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永恒花园同人后传——《辞行久远的钟鸣》诗之章（四）少女和学校（上）

黑暗中没有一点光芒。
那是纯然的黑暗，还有一点刺骨的冰凉，直直渗进灵魂深处。
在远处突然亮起了一点烛火，很微弱，很微弱，在风中摇曳着，散发出淡淡的橘红色。
然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如此突兀地出现，然后突兀地消失。
“奥休斯......”
他悲伤地想要哭泣，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里是全然死寂的地方，就在江的对岸，在一个无法回头的河谷里。”
他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
“当早晨来临，这里也不会有光芒。”
“真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但当你坐在我身旁，紧紧靠着我的时候，虽然我知道我即将要前往下一个旅途，但我还是想说——”
“——我爱你，奥休斯——”
......
奥休斯猛地睁开了双眼，瞬间感到头痛欲裂。
枕头上有点点水渍，他抹了把脸，发现又干又涩。
昨天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似乎喝了很多酒——
还有一段段不明不白的对话。
他不太记得对话是怎样开始的了，似乎是拜尔斯夫妇请他去演奏时说到了布甘比利亚夫妇——一对在岛上工作了二十余年的夫妻，还有当年点点滴滴的碎片往事。

那一场战争留下了许多伤痕和无法弥补的裂谷，也让无数人隔江相望。
那些沉重的故事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散。
拜尔斯先生拉着他聊了很多，他似乎很少和外人说话，看上去一直都是个沉默的形象。
但好像偏偏忘了什么......他抱着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感受到柔软的床榻让奥休斯安心不少。他从床上爬起身，拉开窗帘，眯着眼把窗户缓缓推开。
清晨的阳光不是很猛烈，此刻从左侧温和地照进房间里，让地板上出现歪歪扭扭的方格投影，然后在窗户被推开之后消失不见。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葡萄田，虽然时间尚早，已经有许多戴着斗笠的男人在弯腰劳作，女人则挽着篮筐在捡拾什么。
奥休斯先走进洗手间洗漱，他发现镜子里的人形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脸色发白。
看来自己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拜尔斯先生，请问学校那边有什么特别调皮的小孩么？”
奥休斯从房间走出来，站在楼梯口处伸了个懒腰。房子不大，他能清楚听到从一楼传来的对话声——
“唔，比格斯家的小屁孩很让人头疼，他们兄弟两经常打架。”

“还有吗？”
“卜鲁森家的女儿似乎也是，经常看到她掐住别的小孩。”
“......”
奥休斯愣了愣，这个声音很是清脆悦耳，而且特别柔和，用词也极为礼貌，他只在以前歌剧院里贵族家的千金那里听到过。
然后他挨着栏杆向下望去，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晰，但那的确是一头笔直的黑发，因为坐在沙发上的缘故，长发都散在了靠背的地方。
“拜尔斯先生，谢谢您的提议。”
女孩站起身——奥休斯觉得那肯定是个女孩，至少这点他能确认，毕竟那纤细而有些娇小的腰肢——然后她向拜尔斯先生鞠了个躬，后者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马尔丁顿先生？”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她抬起头来，然后看上去有一点讶异，虽然很快就一闪而过。
奥休斯感觉脑子哐了一下。
不会吧？
他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和之前才见过面的人重新见面，更何况是这种——虽然描述不来，但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跟在自己后面，或是顺着同一条路去同一个地方的人——
“薇洛妮娅-希尔？！”
奥休斯惊呼出声，宿醉的脑袋都瞬间清醒不少。

这是巧合吗？他不由得怀疑了起来。但没理由，自己和薇洛妮娅之间的瓜葛仅限于当时埃尔因江边的那次，而且还是受到弗尔登雇佣，没理由会悄悄跟着自己。
而且她看上去也颇为惊讶，虽然很努力在保持面部表情。
奥休斯并未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那时候薇洛妮娅也只是建议自己四处走走，在完成工作后便离开了。
所以，或许缘分真的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真巧，马尔丁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您竟然也来了艾卡路堤。您看上去比在埃尔因江旁的时候更不精神了，是有什么困难吗？不过很高兴您接受了我的建议。”
“真巧，对，真是意想不到。”
奥休斯揉了揉太阳穴，“而且还是在同一个旅馆。其实我跑到这里完全是个意外。对了，那你，你来这里是有什么工作之类？”
世事就是如此荒唐，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正如眼下就在上演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情节。
客厅里的薇洛妮娅迟疑了一下，嘴角轻轻抿了起来。奥休斯惊讶地发现，她那双眼睛竟然是不同寻常的紫色，很淡很淡，却在微光下下闪闪发亮着，如同极夜中的星辰。

“我在旅行。”
“旅行？”
“是的，哈普敦店长叫我去旅行，随便哪里。”
“然后我来到这个岛，听说当地的学校还缺一位老师，就来应聘了。”
薇洛妮娅眨了眨眼，即使只有朴素的妆容，也无法遮掩那宛如天使般的气质。
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上半身套了一件蓝色的薄外套，下半身则是咖啡色的长筒靴，除此之外连一点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干净得如同河莲一般，似乎不会沾上任何人间的烟火。
奥休斯看得有些出神了，直到拜尔斯夫人的声音响起——
“琪雅！——”
他用力甩甩头，偏开目光，有些尴尬起来。
“但，旅行途中突然决定要去任教的确是个挺奇怪的计划，至少，就是，很奇怪......”
“其实还有一些私人原因。”薇洛妮娅轻轻抚平裙摆的褶皱，“马尔丁顿先生，你的精神很差，真的不要紧么？”
“不要紧。”
算了，偶遇就偶遇吧，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意外不断发生，就如同听即兴演奏一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个音是什么。
奥休斯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但嘴里还是干燥的有些发麻。

天知道他昨天喝了多少。
宿醉这种东西根本对遗忘悲伤一点作用也没有，最多也只会让他遗忘掉一天前的记忆，而且还是特别重要的那种。
薇洛妮娅点了点头，“那，马尔丁顿先生，拜尔斯先生，我先去学校那边了。感谢款待，夫人的手艺很精湛。”
“没有没有，你是客人，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拜尔斯夫人的声音从厨房隐约传来，一起出现的还有烤肉的香味。
薇洛妮娅轻轻鞠了个躬，随即消失在门后。
真是奇怪的女孩，奥休斯如此想到，不论是言行，态度，还是那美丽到惊人的容貌。
她似乎提到过她在一家咖啡馆工作，真是奇怪的咖啡馆......哪里有咖啡馆同时还有代笔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服务呢？
不过弗尔登究竟是在哪里找到她，这就无从得知了。
看来之后得给那位老对手打个电话。奥休斯回到房间后把睡衣脱下，在行李箱里把衣服翻出来，一边悻悻然想着。
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看开了，这些凡俗的金钱，名利，对他来说如同无物。
他的一切都在三年前，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马尔丁顿先生——”

拜尔斯太太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真是头疼。胃口不是很足，似乎感受不到太大的饥饿感，只有膀胱很胀，应该是啤酒的缘故。
对了，啤酒，他喝了好多啤酒，一瓶接着一瓶......
可惜还浇不灭那该死的忧愁。
重新来到楼下，奥休斯换上轻便的衬衫和长裤。结实的橡木餐桌上已经放了一盘肉，还有盛汤和面包的碟子。
拜尔斯先生坐在餐桌边上看报纸，小女孩则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站在一旁。
今天是双休日，小孩子也不用去学校，奥休斯突然想起来，但薇洛妮娅去了，她该不会是忘记学校现在没人了吧？
“马尔丁顿先生，可能这些餐点都比较简单，比不上在大城市里的那些，还请见谅。”拜尔斯先生放下报纸，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过应该还是有一番风味就是了。”
“不要紧不要紧，已经很丰盛了。”奥休斯赶紧摆摆手，“真香啊。”
用叉子叉起一片烤肉，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饭，这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关于薇洛妮娅......”
“马尔丁顿先生，那个孩子和您认识么？听二位讲话，似乎互相认识的样子——”

“是的，的确见过面，也说过话。不过那挺复杂的，所以不是很熟。”
奥休斯含糊地随便带过话题，“不过今天不是双休日么？她说她要去学校——”
“啊......”
拜尔斯先生愣了愣，“对啊，今天学校应该没人才是。”
“算了，一会我去找她。反正我没多少是可以做。”
“那就拜托了。”
嘴里嚼着牛肉，奥休斯又想起了那天在埃尔因江旁的对话。
那句话一直在他的心中沉淀着，怎么都忘不了。
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追上她辞行的步伐，想要跨过江水，想要跃下悬崖，但现在......
“我们的诗......”
“......跨越了生死和轮回。”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