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千万分之一的暗恋

蒲熠星家楼下新开了一家花店。
他一向是个蜗居的人，除了去出版社交稿，几乎全部时间都呆在家里，花店开张的事，还是唐九洲告诉他的。
唐九洲是他的大学室友，工作后为了减轻房租压力，两个人又成了合租伙伴。他朋友不多，唐九洲算其中一个。
“那个老板真的贼帅，笑起来贼好看！！我的妈呀，我要恋爱了妈妈……”对方说着说着又开始一脸花痴地傻笑。蒲熠星有些无奈抽了抽嘴角，贴心地伸手替人捋平头顶那撮呆毛，“你刚刚说，他家的木棉…”
“哦对，木棉哦。你不说我都聊忘了…”唐九洲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话题终于转了回来，“我跟你说，他家的花真的很别致，卖的好多品种我见都没见过，但是真的好看！！贼好看！！就跟他人一样…”
“停停停停——”蒲熠星眼见着话茬不对，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匣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蒲熠星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受人胁迫才来的。
站在花店门口的某人如是想。

店面不大，牌匾也是毫不起眼的木头，用青灰色刻着“花舍”两个字，半旧的木门上挂着“营业中”的小木牌，角落里还颇具心思地附了一小行字。蒲熠星凑近一瞧，依稀辨认出几个字符，原来是法文——
“Tu es mon destin.”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蒲熠星失笑，这店长还挺有情致。
头顶忽然传来两声叩响。蒲熠星抬头，隔着玻璃撞上一张清秀好看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语气里捎带了两分善意的笑，“你是来买花的吧？”
蒲熠星被对方的笑莫名击中心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有些狼狈地点了点头，“你是店长？”
话一出口，便觉出这话的多余。好在对方并没有细究他的话，只是好脾气地笑着点点头，“是呀，要进来看看吗？”
帅哥邀请，哪有不应的道理。蒲熠星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进去了。
更何况，这位店长的审美，实在是很合他的胃口。

蒲熠星头一次发自内心对唐九洲说的话产生了认同。
一如蒲熠星期望的那样，店内的陈设并不繁杂，甚至比店门外的还要朴素。几张方型木桌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花店一侧，墙壁刷成淡淡的浅黄色，挂着三四幅手绘的油画。另一侧则是售出的各色鲜花，呈不规则状依次摆放在一个巨大的爬木架上，不同的是，这些花多是浅色为主，里面并没有常见的玫瑰百合一类。蒲熠星默默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只依稀认得几样，唯一一株叫得出名字的，还是唐九洲事先就提点过的木棉。
热烈的红色镶嵌进一片冷淡的花海，与周围的色调显得有些不搭，却又恰如其分地融入这一派素色里，两种极端的色系相冲相和，倒成了别样的景致。
这店老板果真不是一般人。蒲熠星想着，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自胜的欣赏。
“你很不一样。”身后传来男人磁性的嗓音。
蒲熠星回过头，年轻的花店老板正站在他身后，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隐隐有些激动，“许多人只想着买完花就回家，却不肯留下来多看一眼。”

“你不一样。”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气变得更加肯定，似乎是方才的停顿让他更确幸了自己的想法。
蒲熠星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谢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很不一样。”
“谢谢。”年轻的花店老板笑了，冲蒲熠星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郭文韬。”
“蒲熠星。”年轻的男孩伸出手回握，“很高兴认识你。”
今天的唐九洲很懵。
原本他室友的工作就不太需要出门，再加上死宅本性，一年到头不在家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是以唐九洲出门从不带钥匙，回家一敲门准有人应。
可是今天唐九洲敲门，却没人应了。
忙着回屋改方案的唐社畜火急火燎地拨通了室友的号码，那头却像早料到了一般，轻飘飘回了句“钥匙在地毯下面”就掐了电话，留拎着包举着手机站在门口的小唐同志独自懵逼——
蒲熠星？出门？？
好不容易消化了眼前信息量的小唐同志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委委屈屈地从地毯底下摸出钥匙，然后骂骂咧咧地进了门。

那头天打雷劈，这厢却正是一派岁月安好的静谧景象。
花舍门口早早地挂上了“休业中”的小木牌，店里的灯却还没关，年轻的花店老板摘下了浇花用的围裙，露出一件崭新的蓝毛衣，头发也像被人精心地打理过，蓬蓬软软的，带着薰衣草独特的清香，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那个人，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郭文韬想着，伸手轻薅了一把脑后的头发，指尖凑到鼻尖嗅了嗅，又忽然笑出来。
太傻了。
蒲熠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周围是一片寂静的花海，年轻的花店老板正站在花海中央，指尖凑近鼻隙，忽然就笑得眉眼弯弯，暖黄的灯光照到他的浅蓝色毛衣上，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柔和的光里，一时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蒲熠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在原地，半晌才恍惚回过神来，忙不迭收回视线，徉装无事地轻叩了两下玻璃门。
“来啦？”郭文韬这才看见他，温温柔柔地笑着招呼他坐下，又替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末了还添了句这是平时招待客人用的。

蒲熠星有些拘谨地道了声谢，从包里翻出平时打稿的笔记本，“介意我…”
“不介意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呃…我是说…”郭文韬有些尴尬地开口打破了僵局，“我是说，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所以你呆久一点也…不要紧的。”
“哦…哦好。”
沉默的尴尬算是勉强被打破了，可两人都是不善言辞的性格，眼见着没什么话题可聊，便索性各自做起各自的事来。蒲熠星埋头构思着未更完的小说篇章，郭文韬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怀里还抱了一只圆头圆脑的猫。
倒是出奇的和谐。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兴许是环境安静的缘故，蒲熠星写文的思路出奇的通畅，卡了整整两周的文不到半个小时就更完了，还顺带附加了一章。蒲•某不知名网络作家•熠星露出了两周以来最开心的笑容，一转头却发现一人一猫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眼神如出一辙的真诚且无辜。
蒲熠星：“…”

“露露一直往你这边看，我就跟着看了一眼。”郭文韬说着，指了指怀里的猫。蒲熠星凑过去，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猫崽的鼻头，那猫倒也不怕生，竟还顺着蹭了蹭蒲熠星的指尖，触感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看，逗得蒲熠星不禁嘴角上扬。
“你这猫挺可爱的。”
“是嘛。”郭文韬低头摸了摸自家猫的脑袋，语气竟带了点委委屈屈的抱怨，“它在家可不是这样的，到处乱尿呢。”
“猫都这样。”蒲熠星被他这副样子逗笑，开口也不觉带了点哄小孩的语气，“猫狗其实都跟小孩子一样，家里皮得要死，到了外面，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你要凶都凶不起来。”
猫奴郭文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你看起来不像有宠物的人啊，怎么这么懂？”
蒲熠星微诧，“你怎么知道我不养宠物？”
“很明显啊，”郭文韬一脸理所当然地指指他身上的白毛衣，“这么容易沾毛的料子，养宠物的人是不会穿的，而且就算穿了，肯定也是一身毛，绝对弄不到这么干净。”

“…确实。”蒲熠星低头打量了两眼自己身上的毛衣，纯白的面料上沾满了细微的灰尘，却连半根毛发都没有。
只是…这种程度的细节，不拿放大镜对着照，是压根发现不了的吧？
“你视力真好。”震惊之余的蒲熠星发自内心说出这么一句来。
郭文韬：“…”
他才没那么好的眼神。只是…刚刚看书的时候没看进去，所以多看了蒲熠星几眼而已。
对，只是几眼而已。
有一说一，蒲熠星是真的蛮好看的，也就比他差那么一丢丢吧。
莫名其妙开始臭屁的郭文韬同学一边在心底自卖自夸，一边又从心地朝蒲熠星的方向瞥了几眼。
好吧，比他要好看那么一点点。
当然，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蒲熠星是不知道的。眼看着日近黄昏，蒲熠星便很自觉地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郭文韬也没有多留，只是笑着将人送到门口，临别时抬头看了眼天色，见没有要下雨的际象才放心地让人离开。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下次见面的日期，心照不宣地为下一次相遇预留了空白格。

下一次，真是个美妙的词汇。站在花店门口出神的郭文韬和躺在家床上发呆的蒲熠星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嘴角。
后来的日子平淡得一如既往。当然，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郭文韬的花舍每隔几天都会提早半天关门；又比如，一向连床都懒得下的蒲熠星开始频繁出门，而且一出就是半天不回来，逼得唐九洲养成了每次出门必带钥匙的好习惯。
唐九洲：别管我，我自卑。
蒲熠星承认自己不是个善于社交的人，长到二十五岁也才勉勉强强学会待人处事那一套，刚好够支撑他和大多数人维持点头之交的关系。几个深交的，不是像唐九洲这样从学生时代处过来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就是周峻纬那种亦师亦友，能让他安心的存在。
像郭文韬这样，一面之缘，就让他深陷其中的，是第一个。
这第一个，总是与别人要不同些的。
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起初只是各自分工做不同的事，到后来就渐渐演变成聊天，郭文韬会跟他分享自己爱看的书，会煞有介事地向他介绍木架上那些或眼生或叫不出名字的花，还会时不时皱着眉头跟他抱怨露露又在家里乱撒尿，还打翻了他刚买的玻璃杯。蒲熠星不常搭话，多数时候只是笑着聆听，偶尔帮一句“这猫确实不听话，要不扔了给我吧”的腔，或是把新写的小说的章节拿给郭文韬翻阅，看那人眼睛里不时冒出的星星，自己也跟着笑。

他们在花香氤氲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本该枯燥的午后，把时光消磨得只剩下温柔。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乌托邦，他们的秘密花园，仿佛只要一踏足其中，再多的烦恼和愁绪都不值一提。
蒲熠星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花舍了。常常自己前脚才踏出店门，脑子里就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的相遇。他记得，周峻纬管这种行为叫作依赖心理。
反正就是，离不开的意思。
离不开花舍，还是离不开郭文韬？蒲熠星把这个问题默默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发现自己也得不出准确的答案。
陷入纠结的蒲熠星有些郁闷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身边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微信通讯录的置顶发过来一条信息——
韬韬：我有急事要出差，你最近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能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店和我的猫吗？抱歉，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我这个忙了。等我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末了，还添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哦吼，这下只剩店了，都不用他选了。
蒲熠星石化半晌，恶狠狠从键盘上敲下去一行字——

蒲熠星：饭就不用了，命拿来！！！
末了，还跟了个恶狠狠的眦牙。
发狠归发狠，忙还是要帮的。郭文韬求人求的急，想必走的也匆忙，只草草锁了店门，连营业中的牌子都没来得及摘。蒲熠星一手捞起门外纸箱里的露露，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郭文韬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郭文韬本身有点洁癖，所以会天天打扫店里的地面，这方面蒲熠星倒能省心不少，唯一需要花点时间照料的——蒲熠星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恐怕就是这只猫了。
说起小动物，蒲熠星是很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的，也一直很乐得养。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室友唐九洲，对猫毛过敏。
他白天要帮郭文韬看店，不在家倒没事，可两人到底是共处一室的关系，他晚上贸然带一只猫回去，唐九洲准不乐意。
那也不能真就把猫扔店里不管了吧。蒲熠星皱着眉头沉思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串号码，“喂，是明明吗？我是阿蒲，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唐九洲是蹦哒着回来的。
“哥！哥我跟你说，明明他主动约我了！就在今天晚！他家里！家里！！”
“…淡定。”被晃得头昏脑胀的蒲熠星一脸黑线地扒开室友的手，“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这个…”唐九洲挠着头踌躇了片刻，“应该不回来了吧，明明说要留我多住两天，这两天应该都不回来了。”
“行。”蒲熠星强捺下心底的激动，一脸无悲无喜大彻大悟的表情回了卧室。
唐九洲：“…”
通常这个时候，蒲熠星不是都会怼他一通的吗？
蒲熠星可没心思理会那么多。前脚关门声刚落地，后脚露露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四周打量了一圈陌生的环境，果断选择钻回蒲熠星怀里，他就这么一手抱着猫，一手在电脑上打字。他向来习惯用手写，不熟悉键盘，千把来字的章节硬是打了半小时才完工，低头一看，小家伙早趴在他的腿上睡死了。蒲熠星轻手轻脚地把电脑搁到一边，不敢惊动睡着的小家伙，索性就着盘腿坐的姿势靠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这姿势不大舒服。
第二天早起发现脖子落枕的蒲熠星如是想。
小家伙倒是睡得很香，起早的时候还活力四射地扒拉了他一爪子。蒲熠星盯着对方圆滚滚的脑壳，默默忍下了一个爆栗敲过去的冲动。
花舍的生意一贯冷清，一上午也难得有几个客人，蒲熠星索性带上了笔记本打发时间。不出预料，花舍的客人果然很少，蒲熠星守在柜台前啃了几个钟头的笔也没进来一个人，眼瞅着时针就要转到十一点，蒲熠星前脚刚合上笔记本准备跑路，一道突兀的推门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孩。蒲熠星一边招呼人进来，一边默默打量着来人，隐隐觉得这面孔有些熟悉，再一思索，才回想起这是郭文韬店里的常客。
“我见过你，你是文韬的朋友吧？”女孩忽然转过头打量着蒲熠星，清秀的面孔流露出友善的笑，“他能放心把这家店交给你，说明你对他很重要啊。你好，我叫佳佳，是文韬的女朋友。”
女孩笑着朝他伸出手，清清秀秀的眉眼像极了郭文韬的模样。蒲熠星心头不知为何猛地一颤，像被钝物重击了一般直直地坠落下去。

他几乎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依赖源于何处。
不是花舍，不是露露，也不是心理学上所谓的新鲜感和习惯带来的错觉。
他是切切实实地，喜欢上了郭文韬。
“你好，我叫蒲熠星。”他依旧维持礼貌的姿态伸手回握，声音却已染上了几分不自控的颤抖，“很高兴认识你，文韬的女朋友。”
郭文韬觉得很奇怪。
自从他出差回来后，蒲熠星一次也没来过他店里，每回不是推脱有事，就是推脱身体不舒服，郭文韬有次被搪塞得急了打电话过去追问，那人却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说没什么，听不出半分生气的迹象。
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蒲熠星不是那种不成熟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疏远他，更不会无缘无故把话憋在心里不说。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把他变成这样？
郭文韬不敢再往下想了。连蒲熠星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郁闷的主人有些烦躁的揉了把猫咪的脑袋，连呼吸声都沉重得摇摇欲坠。
“露露，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轻轻的叩响，郭文韬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到少女清秀的一张面孔隔在玻璃门外，招手示意他出来。
“…佳佳？”郭文韬有些诧异地看向来人，“你不上班，来这儿干嘛？”
“要不是为了我老哥的终身幸福，我至于来吗？”佳佳万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是来提供重要情报的！”
“行行行，”郭文韬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妹妹一副要上天的样子，到底还是很贴心地把话头接了下去，“你倒是说说，哪门子情报啊？”
“我前两天，在花舍遇到你那个梦中情人了。”
“什么？！…什么梦中情人，我哪有…”郭文韬话刚脱口就意识到了不对，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蒲”字给咽了下去。
“哟，还装呢？”佳佳又万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的哥，您那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啊？一天到晚约人家来店里，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好吧！”
郭文韬不说话了。
“我呢，废话也不多说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佳佳神神秘秘地一笑，凑近她哥的耳朵小声叽歪了一通。

郭文韬的表情越来越奇幻。
蒲熠星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敲门声吵醒的。
准确来说，是刮门声。
被强制抽离被窝的人睡眼惺忪地爬下床，随手按亮床头柜上的闹钟。
好家伙，十二点整。
草。蒲熠星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要是让他逮到那个孙子，他绝对——
“…露露？！”一开门看见罪魁祸首的蒲某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一直拿爪子扒拉门的小猫停下了动作，抬头可怜兮兮盯着蒲熠星看，那眼神要多真挈有多真挈。蒲熠星本来也没有多气，被小猫这么一盯，心下反倒生出几分迁怒的愧疚来。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主人呢？”蒲熠星蹲下身对上小猫的眼睛。小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努力抬起前爪指了指楼下的方向。
蒲熠星一怔，“你主人在外面？你要我下楼去找他？”
小猫有些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两眼，随后转过身去亦步亦趋地往楼下爬，时不时还扭头回来看他示意他跟上。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蒲熠星默默松了口气，跟了上去。

蒲熠星是在花舍门口找到郭文韬的。
年轻的花店老板背对着他，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单薄的背影浸在淡淡的月光里，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层巨大的玻璃罩，恍恍惚惚的，瞧不真切。
蒲熠星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若干月前的那个午后，郭文韬就站在他面前，咫尺之距，他却始终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一触碰，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像梦里出现的某个画面，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却偏偏不是真的。
郭文韬总是给他这样的错觉。
蒲熠星苦涩地笑笑，默默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喵呜~”
“蒲熠星！”
一人一猫的声音同时响起。蒲熠星脚步一顿，回头看见郭文韬不知何时竟站了起来，一人一猫齐刷刷地望向他。
“你听我把这段话说完，再走，行吗？”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里竟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蒲熠星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被这两个字轻易冲击得溃不成军，拼尽全力也只是控制自己没有说出那个险些脱口而出的“好”，脚上却再也没能迈动一步，灌了铅一般僵在原地。

“佳佳昨天来找我了，你们那天发生的事她都告诉我了，你误会了，阿蒲。佳佳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妹妹。”
蒲熠星眉头一皱，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渣男”。
“不是！”郭文韬反应过来称谓的歧义，哭笑不得地解释，“佳佳她真是我妹，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她…她那天逗你玩呢，你平时那么明白一人，怎么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呢？”
蒲熠星一愣，听出对方声音的哽咽，再一看那人眼圈竟也红了，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
“是！我是喜欢你！一开始就喜欢了！从你第一次来店里我就喜欢你了！我那时候不知道，可是你…你最近突然不理我，我很难受…”
“然后…我才知道我喜欢你这么久了。”郭文韬一通发泄般地吼完，音量又忽然一点点弱了下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埋下脑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蒲熠星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轰炸在原地，大脑宕机般陷入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郭文韬。

他站在月光底下，身影依旧清冷而单薄，却又多了几分寂寥的脆弱。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可望而不可触及的花店老板，而是，喜欢他的郭文韬。
喜欢蒲熠星的，那个郭文韬。
他走上前去，张开双臂，轻轻地、温柔地将月光下的少年拥揽入怀，直到两个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太幸运了。他想。
“我太幸运了。”他说，“我上学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一个人找到命中注定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真的会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暗恋都是无疾而终的。”
“谢谢你，成为我的那个千万分之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