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试炼】假如回到今年初，他会早点回家或者去买早点买更好吃的方便面

2020年的疫情猝不及防地将无数在苦苦挣扎在水面上的人家打入了海底。
（一）
他也是如此。
刚刚毕业好不容易在面试上了一家公司，不算是大公司，但至少有了个可以安心的位置，薪水不算高，刚刚挤过了整个城市的平均线。那次他下班之后刷着微博，看着关于平均工资的热搜突然就觉得，自己过得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玛莎拉蒂，没有爱马仕，但是每天这样朝九晚五的生活也是充实的，有些时候可以买好几瓶啤酒，喝一个晚上，想点烤鸡或者炸物的时候也可以点点吃一顿。到月底的时候会有些拮据，不过忍忍几天权当减肥也还不错。
只是他从来没有把那个公司当作一个安慰的地方，公司当中没有几个熟悉的伙伴，平时一起叫着去聚会或者聚餐，他总是以尴尬的理由推掉，什么突然肚子痛，晚上有夜校，不过回到家之后也只是颓废地坐在床上刷着手机。
排开这一点尴尬的人际关系，他觉得现在的生活蛮不错的，就是如果钱能多一点，身上的肥肉再少一点，肌肉再多一点，能够有胸肌或者腹肌最好了。
本来今年年初他想直接呆在他漂泊的城市，过一个加班的春节，多挣点钱，结果还没有等他给父母打好电话，一阵大风就把病毒吹到了他的城市当中。

兵荒马乱的人们一下子溃不成军，他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跟着人们随着大潮，买了大量的口罩，屯好了几天的食物，跟着人们去排队去买酒精，感冒药。
超市里的东西不算多，好吃的几个口味的方便面都被抢完了，只剩下据说超级难吃的“香菇炖鸡”。平时背后人声鼎沸的超市什么都没有剩下，空空荡荡的空气中回响着“滴滴‘声，他盲目地踩着人们走过的步伐，将大包的东西放在了收银台，收钱的大娘头也不抬，似乎眼神对视就会被传染，指了指旁边的显示屏，上面的数字是平时从来都不会出现的半百。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拿出了手机，扫了一下钱。
他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店里喷雾的声音，回头望过去，才看见大娘正在喷着酒精。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很好的滋味，看了看手上的袋子，塑料袋的称重带子把他的手深深地勒出了一条红色明显的痕迹。
回到家中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上面的支付提醒突然庞大的数量让他猛地反应过来，他放下了购物袋，然后换下了鞋子，刚要进屋，又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喷酒精。
在城市里呆了几天之后，疫情丝毫不见好转，从武汉开始，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封起了城，无措的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没有和父母有过联系，直到突然接到了父母打过来的电话。

他做出了一个他人生当中最重要也是他自认为最正确的决定，即使回家的车票贵的要死，他也还是选择了马上定了火车票就走。
似乎所有的打工仔都恐慌起回家之路时候会受到阻挠，那辆火车上人声鼎沸，不安的情绪带着疲惫扰乱了每一个人的心思。
他不敢睡觉，没有聚焦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从白色变成绿色，又变为黑色隧道的黑暗。
还是有人在地上吐痰，火车上还是有人叫着：“瓜子，零食，方便面，饮料…”，还是有手机外放的声音，一切似乎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沉闷的气氛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使劲呼吸但是一点新鲜的空气都没有感觉到。
昏昏沉沉中他想睡觉，脑子里混着火车中的人声胡思乱想着，自己这一趟是否正确，会不会一回到家疫情就结束了，会不会在路上被感染，如果自己真的得了病，会被送到哪家医院，能不能活下来。
小小年纪还没有女朋友，还没有存过钱，不过至少除了那些大目标，这个人生过得还不错，如果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吧。
似乎有什么人还要他去守护，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就突然觉得腿上沉沉麻麻的，以为自己得了病，鼻子也透不过气，吓的他赶紧睁开了眼睛。

原来，他把大包小包都放在了腿上，压得他的大腿毫无知觉，没有新鲜的空气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口罩而已。
终于回到了家乡，他没有叫父母来接，害怕父母被传染。他不像有些人可以买防护服，他只有最后一个带了几天的口罩，他一边穿过人流一边祈祷这个口罩能有用。
家乡的健康码注册很麻烦，各种行李压着他背直不起来，忘记了列车号，又忘记了自己的座位号，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终于他走出了火车站。
直到看到父母的那一刻，他才突然发觉，那几个被遗忘的人原来是父母和家人。
他突然就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脑袋里突然播放起手机微信公号上所说的眼睛的眼角膜也可以感染病毒，吓得他赶紧要抽回去，想用手捂住眼睛，可是手上或许会有病毒，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就这么站在家门口低低得哭出声来。
小县城的病例没有，但是也还是没有人出家门，只有昏黄的路灯下的蛾子在飞，父母站在门口一包一包地接着他的行李。
之后的生活还算平稳，只是丢了工作，小公司没有办法撑过这一道砍，他陪着父母看电视，本来都是欢庆的春节供应都换成了恐慌的数字。
他看见他离开那个城市的第二天，城市就封城了

他听着父母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那几句土话表达着儿子定的回家的时间的幸运，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着实佩服为了“大家“而冲上前线的英雄，直现在他想起那段被迷茫淹没的时光都还是满心慌张。
他无法再去感受那种无人陪伴，在心中崩溃边缘游走的感觉，甚至于那些英雄还在生死边缘游走。
后来疫情稳定了，他回到了打工的城市，租的房子里灰尘积了起来，他又再一次穿上西服奔波于各种面试之中。
等公交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问题：“假如你回到了年初，你会…？”
他从包里摸出了口罩，街道又恢复了车水马龙，下面的回答有人要回去做英雄，有人要屯大量的口罩发财，有人要倡导大家不吃海鲜的…
似乎只有他，如果回到了那段时间，还是只会无措地被恐惧淹没吧，或许他会选择早点回家，又或者他会早点去便利店买更好吃的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