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灵魂命运篇】第七章 帝伪墓神激沙怒

到了水边，五人安营扎寨，歇息下来，沙图才说：“水边扎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不怕涨水冲了营地？”
九天明蛮不在乎地说：“嗯哼，我早探听了这千黑嶂嶂内嶂外水流常年不变，没什么要担心的。”
沙图却说：“你就不怕是因为这五行大阵，才导致的水流不变？”
九天明一惊：“这？我属实没想到。”
沙图笑道：“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珏冰说：“少开这种玩笑，你要觉得此处不安稳，另寻他处安营就是。”
沙图觉得珏冰无趣，对吴燚说：“吴老弟，方才你就一直一言不发，想什么呢？”
吴燚挠头说：“没啥，就是恁说的五行流转之阵被破坏了，可俺为啥觉得这法流还有啊，真怕哪儿再蹦出个宁春永出来。”

沙图哈哈大笑：“吴老弟所言甚是，这整个千黑嶂，就是一个更大的五行流转之阵啊！神之力又怎止赋灵、破空、光暗、五行？移山填海不过尔尔，毁天灭地亦不在话下。”
珏冰冷笑道：“你口中的神如此强大，你又如何‘弑神’？凭你那怪模怪样的镰刀，还是你这皲裂破败的身躯？”
九天明这是第一次留意到沙图的身体，因着他之前的注意力都被沙图的沙铠吸引了。沙图的灰袍把他的身体护得很好，只有脸和手露在外面。脸看上去稍显沧桑，但是没什么异常。但是他的手却如久旱的田地一般皲裂，似乎随时都会爆开一般。九天明不禁打了个寒颤。
沙图叹了口气，但随即恢复了他那轻佻的口吻：“山人自有妙计，不劳诸位费心。到了那希因主峰，你们向那伪神闻讯，罢了我将那伪神斩决便是。”

珏冰依然不依不饶：“你这么厉害，难不成还知道法灵式微的真相？那玄……”珏冰意识到自己失言，瞟了一下两边，没再说下去。
沙图摊开手：“如果说法灵式微一事因我而起，因我而终，你们也不会信啊。你想知道你想要的答案，可以，到希因峰底，一切自有分晓。但是我奉劝你们一句，如果答案不是你们想要的，可别后悔！另外，现在离开千黑嶂，还来得及！用我这把镰刀，是可以劈开那围城结界的。等到过了死命罅隙，进了千黑嶂内嶂，可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九天明这时说：“省省吧大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千年的古神吗？在这里教我们如何行事。我意已决，定是要见那大神，创就伟业的。诸位呢？”影刺魂点点头，珏冰凝神思索，吴燚看着几人，有点不知所措。

没想到沙图怒了：“什么伟业？你要想继承九天家家业，现在就滚出千黑嶂。你要是想做那伪神的走狗，就先问过我手中的镰刀！”
“诶诶诶？”影刺魂见情况不太妙，连忙出来调停，“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刚打完一场大仗，不能自己人再打起来啊。”
气氛还是有些紧张，不过几人还是四散开来，寻找薪火去了。
现在虽是盛夏，但这山谷中的水边依然寒意逼人，加之繁花凋谢，更显凄怆。晚上，夜空繁星点点，几个人围坐在营火旁。气大抵是消了，吴燚把自己的酒葫芦里的酒拿来给大家分喝，除了影刺魂，都喝了一点。吴燚给大家讲着自己走镖时的故事，有的是自己的经历，有的大概是刘头儿讲与他的。九天明见沙图不动了，戳了戳他，沙图说：“别胡闹，我醒着呢。”

九天明说：“可我见你眼睛都闭上了。”
沙图说：“这不是听吴老弟的故事听入迷了嘛。人真是有趣啊，就算是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也能讲的栩栩如生。”
九天明没有听沙图的感慨，只当沙图是睡着了。他从怀里掏出了几枚糕点，边听边吃。
几人听了许久吴燚的故事。快就寝时，九天明从怀中取出两枚丹药，刚要吃，沙图睁开眼睛说：“你吃这东西做什么？这东西折却寿元的。”
九天明觉得奇怪：“这是恢复法能的丹药啊，我们九天家依古法制成的，几千年下来，也没听谁说过对寿命有害。”
沙图苦笑道：“谁说这东西折的是此世的寿元了。”
九天明更加疑惑了，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吃，收了起来。
翌日清晨，阳光依旧妩媚，反映得百花凋零不那么真实了。几人收拾行囊，九天明找了许久，找不见他的地图了。

“我的地图呢？”九天明十分慌张。众人沿先前的路线找了许久，才找到九天明的地图。但是上面的字迹，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九天明有些焦急：“这怎么办？现在千黑嶂腹内的村落与城镇位置跟古代不尽相同了，再加上还有之前村民们告诉我的山匪营垒的位置，光凭我的记忆是没办法复现的啊！”
没想到昨天还在给大家打退堂鼓的沙图，这时却说：“走吧，只管前进就是。‘千黑嶂内一条路’，说的就是惠族封山之时，千黑嶂就只有这么一条笔直的通路啊。至于你说的什么村落和城镇，现在也都破败了吧。至于山匪的营垒，没了标记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姑且前进吧，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九天明说：“也只好这样了，走吧。”说罢将地图收了起来。

几人离了永春境，重入狭窄而冗长的甬道里。途中偶有几个宽敞些的地方，是几个小村落。偶有几个幸存的村民，几人就将口粮稍分他们一点。
走着走着，几人走进了一个天然的岩洞内，远处似乎有一个什么建筑。又走了许久，几人脚下坑洼不平的泥路变成了碎石铺就的平坦而宽阔的官道，两边的栏杆上相距不远就有油灯为他们照明，九天明也就收了法术。影刺魂去吹油灯，吹不灭。影刺魂念着噬光咒：“吾以墨夜之名起誓，光之不存，灵之所在！”墨夜吞噬了油灯的光亮，影刺魂嘀咕道：“什么嘛，这根本不是长明灯，只是防风的油灯罢了。”
吴燚走到栏杆旁，向下望去，说：“奇怪，下面铺的银色的纸是干嘛用的？”
在这个距离，众人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瑰丽”的宫殿了，看起来完全是现代人仿古的拙作。而他们头顶的岩壁上，有着刻成太阳和月亮形状的荧灯矿，一动不动。

几人走到“宫殿”前，那里立了一个石碑，上书：
靈命
魂運
常永
隕悲
殤戚
吴燚说：“命运永悲戚，灵魂常陨殇？可是邪了门，这不是永城博物馆里头的那个石碑吗，怎么叫人搬到这里来了？”
九天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这路途两边的油灯是仿的长明灯，栏杆下面的锡纸仿的水银河，岩壁上的日月仿的是星盘，所以这‘宫殿’，仿的就是仝帝陵？”
珏冰也了然了：“我明白了。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在千黑嶂这种闭塞之地，建造起这样的建筑，也不是件易事啊。九天明，你事先有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传闻吗？”
九天明摇摇头：“没听说有在这千黑嶂里头大兴土木的事啊。况且单就这石碑来说，如果是仿品的话，大块石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九天明说的时候注意到了沙图，后者的身体似乎一直在微微颤抖。

“根本不是什么石碑。”沙图没有感情地说，说罢便将镰刀向那石碑挥去。没有发出金石相交的砰砰声，反而如同裁纸一般，镰刀轻易便将那石碑斩断。石碑晃晃悠悠，缓缓倒下，原来是用泡沫塑料制成的仿品。
九天明很惊讶：“泡沫塑料？这是这几年才有的新东西啊。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才建成不久？”
珏冰表示同意：“确实如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一切是在我们被困在心辉城的时候建立起来的。”
影刺魂很惊讶：“可是建这么一个东西，又不当吃不当住的，为了什么呢？之前山匪们抢掠村民的建材，就为了这个？不对，他们应该拿去加固营垒才对吧；那个古怪的‘仙人’，给自己做寝宫不用搞成陵墓一样吧？”
沙图说：“走吧，这宫殿就挡在我们的路上，不进去看看，倒也‘不敬’不是？”说罢，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其余几人只好跟上。

方进宫殿，几人发觉有如重入山道中一样，又狭窄黯淡起来。吴燚打趣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但是还没等大家放松下来，九天明的法杖照出了两具尸体，看打扮应该是山中的山匪，看样子是误触了机关而亡。
珏冰说：“看样子，这里不会是山匪做出来的了。”
九天明也说：“嗯，看来他们也不清楚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以为里边有什么财宝才来犯险的吧。不过大家多加小心，不要误触了机关。”
影刺魂说：“那你可太小看本小姐了，还有什么机关是能难倒我的。”影刺魂想要带路，却被沙图拦住了。沙图径直向前走去，很明显地踩到了什么机关。九天明一惊，正要说什么，乱箭射向沙图，却被沙图的镰刀系数挡住。沙图说：“仝衢帝陵的机关不在殿内而在殿外，所以这里才只是入口吗？这些机关不是最危险的，前面的影鬼才是强敌。九天明，准备快速咏唱的架势。你拿着九天杖应该用不了魔光轮，那就用瞬光击或者天光开岳，实在不行就用神光天佑保住自己。通道不会太长。诸位，前边遇到什么都不要太过惊讶，也不要慌张。”

九天明觉得疑惑，问他：“你怎么知道仝帝陵的机关在内在外？这种事情典籍上也没有记载啊？”
“当年的皇帝陵我参与了修建，行吧？”沙图有些不耐烦地说，“现在不是纠结于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我们得小心前进，谁知道这里是照搬的帝陵，还是进行了什么改造？”
“你踏上机关的时候感觉不是这么想的。”九天明嘀咕道，不过也算是默许了沙图的话。
几人按照沙图的指示，小心地避开了诸多机关，一点一点地向前探索着。视野开阔了起来，几人走到了与之前相同的通道上，影刺魂很诧异：“我们怎么又走回来了，是跟心辉梦境类似的幻术吗？”
九天明打断了她：“不对，你仔细看看四周！”几人头上，用机关轮做成日月星辰缓缓转动，而桥身上面雕刻着飞龙和舞凤；桥下，水银河映射着长明灯光。

影刺魂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到了，但她仍然表示怀疑：“该不会这些也是假的吧，就比如这长明灯。吾以墨夜之名……”
“小心！”吴燚喝道，没等影刺魂念完咒就把她拉了回来。只见长明灯明灭不定，随即攀下一个黑影化作手执矛戈，形如兵俑般的影子武士向影刺魂袭来！
“吾以圣光之名起誓，天光似金，开岳凿山！”
猛烈的光芒从九天杖中击出，瞬间将影鬼劈开凿散。沙图却说：“省点法能啊，九天明。”
九天明这才意识到，更多的影鬼从长明灯上攀下，列阵冲了过来。除了他的光法术之外，其余几人的法术对影鬼不起什么作用，就连沙图也只是能用镰刀挡住影鬼，不能伤其分毫。
“吾以圣光之名起誓，一瞬天光，山河震荡！天光似金，开岳凿山！魂起心连，灵光闪念！”九天明吟诵着他所熟知的光法术。虽然连最基础的灵光咒也能击退影鬼，但奈何敌人数量太多，几人还是被逼到了一个小圈里。几人都被影鬼击中几次，那影鬼的攻击不似对肉体，而更像是针对灵魂，几人浑身疲麻，脑内似洪钟敲响。影刺魂喊道：“想想办法啊，九天明！沙大叔，你不是有挺多法子吗？”

“吾以圣光之名起誓，炽夏热灼，烈日升腾！”一道烈日从九天杖中腾空而起，逼退影鬼。沙图喊道：“愣着干什么，跑过这道桥就安全了！”几人慌忙向桥另一侧跑去，九天明举着九天杖，倒退着断后。
跑过桥后，九天明疲惫不堪，从怀中掏出先前沙图告诫他不要吃的丹药吃下。吴燚赞许道：“想不到恁三等法师还会炽阳术，俺寻思那都是高阶光法师的手段呢。”
沙图也难得地赞许道：“确实令人惊讶呢，多亏了九天少爷，我们成功脱困了。”
九天明坐在地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看向旁边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宝殿。那宝殿大门敞开着，却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九天明说：“走吧，没看到别的地方有路，就去看看那大殿里头有什么东西吧。”
几人踏进大殿的一瞬间，大殿里的蜡烛便点亮了起来。几人看见硕大的金柱支撑起宫殿来，而在长长的阶梯之上，似有一人端坐其上。

众人拾级而上，到了宝座旁，几人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真的人。宝座上光芒与黑暗构成了一幅图景：一个穿龙袍，戴冕旒的人，双手双足被死死地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
沙图怒不可遏，喝道：“吾以××之名起誓，凡所有光，皆作羽屑；凡所有暗，溃为土石！”
只见灰烬陡起，那幅光与暗的图景随即破败消散，只留下空空如也的龙椅。
九天明现在满心都是疑惑，但是没等他发问，只觉地动山摇。大殿在崩塌？不对，大殿在缩小！
沙图砍翻龙椅，那后面缓缓开启了一条通路，几人鱼贯而入，沙图在最后面断后。也不管是否还有机关，几人向前跑去。几人跑着跑着，只觉空间越来越小，而空气也越发令人窒息。跑了许久，跑到了尽头，没有路了。

“怎么办？”九天明问。
“让开！”吴燚喝道。吴燚猛击墙壁，但那墙壁仿佛就像纸糊的——就是纸糊的，吴燚轻松将它击碎，还打了个趔趄。
几人逃出生天，只见身后的宫殿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纸箱子大小。众人依旧在那座仿成帝陵的大桥上，头顶的荧灯矿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桥下的锡箔纸一动不动。
影刺魂长舒了一口气：“所以这个宫殿是纸糊的，用空间法术扩展成这么大的？”
吴燚说：“俺之前就觉得这房子有古怪，有法能，但是跟那时晷台还不太一样。现在俺明白了，原来是空间法术的法能。早知道我就直接在那大殿里头捅个窟窿，咱就出来了。”
珏冰也说：“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天里弄出这么大阵势，原来是事先做好放在这里的。不过这里头的机关倒也不是闹着玩的，那几个山匪算是倒了霉了。”她又问沙图：“那个被铐住的皇帝，是幻术做出来的吧，想不到你还会破除幻术的法术。你看起来对这里头很熟悉啊，是去过帝陵还是遇过这个机关师？”

沙图没有回答他，他看上去已经愤怒到极点了。影刺魂想要去拿那纸做的宫殿来把玩，沙图喝道：“闪开！”影刺魂踉踉跄跄地闪开，沙图吟唱道：“灰色的葬礼灰色的碑，灰色的世界永堕轮回！”随着灰色的碑从地面上迸出，灰色的尘埃从他的镰刀上旋转着生长，碰触到那纸做的宫殿。随后，那宫殿化为飞灰。
“我是怕这东西还有什么问题。”说罢，沙图倚在栏杆上，一言不发。
良久，九天明见沙图的怒气消了，靠近他。沙图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说吧。”
九天明说：“你的那个法术，立誓了吧？但是我没听清你是向什么立誓的。”
沙图白了九天明一眼：“无可奉告。”
不是你让我问的吗？九天明心想。九天明又问：“你怎么对那座宫殿那么熟悉？”

沙图回答道：“以前，我经历过一次……试炼，就是在跟这个宫殿差不多的地方。现在又遇到了，这就意味着，牠盯上我们了。”
“谁？”
“你们口中的那个‘神’。”
“不至于吧？就凭我们几个，会被神特殊关照？”
“九天血脉，影家小主，玄族冰客，以及来路不明的镖师。这不值得‘神’留意吗？”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九天明想：走在路上，能人异士说不定都比这一行五人多。
九天明追问：“那你为什么这么愤怒呢。”
这时大家都围过来了，沙图说：“因为仝衢的悲剧，也是‘神’所犯下的诸多恶行之一。牠不但不悔改，反而将这一幕再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就像是在对我们说：‘看吧，这就是我的力量。’是可忍熟不可忍！”

九天明等人更加疑惑了。沙图这时说：“继续前进吧，你们想知道的答案都在前面。不过注意，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凡事多加小心。”沙图顿了顿，抬起他的双手说：“这个役使空间法术的机关师，应该是做了神傀。神傀承受不住伪神那强大的法能的，所以，他的身躯也应如我这般，破败不堪。”
影刺魂斗起胆子问：“所以，你是神傀吗？”
沙图笑了，随即眼冒怒火，说：“不是，我是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