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石侠：结石本位制的覆灭

漆黑的公厕钻进一串急促的脚步，戛然而止在坚硬的鞋跟踏进水渍，紧跟着的是咒骂。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拉链的钢齿缓缓分离，一张大手拍在了墙壁上的虚假广告。又过了三分钟，那些纸张才终于被揉皱、攥紧和撕裂。
丁零当啷
激动人心的声音滚过小便池滑进了下水管道，老麦克把耳朵从监听管道上拔下来，连忙跪倒在涌动的粪水里捧起双手。一线闪耀的水滴跌进了他的手掌，等尿液滤净，指缝间竟然射出五彩光芒。他拿自己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起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剔透的结石，一颗饱满、圆润，价值连城的肾结石。
逃跑的路线早就规划好了，他顺着污水滑落瀑布跌进深潭，只要再下潜个二十几米，就能被闸口的漩涡抛向大海。有了这宝贝，他便再也不用回到这肮脏的下水道。没丝毫犹豫，他就一口吞下了那颗奇异的结石沉下水面，但在窒息的前一秒，老麦克心头涌上一阵羞耻，他失禁了。裤裆里被异物塞得满满当当，在缺氧的幻觉里，他甚至以为是那些闪耀的宝石从自己的裤管里悉数溜走，堵上了他逃离的唯一通道。因此，老麦克绝望了，他不再挣扎。
“真是被金钱冲昏了头！”
老麦克平生最听不得人在他背后非议，有一回同在下水道淘结石的工友躲着他说闲话，说这老麦一辈子也没尿出来个结石，是不是肾不行呀？就这么一句，淘了半个月的碎石子儿就混着老污泥一齐塞进了那家伙的嘴巴。这么一来，那碎嘴子免不了被开膛破肚，毕竟小钱也是公司财产，容不得谁中饱肚囊。

老麦克差点儿从担架上跳起来四处咬人，却被一对粗壮的手臂给按回了手术台上。他从人缝里认了出来，说这话的是他拜过把子的兄弟查理。这小子在下水道里没本事淘到结石，就只能自己尿，落魄的时候吃了他三天口粮，终于憋出来一颗大的。因为这颗大家伙被选中去奶牛工厂当产工之前，本着先富带后富的美好愿景，工友们还为他办了场欢送会。没成想现在倒好，挺着个老大的大肚子躺在产床上插着导管，噗噗地尿着他们几个月才能淘出来的结石，毫无愧意，甚至有些享受。导管的吸嘴每振动一次，他肥嘟嘟的脸上总会泛起红晕。
“你他妈的……”老麦克又开始在担架上扭动起来。
“老麦，你别急，我说的是你隔壁那位。”
他这才发现隔壁床还躺着一位，上衣的下摆被生扯开来，整个腹腔暴露在手术灯下，洁白的搪瓷盘里摆着他的两颗肾脏。
“被金钱冲昏了头呀，为了那破玩意儿，都追到这儿来了，嘿，老麦，值不少钱呢吧？”
老麦克心头一紧，果然，那男人指甲缝里还塞着小广告的纸屑呢。他低头也看了眼自己裸露的肚皮，差点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的衣领滚落，在肚脐眼上打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老麦克自己，他竭力吧唧着干枯的嘴巴企图能沥出点儿吐沫来。但慢慢的，他觉出来舌尖渐渐攒出来一颗光滑的硬物，直到小护士上前观摩，他当机立断啐了她一脸吐沫。那些闪耀的结石密密麻麻地嵌进了她的面庞，令她痛苦地掩面倒下。再有冲上前来的，不是被锐利的石锋割破了喉咙，就是被坚硬的石弹穿透了胸膛。
不够，还不够！
老麦克下了手术台，朝查理走去。
“老麦，别啊，我……我也是……不得已，和公司签了合同的，我也有压力，还有贷款要还，啊啊啊！”
老麦克一把扯下他下体的吸嘴，插在了自己那活儿上。导管末端是一把活塞气枪，为的是把积攒的结石一次性排出。他拿自己的好兄弟查理试了试手，果真只消一发，脑袋就被轰成了烂泥。于是他大杀四方，谁也阻拦不了这个光屁股的硬汉，他要杀光工厂最后一个人，自己当家作主，再也不要回到那恶臭的下水道去。
但当他瞄准了那位身着艳服的老女人，轻描淡写地上膛射击，却发现结石子弹都在空中炸裂成绚烂的粉末。闪烁间，电磁女王轻轻抚摸着自己华丽的天鹅绒手套：
“哎，这年头金融生意不好做呀，自从结石的生产力水平提了上来，通胀就越来越严重，一天天的啥事儿也不用干了，就搁这儿，碎石头吧！”

她抬抬手，发出一股冲击波，一瞬间老麦克导管里的弹药全都成了没用的渣滓。
是体外碎石！无数的子弹在女王身边坠落，任老麦克从哪个角度都伤不到她分毫。那就吃我一刀近战吧！汗液凝成了一把利刃。
噗——
鲜血喷涌而出，女王一掌拍在了老麦克的腰间，他能分明觉察到肚子里那颗石头碎裂了，再怎么固执地按下扳机，挤出来的也只剩下血液。但幸运的是，老麦克果真肾不太行，里边儿一点儿杂质也没有，所幸保住了内脏。
老麦克在地面上艰难地爬行，血迹拖了一路。
“真就是下水道的蛆虫，连蠕动的姿势也一模一样，呀哈哈哈哈”
冲击波沉重地轰击着老麦克的脊梁，他拼尽全力扶着手术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发了疯似地大口吞咽着搪瓷盘里的那两颗肾脏。一时间谁也分不清从嘴角流下来的，到底是谁的鲜血。数十排整齐的弹幕甚至不再光芒四射，而是透着黯淡的殷红，等女王悉数击落，他总算爬进了下水道。
“嘁，蛆虫。”
老麦克只剩下唯一一条出路，女王也心知肚明，她顺着水流滑落瀑布越下深潭，却没水下发现他的踪影。
“穷人的味道，受不了吧。”

“少废话，去死吧！”
老麦克的胸膛又挨了一击，他贴着管道跪倒在地上，拿战栗的双手瞄准了最后一发子弹。
砰！
子弹掠过水面射向潭底，这发错失的子弹，连同一切希望同样被毫不留情地击碎。闪亮的碎末沉没在闸口深处，却激起了加倍耀眼的光芒。老麦克痛苦地微笑着，他看着潭底那些堵住闸口的荧光结石轰然倒塌，卷起的巨大漩涡把他的宿敌生拽了进去，扭曲、撕碎，最终抛入大海。
奶牛工厂的屋顶有狂傲的海风，一侧是污水汹涌地奔向大海，另一侧是满街为了结石而奔波的各色面庞，于是老麦克拔下导管，肆意地尿出世界上最浩瀚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