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AR15）

基地的重建尚需时日，连续加班好几天后我已有了些不属于人世的恍惚感。丹德莱帮了我很多，但人类的身体素质总是比不上这群不需要休眠的存在。我揉着自己胀痛的额头，走上天台。
基地里能称作天台的地方不多，因为周围没什么值得观看的景色。平时也同样没什么人形会来这里。这令我不得不反复确认是不是我的大脑在抗议我资本家一般的压榨的同时带来的附加产物。
AR15背对着我坐在天台边，身边摆着几瓶威士忌。呵，喝酒有必要排列得这么整齐吗？她换回了过去的服饰，我们刚刚见面时的那套，除了她将自己披肩的长发散开了。这让我不自禁回想起过去的她，还没这么沉默来着。也许她变了，也许我变了，在这么久之后，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她也是这么想的吧？
AR15的肩微耸起，见是我又放松下来。我在她慌忙的动作中捕捉到了一丝未及掩饰的悲伤。是啊，M4,M16下落不明，连我都有些焦头烂额，何况她们呢？丹德莱不止一次隐晦地暗示我AR15的精神状况，可每次见到15，她都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坚毅。一度让我忘记，在病毒控制下都为了朋友只身刺杀主脑的她，有多么重视朋友，或者说，家人。
“来一杯吗？这可是M16留下的。”她递了个杯子，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我当然拒绝了，先不说我等下还有无数工作要处理，这些酒，不应该由我来喝
“很少见你喝酒啊。”我在旁边坐下，在长久的沉默中，我先开了口

“有M16在，你觉得AR小队谁会滴酒不沾？”她微醺着说，少见地露出笑容，配合她因酒而潮红的脸颊倒显得有些可爱的憨。我闻言也轻松地笑起来，我们的谈话从未有过这样的气氛，在她尚是这般打扮时，她是个理性的战士，我们的谈话永远关乎作战与训练；在她带着满身的伤与满心的沧桑再次回到这里，我们卷入接连不断的战斗，没机会如此对话。
“不觉得...这月亮很圆吗？”她竟是主动将胳膊搭在我的脖子上将我拉过去，人形的强大力道弄得我一个趔趄。我也应和道：“好圆的...一轮新月啊。”她醉了。
“开玩笑，开玩笑，只是这点酒，我还是分得清的。威士忌比起伏特加的劲力还是差了不少。可惜没机会试一下。”
“去找基地里的苏俄人形不就可以了吗？”
“像是那时说的，我们还是少出现为好，毕竟我们对于普通的人形也是异类。”
“随便你吧，那天我替你带些回来。不过你自己考虑清楚，万一宕机了，RO会杀了咱们的。”
AR15笑得很开心，她微微摆动着双腿，像个俏皮的小姑娘。违和感很强，可她们啊，原本就该是这样对吗？我不知说什么好，出神地看着她饮尽一杯又一杯...直到我看不下去，伸手止住了她。
“可以了，15。”
她默不作声，周围如夜的死寂。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后悔那么做，但我知道她为什么毫不克制。她的头微垂着，发丝在夜风中摇曳，也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总要给未来姐妹相聚留下些庆祝的资本啊。”我尽可能和缓地说。
“没必要，我们的重逢，何必借以物质？”AR15固执地摇着头，她似是想甩去什么。“很多灾多难对吧，从我们到您这里报道，RO就在调试。之后我离开了，M16也去了铁血，您引导RO和SOP求生，我陪着M4度过了一段令人绝望的日子，现在又轮到M4...AR小队从来没凑齐过。”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可是M4，M4她...背负的太多。”
我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指挥官，我一直都没放弃过，我要变得更强，成为耀眼的明星，获得您的认可，那样的我就有力量守护大家了。可我错的离谱。”AR15的话语带了些鼻音：“我发现，不论我多么努力，我依然什么都做不到，明明大家付出了那样的牺牲，我也只能依靠M4，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笨蛋的背影渐行渐远，再也无处寻觅。”
“你愿意相信我吗，15？”我感到揪心，潜艇基地一战也是我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可当那一幕幕在我眼前走马灯一样划过，我还是要站起来。AR15当然也会，可当下，她还是个无助的女孩。
她点着头。
“不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我们都挺过来了对吗？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也打倒了数不清的敌人。你也好，M4也好，AR小队，还是格里芬的大家，你们都是我最值得骄傲的部下与战友。”我加了加力气，抱得更紧了些，让她感受到我的决心。“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的下一步，是找到M4，找到M16，带她们回家，然后我们要干掉威廉。”

AR15胡乱地抹了一把满是泪水的脸，我知道，那个坚强的她已经完成了自我调整，这与我的话无关，她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我愿意成为这个人。
“黑夜总会过去，不论找寻她们的路有多艰难，我会与你们一同前进。这是我的保证。”我坚定地道。
“谢谢您，指挥官。”AR15站起身，她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她没多说什么，她也不擅长说什么。我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下天台，步伐越发坚定，我仿佛看到了她会带回的，一个又一个胜利。
这条路充满危险，即使如今的我们尚幸存。M4与节点相关，必然会牵扯到各国的势力，格里芬无力承担。我知道我们也许有朝一日会粉身碎骨，可哪怕只能前进一步，我也要前进，这是对她的承诺，对她们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绝望的世界里，珍贵的不是认清现实，而是认清现实后的行动，我们都知道该做什么。
“指挥官，您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照这个速度，您恐怕要处理到下个月了。”丹德莱清冷的声线传来。
“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