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走马（下）‖花视角‖小甜饼

在他离去很久后的某一天，我打开了微信，犹豫很久后终于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我这才知道他去旅行了，他的朋友圈里是一张又一张的风景照，只有很少很少零散稀碎的文字记录着他的心情。
当我仔细看那些照片时，却发现那里面的雪山、湖泊、草原、大海、峡谷、河流都无比熟悉，每一寸风景都熟悉得让我心痛。因为那是曾经我和他一起看过的世界，即使我现在不想回忆那些过去，可我贴满标签的行李箱、我饱经风霜的双肩包、我相机里拍的几千张照片，无数的东西都在提醒我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我走到抽屉前，拿出放在抽屉角落的厚厚一沓、足足有上百张的火车票、高铁票、飞机票，我一张张翻看，最后它们散落一床， 仿佛是我碎了满地、散布在各地的记忆。
他最新的朋友圈，定位在泸沽湖，照片里是我们曾经去过的里格岛，时间是凌晨四点。
他写:我在等天亮。
我电光石火间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他是在说，我在等你，陪我到天亮。
我想起来，我曾经许诺过我会陪他到天亮。他还在等待，我已经违背誓言，先发离开。

我继续一条条翻看，看到了这样的一条朋友圈。照片里是雪山，而文字是他出门以来写的最多的一次，是一段歌词。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我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让我的抽泣没有人能听到，即使我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
等我平复完心情，我退出了他的朋友圈，慢慢刷着好友们的新动态，却刷新出了他的动态，又是一张照片，却不是我以为的风景，是一张机票， 机票告诉我他后天晚上会从中国上海飞往加拿大温哥华。
而我们两个从来一起没有出过国旅游，所以，他是回忆完所有，准备离开了吧。
我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慌，几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浦东机场官网买了跟他同一班飞机的机票。
那天坐飞机的时候，我特地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早早排队上了飞机。我的座位靠窗，我尽量把头歪向窗边，同时又偷偷瞄着过道里陆陆续续走过的旅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依旧没看到他的身影，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没有搭乘这班飞机。最终在人流的最后我看到了他，他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脖子上挂着一架单反，如同离开时背着包拖着行李箱。

他路过我身边，并没有认出我，我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深夜的飞机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夜空，像墨水被打翻，黑色填满视野，我精神高度紧张了两天，此刻面对这种场景终于沉沉睡去。
飞机短暂经停首尔，又从首尔飞过太平洋。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穿过黑夜来到白天。其实飞机上风景也不错，白天无云的时候可以看见蓝得我无法形容的海水，一望无际，偶尔点缀着一两个小岛。但看多了不免厌倦，我又无事可做，便选择睡去，期待下一次醒来有新的风景。
在我数次昏睡又清醒后，飞机终于抵达了温哥华。
等我下飞机到了机场大厅，我直接傻眼了，遍布的英文似乎在嘲笑我的莽撞。加拿大是一个英语国家，而我并不会英语。我看不懂标牌上的文字，听不懂周围人说的话，难得的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感觉。
我试图跟着人流走，可走了一段路后那些和我同一班飞机的旅客就四散开来，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牵起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却发现是他。
他大步向前走着，斜睨傻傻看着他的我一眼:“走吧，大傻子。”

我被他拽着向前走，怕走丢在这里于是不敢挣脱，只好顶着路人或好奇或异样或艳羡的眼光和他并行在人山人海的机场，听他用流利的英语和工作人员交流，牵着我在机场穿梭。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我:“你来温哥华干什么?“
我不大自然地说:“那、那当然是来这里玩啊。”
他轻笑一声:“一个人? ”
我带着点不知道哪里来的赌气说:“你可以一个人来，我不可以一个人来吗?”
他目不斜视向前走，说:“不是不可以，就是觉得一个不会英语的人一个人来加拿大玩有点稀奇而已。”
我觉得越说越错，干脆不讲话了，他也不再问，牵着我走出了机场。
他问:“你住哪个酒店?”
我的酒店百分之八百跟他不是一个酒店，我一个人走绝对走丢不说，而且如果说真的就不能跟他待在一起了。于是我想了想，说:“你住哪?”
他报出一段英文，大概是酒店的名字。
其实他说的英文我并没有听懂，但我依旧说：“刚好，同一个酒店。”
我真想为我自己越发精进的说谎不打草稿的本领鼓掌。

他又笑，不拆穿我，叫了辆计程车带着我走。路上司机跟他攀谈起来，我一句也听不懂，只好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我突然听到他说: "Yes，he is my husband."
Husband，这是我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英文单词之一。
我耳朵滚烫，依旧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看着窗外。
到了酒店门口，他付了钱，从后备箱里拿出我们的行李，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拽着我的手腕向酒店大门走去。我被他拽得一阵踉跄，行李箱差点倒下。我试图将我的手挣脱开来，但是没有成功，他本来就抓得很紧，我这一挣扎使得他更加用力，手腕处一阵疼痛。
我内心欢呼雀跃，但是表面上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轻咳一声: “喂，我们已经分手了，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突然转过身，大手按上我的后脑勺，对着我的嘴唇就吻了下去。我无比震惊，听到旁边路过的外国友人吹起了口哨。
长时间的法式热吻使我的脑袋晕晕乎乎，回过神来时我的头埋在他的颈窝，可以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他安抚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分手是你说的，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也从来都没有同意过。而且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分手?”

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是又一次失败，只好红着脸说:“不分手了。”
他松开我，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单膝跪下，将小盒子打开。
他直视我满面的不可置信，眼里的温柔一如往昔:“那这位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法定伴侣吗?”
银色戒指上镶嵌的钻石在路灯下闪耀着光芒，夜晚的街头人来人往，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有人激动地欢呼着。
我突然感觉一切都无所谓，勇气填满胸腔。这个单膝跪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我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找到的爱情，是使我一路追寻而来的光芒。而现在这个带着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到处流浪的旅人愿意停止流浪待在我的身边，那我还在等什么呢?
我听到我自己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