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花齐】蘅芜(9)

【花齐】蘅芜(9)


以后一段日子,齐衡深居简出,不招友不会客,未离开锦园半步。他只想安安静静守着自己的心,教导念儿读书,漫看时光流逝。
花无谢自幼习武身强体健,修养一月有余已基本痊愈。这期间他又偷偷跑过锦园几趟,齐衡真让他吃了闭门羹,不为不敢放他进去,只好劝花将军先等一段日子再说。
经过深刻反省,花将军认为自己除了拉过人家手外并无太大逾矩之处。回想上次齐衡和自己相见,开始他温暖多情,最后却说出那些没来由的话,实在搞不懂究竟为何?
他是怕外面再讲闲话?一切有我你怕什么,谁再乱说我照打不误就是了。可干嘛不让我见你,我忍了这么多年才碰一下手你至于的吗?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吗?
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等待齐衡消气回心转意。后来皇帝下令要筹备塞上演兵,花家父子全部担任要职,一时忙起来顾不上这头,齐衡的事就暂且搁下了。
忽有一天傍晚,府门外一阵闹腾,有人吵吵嚷嚷要找花二将军,家丁拦着不让进。傅红雪路过看是不为,知道齐衡必定有事,怕被花府其他主子撞上更麻烦,就单独领他进了西小院儿。
不为见到花无谢跪下磕头就哭。“将军,小世子出了事,我家公子急得半条命也快没了,您去帮帮他吧!”
今日念儿贪玩儿,不想读书趁齐衡没注意偷偷爬上假山看大街跑马。为了抓一只蝴蝶失脚掉下来,又恰巧头磕在道边硬石上,被发现时已然流了好多血,昏过去不省人事了。

【花齐】蘅芜(9)


下人拿齐衡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但孩子小伤势重,来的两位医者都连连摇头,要齐衡有个心理准备,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了。
齐衡有如晴天霹雳,不愿相信上天会这样对自己。他已没了父母,没了挚爱,在世上只有念儿一个亲人。念儿就是他的命,是他今后唯一的指望和依靠,若再失去还不如去死。
花无谢赶到时齐衡早哭干了眼泪,许久不见又瘦去一大圈儿,失魂落魄木雕泥塑般守着床上的孩子。
再看念儿往日红润的小脸此时一片惨白,嘴唇都没有血色,小身子一动不动躺着,水汪汪的大眼闭得紧紧的。失却了活泼,不能起来扎进大人怀里撒娇。这样子花无谢见了都难受到不行,心里一揪一揪疼得很。
齐衡谁都看不到,半卧在念儿身边自顾自念叨着。
“念儿很乖的,都是阿爹不好,整日让你读书把你憋坏了。你不要吓阿爹,快点儿起来阿爹放你的假,带你去街上玩儿,给你买蓉禧斋的糕点。……只要你醒过来,阿爹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了念儿,阿爹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不为束手无策,求助地望向花无谢:“公子这样已经整整一天,不吃不喝疯了傻了一般。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去找将军的,我觉得……觉得总该让您知道。”他话语间好像含着什么深意。

【花齐】蘅芜(9)


花无谢没功夫探问,赶紧向御医了解情况,御医如前所述,都道念儿昏迷难以唤醒,自己怕是无能。
“宝柱,你拿我的贴身腰牌进宫,找内侍总管张勇,让他跟皇上知会一句。”花无谢直接问到最高层,既然普通御医不行,便看宫里那位还有没有其他途径可寻了。
宝柱领命,马上骑快马离去。花无谢让两个御医偏厅候着,自己再过来看齐衡。
“元若,我还有别的办法,你不要急,不能先垮了。听话,去歇会儿吃点东西,这交给我盯着。”
他慢慢站在齐衡身后,很想去抱一下,给他些许安慰,但终究犹豫着没动。
静默半晌,齐衡似乎意识到来的是谁了。他猛然跃起,发髻凌乱眼睛泛红,一下揪住花无谢胸前衣襟,不住又捶又打。
“全是你,把我害到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丝毫不问我的感受。你为什么留给我希望又要夺走?我是犯了多大的罪,你要和老天爷一起来折磨我,我不够温顺不讨你的欢心就该死吗?花无谢我恨你!”
打了两下再打不动,齐衡脱力伏在花无谢身上痛哭。他此刻神志不算太清明,情绪很有些失控,可也是把胸中的憋闷委屈都控诉出来了。
不为跟着一起哭,花无谢搞不懂怎么回事,却愿意做个出气筒。就势把人圈在怀里柔声劝着:“好了,怪我怪我,全是我不对。”

【花齐】蘅芜(9)


齐衡的小心思难猜,不过花无谢也觉让他走到今天自己有愧疚有责任。本以为是对他放手,谁知却逼他更加踏入深渊。那就让他打两下骂两句发泄发泄吧,只要他心里能好过些。
宝柱回的不算慢,还引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张勇把事情禀告了皇帝,皇帝看齐衡的面子也不能不管,就亲自指派了这位赋闲在家轻易不露面的老先生,是前朝的御医主事。
老人步履稳健,花无谢看得出是有一定武学修为的。将齐衡交于不为照料,花将军恭敬施礼请其为念儿诊脉。
老者抚上孩子手腕,沉吟些许道:“世子昏迷,若用医家的方子不成,不如大胆试试江湖办法。”
齐衡被不为扶着,听到有了希望,摇摇晃晃过来几乎要给老人跪下。“先生,只要念儿能醒,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求您救救他!”
老御医徐徐道来:“江湖上有个法子,对失血过多之人,可找内力深厚者将自己血液渡一些给他。但难在人无处去找,内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血脉要与小世子相融,若相斥无异于催命。”
“用我的,我是他亲生阿爹,我的一定行!”齐衡救子心切,即使要他把全身血液放干也无所谓。
老者却连连摇头:“侯爷怕是不成,莫说你体虚至此,即便康健,纵有至亲之血无内力传送也是枉然。”

【花齐】蘅芜(9)


不为刚想说什么,花无谢先主动站出来。“那验验我的血,如果不行我去军中把武艺好的都叫来,死马当活马医,碰上谁是谁!”
齐衡骤然一愣,眼睛呆呆看着花无谢,口中讲不出一个字。
花无谢的血液非常合适,连老御医都深感意外,本是没抱希望的事,谁知一下就成了。那老者在念儿腕脉处划开一个小口,花无谢也在他指点下割破掌心,攥紧念儿腕子为其运功渡血。
名医果真有奇方,孩子的脸上逐渐添了颜色,后半夜缓缓睁开眼,忽闪闪四周看看,倒先哑着小嗓子唤了声花伯伯。
见小少爷脱离危险,不为长松一口气,他端给花无谢一碗红枣参汤。“将军辛苦,这里我守着就行,您和公子都去歇歇。”
花无谢送出不少血有些头重脚轻,不过还能坚持。他接下参汤仰头喝干,又让不为续了一碗。这里总得有个主事的,自己不能先躺下。
将注意事项交代给其他御医,老者起身要走。花无谢佩服真正有本事的人,亲自致谢送出门去,分手时还轻松道一句:“先生妙法,恰巧我的血又合适,当真天意。这孩子得您出手,想必日后是有福的。”
“对呀,确实难得。”老者也慨叹:“血液相同者万中才得遇其一,若不是机缘凑巧那除非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花无谢比较好奇。

【花齐】蘅芜(9)


“就是孩子的骨血双亲。”
花无谢当时就懵了,老先生何时走的他完全没察觉。齐衡捶打自己所说的话一下又跃上脑海,小念儿可爱的脸怎就如此讨人喜欢,看见他就像看见幼时顽劣不堪常令父母焦头烂额的自己。
前日与傅红雪聊天,听他说起齐侯爷的孩子也是早产,怎就那么巧同玉哥儿一样。他莫非知道了什么又在暗示什么?难道……这,这可能吗?
再回到房中,念儿喝了药吃些粥又睡过去,倒是没事。可齐衡松懈下来浑身脱力,整个人软泥一般傻傻愣愣的。花无谢亲自喂参汤,勺子放到唇边齐衡就张嘴,就默默往下咽,表情全程木然。
“公子,您快去睡会儿吧。”不为劝了很多次,齐衡仍坐着一动不动。
这样真不成,花无谢安排两个稳妥的仆妇照看念儿,自己将齐衡打横抱起去卧房。走到门口顿了一下,转头对不为说:“你也过来。”
往日平宁郡主规矩极大,怕年青小丫头起不该有的心思勾引坏了儿子,所以齐衡身边从不用未嫁女使。只有几个教引嬷嬷,外加不为是齐衡乳母之子,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才留下了,近身照管齐衡起居。
花无谢抱着齐衡,不为后面跟随,两人到内室把齐衡安置在床上。其他伺候的人没主子传话也不敢进去,都静静侍立在院子里。

【花齐】蘅芜(9)


不为想帮齐衡脱去外衣,花无谢没用他,干脆亲自上手了。
齐衡软塌塌声音微弱:“何苦管我,你走吧。”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要我怎么走。”花无谢不听,照旧解衣襟褪袖子,不过动作倒是很克制很轻柔,没带什么邪念,生怕齐衡心里身上不舒服。
齐衡用手推他,书生的力气无异于以卵击石,任何作用都没有。
花无谢成功为齐侯爷宽衣,然后放好枕头要服侍人躺下。无意中齐衡的贴身衣袖被撩上去,右手小臂前端一点疤痕分外惹眼。花无谢行军打仗对各种创伤很熟悉,这,明显是烟熏火烤的。
欲捧起胳膊细看,谁料齐衡反应强烈,死命往回抽手。挣扎间右臂完全裸露,后面还有五六处,看样子是几年前留下的,疤早已定型很难再消除了。
花无谢一震,再看左边也是一样。本来肤白胜雪的两条玉臂,现在伤痕累累遍布火痕,观之触目惊心,叫人痛惜到极致。
“元若,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的,……你,你松开我!”齐衡想躲、想逃,他不愿自己的隐私和耻辱被人看到,尤其是被花无谢看到。
“你骗鬼呢,一次两次不小心,十多处也会是不小心?你一个文人身上哪来这么多伤?不许骗我,告诉我!”花无谢也急了。

【花齐】蘅芜(9)


“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同花将军不相干!”
“谁说不相干,我……”
“花无谢你走,讲过不见面了,请你离开我的家,以后再不要管我!”
“元若你冷静点儿……不为你说。”
“不准说!”
“公子!”看两人还在僵着,不为喊了一声,眼泪刷一下流出来。
“公子,您别瞒花将军了,别再说不要他管的话。今天若没他小少爷如何脱险,他是真心实意为您好呀!有些事该告诉他了。”
“不要……不要……”齐衡接近崩溃,要逃离花无谢却浑身瘫软挪不动半步。花无谢索性坐在他身后,把人紧环在怀里,让他的头踏实靠在自己肩上。然后面对不为:“就先从这伤说起。”
不为也极不愿提到往事,现在只有狠心再把那些噩梦揭开。
“公子的伤是被,被那老秦王行房时用烟火香头烫的。老秦王上了年纪偏执暴戾,房中之事精力不够就生出许多怪癖,公子每回不知吃多少苦受多少罪,第二日总是不能出门的。”
“老畜牲!”花无谢拳头上的骨节咯嘣蹦作响,他强压制怒火又问不为:“你如实告诉我,念儿出生时那天杀的秦王多大年纪,念儿的生父到底是谁?”
“花无谢,与你无关,你走开。”眼看越来越接近真相,齐衡却还固执地要继续隐藏下去。

【花齐】蘅芜(9)


不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公子,我看不用瞒了,将军想必也猜到了。”
他直接膝行来到花无谢跟前:“念儿的生父就是将军呀,他是你们花家的骨肉!公子与您和离时已怀有身孕,他要强性子拗不肯告诉您,更舍不得打掉孩子,所有的难都一个人受。他去到秦国,初时要在秦宫里承欢还要顾及身上的孩子,悄悄买通太医只说这孩子是老秦王的。后来为了对上月份他每日用白绫缠腹让体量不至太明显,借口怕损伤胎气再没让老秦王近身。他怀胎十月尝尽痛楚,生产时血崩几乎夺去性命,小世子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幸好对上了早产之说。公子本就身子弱,经这一番折腾更坏了底子,还要应对来自秦国宫廷朝野无数明枪暗箭,他实在太苦了!将军如今知道真相请怜惜我家公子,多给他们爷俩儿几分慰籍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