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鬼差第五章：怨孩天苹

公元700年，武周朝圣历三年，庚子年，七月初三，戌时。
即使穿着重甲，任从道行走的时候连个甲叶震动的声音都没有，可即便如此，整个村子仿佛是个鬼村一样，没有一户不是锁门的，也没有一户敢电灯，晚上起床上茅房都不敢穿鞋，毕竟，在这个晚上睡觉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什么时候死在梦中的小村子里来说，这就是这些村民们日常。
静得连鬼影飘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可就在这片死寂中，任从道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不像是夜间动物的声音，而像是...人的耳语！
而此时任从道也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什么了，他凭借着本能，真的像是个夺魂鬼一样朝仇家飘去一般。
而他凭借感觉来到声音源头时，窸窸窣窣又消失了，只剩下了真正的死寂。
“奇了怪了，这一定不是人，非鬼即妖，看来这里并不只是政党这么简单。”
但随后任从道找了又找，但还是没找到任何移动的东西，不过任从道也趁机把整个村子的犄角旮旯都捋了一遍。

“算了！这个村子，村民晚上不敢大声，这样的村子，定有鬼庙，我去返老还童、咥饭去了！”
任从道走进了这个村子的鬼庙，进入鬼庙后，他也不再拘谨，开始哼起歌来。
“楞楞楞~额四个鬼差~阎王差到人间的鬼差~人见了折阳寿，妖见了失修为~中元佳节鬼哼哼，路上行人欲断魂~”
任从道边毫无章法地哼哼，边拿出身上的摄魂石，用自己的血在石头上抹了一下，然后供到范谢二将的雕像前，磕三个头，道：“七爷八爷，灵气多多地来，冥鬼多多地去。”
这时，雕像上突然汇聚出大量灵气，然后任从道用嘴在空中一吸，所有的灵气都进入了他腹中。
他最后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突然，任从道的面庞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
“哎呀，终于面容回到了生前的年纪了......嗯？！”
任从道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抄起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大长刀，指向雕像。
“谁！出来！净在鬼爷爷面前装神弄g...不对，不管你是什么鬼，赶紧出来！”

雕像后面走出一个瘦弱的小孩的身影。
“鬼...鬼爷，求求你行行好，我快饿死了......我...我感觉我阴寿都快没了......”
任从道发现，这应该是个小饿死鬼，所以应该不是刚才那个声音的源头。而且，任从道完全可以直接把这个小鬼收回去加阴间业绩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可能是他良心作祟，也可能是他太孤独，没有个鬼朋友，于是任从道用刀在左胳膊上划了个口子，让血流进碗里，然后递给那个小鬼：“嗟，来...不对，给，喝罢。”
小鬼本来想吐槽，以为刚才说的自己没听见吗的时候，见到碗中充满灵气的血液时，他立刻忘了三界中的一切，眼中只剩下了这碗血液。
“吨...吨...吨...”
“哎呀哎呀，慢点儿喝别呛着，也不嫌腥。”任从道笑着看着他那贪婪的样子。
而让任从道惊讶的是，那小鬼的身体从肚皮贴到骨头上的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到了正常体型，又从正常体型涨到了微胖。
甚至那鬼才有的苍白的皮肤都甚至微微有了活人才有的粉红色。

只见那小鬼以比任从道干完一碗酒还要快的速度将那碗血喝的、舔的一滴不剩，一点红色印子也没有，但是他又用那不满足地眼神看向任从道的左臂。
突然，那小鬼以一个连任从道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飞扑过来，着实将他这个鬼差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拽着任从道的胳膊，嘴贴在胳膊切口处，用尖锐的虎牙重新将已经结痂的切口划开，连吮带吸，那小饿死鬼感到仿佛又有取之不尽的血液进入腹中。
“喂喂喂！行了行了啊！你个小贪吃鬼加吸血鬼！”
任从道一个用力，将那小鬼甩到了一旁，而那小鬼一个完美地四脚着地，站起身，眼中充满着贪婪与失望地看着那正在滴血的切口。
“哎呦我的天，你叫什么名字？生前什么籍贯？唉，八成是京城的，一定是生前太贪，阎王罚你永远吃不饱肚子。”
“鬼爷赎罪，失仪了失仪了，小的姓天名苹，生前，三岁时被爷娘抛弃，所以只知道自己是赣州人氏，八岁时被别的孩童虐待致死，现如今以食其他孩童过活。”

任从道看了看这个大概十四岁到十六岁的小鬼，然后从疑惑到恍然大悟，鬼在人间比在阴间老得快十倍，必须以吸收灵气或者以其他活物为食，既然老得快，那么小鬼也就长得快，然后又问：“哦，小郎兄，你吃了多少小孩啊，好的坏的都吃吗？”
天苹：“小的很少有机会吃，也很少愿意吃，大多数时候以小动物为食，平常人家也很少让他们的娃在夜间单独行动，偶尔我有机会，也不回去吃，只有我看到一些恃强凌弱者，我就感觉回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嗜血的欲望涌上了脑门......”
任从道：“啊，相信我，鬼都会这样的。”
天苹：“敢问鬼爷贵姓？”
任从道：“姓任，大名二字从道，死前因为战事不利，被上司砍头而死，现职冥府鬼差，捉拿歹徒游鬼，任某看你也是个可怜娃，就放过你了，爷爷我最近业绩还不错，想逍遥会儿。”
天苹：“任大哥好会。”
这时，刚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动物喝人的奔跑声音想起来了，而且越来越近。

天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它们来了......”
任从道：“它们是谁？”
这时，十来个人影，哦不，鬼影，出现在庙宇门口。
只见十来个身着紫袍，与人几乎无异，和爬行着，双手变成利刃的鬼出现。
是拘魂鬼和刀劳鬼。
“小娃子！交食费了！已经通融好几夜了！今晚再没有，哥儿几个就把你绑去烤了！”
任从道：“是谁打扰了爷爷休息？！”
一个拘魂鬼说：“你他娘的是谁？新来的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任从道：“呵，你们这群鬼孙子，老子是你们鬼爷爷！孙子在爷爷面前就得听爷爷讲规矩！”
拘魂鬼：“GRD！兄弟们上！这大的剁碎了做夹馍，小的拿盐腌着吃！”
任从道：“你们过来一个试试，我最近好久没活儿了！”
一旁的天苹说：“你方才说......”
任从道：“去去去！”
一时间，众鬼倒还真不敢上前了，但是一个拘魂鬼看了看任从道，阴森地笑了笑：“桀桀桀，兄弟们，这怂穿着重甲，连转个身都难，我们有刀劳鬼兄弟，一个破鬼差不足惧！”

这时，两个拘魂鬼大叫着扬起横刀冲向任从道，而任从道先是扬起长刀，对着那两个鬼怒目圆瞪，就在离自己三步外时，任从道一个假动作，身形一蹲，巨大的长刀一个扫腿，两个拘魂鬼的腿齐齐扫断。
注：如同之前说的，理论上物理攻击没法对鬼造成伤害，所以双方打前刀刃上都抹了鬼血，这样才能伤到对方。
拘魂鬼头子一惊，这怂穿着重甲居然能做出如此高难度动作，心一狠：“所有刀劳鬼一起上！两拳难敌四手！”
两个刀劳鬼跳到空中，张开满嘴利齿，扬起双刃朝任从道斩去。
但任从道用长刀招架住了他们的这一下，随后挑到一边去，然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按在刀背上，一个压刀，直接将随即到来的一个拘魂鬼的头颅竖劈成了两半。
这是任从道自己琢磨出来的压刀术，因为任从道的长刀长得如同一根短矛，虽然一寸长一寸强，但是一旦被近身后，短兵快，所以任从道琢磨出来了一种压刀术用来解决这种窘境，他的长刀不只是一杆短矛，枪矛只有头是利的，而任从道的长刀，相当于一杆除了刀柄以外浑身都锋利的矛！

任从道十分夸张地用他那几乎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长刀耍了一个刀花，刀尖几乎要戳到庙顶：“谁还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无间地狱？！”
但这时，任从道突然被两条钩爪绳索控制住了，刀也掉落在地。
拘魂鬼头子：“哈哈哈！你这怂这下逃不掉了！我们拘魂鬼随身带的钩锁可不是普通的钩子，这是专门逮灵魂的！”
他的确说的没错，任从道尝试化作迷雾逃走也没用。
“哇呀呀呀呀呀呀！”
这时，天苹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天苹小郎兄，别！”
天苹和任从道一样，头上生有四根赤角，用来顶牛是没问题的。
这不，天苹一个头槌攻击，直接撞得那个控制着任从道的拘魂鬼一个踉跄，然后趁着他不注意爬上背，双腿夹住脖子死也不放，双手变爪，狠狠地不停地抓他的头。
虽然这招对活人很有用，但是死人也不会断气啊。
不过，这招也让那鬼受不了。
“小畜生你给我下来！”
双鬼互挣，情急之下，天苹居然直接将那拘魂鬼的眼珠子扣了出来。

“啊啊啊！！！我瞎啦！老子瞎啦！！！”
而这时任从道也早已挣脱束缚，脚尖一勾将长刀勾起，手一接，直接像扔标枪一样朝那个准备再次向天苹扑去的拘魂鬼掷去。
只听一声利物刺穿肉体的声响，长刀穿胸而过，拘魂鬼跪倒在地。
任从道走上前，抓住戳出胸膛的刀身一拔，背后的刀镡与刀柄带着一大片死肉被他拔了出来。
而一旁的天苹满眼都是星星，心里头有一百个“任大哥好会”等着脱口而出。
而此时杀得尽兴的任从道一回头，居然发现那些鬼都跑没了。
“哈哈哈，一群胆小鬼！”
而后，那些被任从道杀死的鬼因为阴寿已至，灵魂在三界之中已然消散，或者说化作了任从道的鬼差业绩，随时能在鬼庙中转化成灵气。
而天苹，哪怕算上生前也没吃过这么饱的一次，端起首级就如同端起酒缸子一样大快朵颐。
破晓时分，任从道腰上挂着鬼的首级，由于是鬼不能见光，所以用黑布罩着，而一旁跟着的天苹，穿着不知道是任从道打哪儿找来的圆领袍，天苹说他生前除了麻衣布衣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来到杨麾下的山中静阁，迎接他们的是杨鲂鲍。
任从道跟他讲述了一下昨晚的经历，杨鲂鲍立刻就把天苹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了，而任从道与天苹也疑惑怎么杨鲂鲍面对鬼身仍然能如此从容不迫。
不过面对自己的挚友，任从道也不愿怀疑什么。
杨鲂鲍：“杨麾下又给活儿了，而且这次能完全让你们畅通无阻地行走于长安城内！没错！这次就在咱们老家干活啦！这次活儿完成了，一直到今年年底的上元节你们都可以在长安城内逍遥啦！而且你放心，那能让你变人的药够的！给小兄弟也有！”
天苹：“杨公多谢了，小的本来就会化作人形。”
任从道顿时心中就酸了，他也想随心所欲地化形而不用嗑药，不过又想了想，唉，能正面刚干嘛要走刺客路线呢！
任从道：“你还有什么神通？”
天苹：“小的不才，那些也不算什么神通啦，除了化人外，小的自认为身形十分敏捷。”
曾经有一个武侯想要杀死天苹，结果十步之内，天苹硬生生地躲过了那个武侯的弩箭，最后那个武侯也再也没机会放出第二支了。

此时任从道心中更酸了，但他随即又安慰自己，自己皮厚，而且受重伤后还能化作黑雾控制长刀，不需要走敏捷路线。
如果此时让天苹知道了，估计会说：酸的人应该是我好罢！
......
长安城内，朱雀大街上。
两个仿佛是年龄差距较大的兄弟漫步在大街上，那个年龄大的半披圆领袍，里面套了个半臂，看起来十分阔气，拿出一张名单看了看，随即收了回去，并且向弟弟说：“阿弟，来，咱们去昌明坊转转！”
此时，昌明坊内。
一个看起来像道士的人正在将一箱箱的东西装进马车，然后用茅草盖住，正准备让驾车的出发，但是又叫停，又打开木箱，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贪婪的口水流了出来。
最后，他拍了拍箱子说：“到何家村之后就千万别回来了，我会托人把你一家老小从洛阳城里搬出来，长安城也千万别回来了！别管我，我自有办法！”
目送那马车出了坊门，那道士松了一口气。
但突然，背后传来说话声：

“钱财生带不来，死又带不回去的，你个道士要那么多金器干嘛？”
那道士转身，瞳孔急剧放大。
而那个说话的人也显出了原型，活人该有的红润肤色瞬间变得苍白，脸上的烧伤与割伤凭空出现，两根向上弯曲的獠牙从口中长出，而那人背后裂开一条缝，而他手深入血肉之中，竟从脊椎中抽出一把长刀来！
“汝之阳寿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