧。”
“好的，二位可先至二楼，展示出你们自己的故事。”
“嗯。”
她们相视一笑。
“这就是那块石头吗？”
“是的。”
“我们倒是知道一点故事啦……也是两位天使的。”
“请问二位来自于？”
“一家物流公司。”
“那么请展示你们的故事吧。”
…………
“如何？”
“很像是这颗石头的来源呢。”
“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啦，听说要分享故事便赶过来了。而且少说也要八百年过去了，那颗石头或许早已被时间淹没掉了也说不定。”
“二位的故事很精彩。”
“请问……我可以碰一碰它吗？”

“请便，不过务必当心。”
“它……它好像发光了？”
“哦，发光了？”
“不，不，没有。那是我的源石技艺罢了。抱歉。”
“没事没事，二位现在可以去亲自磨粉了。”
“哦真的吗！非常感谢！”
二人牵着手下楼。
之后她们满意地离开。
而咖啡厅中——
“霓裳天，你说，她们两个是不是……”
“啊，我希望是的。”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那两位天使的承诺，也是磨咖啡欸。”
“嗯。发现了。所以我让她们去磨了。”
“那……”
“不过，这只是她们的故事。而这块石头到底是不是记录下这样的信息，还不一定。”
“不过确实很精彩。”
“所以我相信她们是二位天使的转世。”
“啊，又有客人来了。”
淡淡的阳光点缀于地面，又是一个夕阳。
一个像拂晓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