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话 凌霄花

1
秦姗迦立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倍速播放的八个监控录像。
突然，她按下了暂停键。把5号监控录像的进度条往前拉了些许。
然后继续播放。

画面里，身着便装的沈海洋和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进“乐逍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大门，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看来这是沈海洋最后出现的地点，也是他消失的地方。

虽然秦姗迦的男友铠兰就是这家公司的实验员，
但秦姗迦对这家公司的认知仅仅为：这是一家帮忙做实验的公司。
还有，工资很低。
沈海洋去那儿做什么呢？还特意换了便装。秦姗迦打开了搜索引擎：

“乐逍遥生物科技公司
成立时间：2011年6月27号，
注册地址：杨城平遥路5号楼104室
法定代表人：肖遥
经营范围：生物科技技术领域内的技术开发、技术转让、技术咨询和技术服务……”

秦姗迦看得有些头晕，决定直接问问铠兰吧，顺便还可以问他认不认识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
想到这里秦姗迦点亮了手机屏幕：
“2021年8月8日（星期日）
微信：您有36条未读消息

日历：纪念日勿忘”
……
今天是星期日！
今天居然是该死的周日！
秦姗迦一边骂自己加班加昏了头，一边点开看未读消息。果不其然，36条未读都是铠兰发的：

9：30
小宝贝，起床了吗？
10：15
呜呜呜~怎么不理我（哭）
是不是在化妆呀？
今天要美美的哦~
……
秦姗迦跳过了那些已经过了时效的消息，快速下拉，直接划到聊天记录的最底端。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3分钟前。
14:40
到了吗？
2
要怎么和男友解释自己加班加到不知今夕是何年，忘记了纪念日？
真诚道歉？直接说实话？还是？

秦姗迦选择不解释。
“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你先自己进去看电影吧。晚饭见。”秦姗迦回复了这么一条，就不再看手机。
她笃定铠兰温柔体贴，也知道她的工作性质，不会打扰她工作。

可晚上见了面怎么办呢？要怎么说呢？
她看似淡定，内心却已经纠成一团耳机线。
不行，得出门搬救星。
虽然，此刻她并不知道她的“大救星”也在眼巴巴地等待她的救援。

“小河——”
“小河你网课又在挂机！昨天的作业订正对了没有！”
“快下来把作业写完！”
“你是不是属猴子的，你到底是怎么上去了！”
“快给我从柜子顶上下来！”

女警察插着腰在桌边大喘气。小河蹲在柜子顶上瞄她，好像笃定了她上不来。
秦姗迦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天地良心，这位女警察是去年的先进，心思细腻。成功劝下的跳楼轻生者一个手都数不过来，但劝写作业成功的——看来一个也没有。

“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来看着她学习。”
女同事很乐意有人接手这个烂摊子，带上包，转身出了医院大门。
秦姗迦紧随其后，带上小河，转身也出了医院大门。

3
“姗姗……”
“嗯？”秦姗迦把牛排切成小块，推到小河面前，并用眼神警告小河不许偷喝她的葡萄酒。
“这孩子是……”铠兰看着往自己嘴里一块接着一块塞牛肉，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屁孩，有些无奈。

“哦。这是我领导的孩子，叫小河。她爸爸今天临时出警，让我照顾一下。她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就带过来啦。”秦姗迦偷偷在桌子底下拍了一下小河的腿，示意她好好表现。
“是的，叔叔！我之前在医院住了好久，每天吃病号餐，脸上的肉肉都没有啦。也不能找小朋友出去玩，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真的好可怜……”

小河“吸溜吸溜”舔着香草冰淇淋，继续胡诌，“今天姗姗姐姐来看我，我太高兴啦，就拉着她教我做数学题。一学就是大半天，叔叔，我没耽误你们什么事儿吧？”
小河眨巴着眼，叔叔长叔叔短，一脸天真无邪。

铠兰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这还是女友领导的孩子。
“没事的。让你姗姗姐姐多教教你。好好学习，天天……”
“谢谢叔叔！那我还能要一份冰淇淋吗？我想要巧克力味的！”

4
小河吃饱了，嚷嚷着要去顶楼天台上的空中花园里去看看。
秦姗迦放心不下，要跟着去。铠兰只好也跟着。
小河进了花园就跑得没影了，两人在入口的拱门边找了一条鲜花簇拥的长椅，坐下。

“铠兰。”“姗姗。”
“你先说吧……”
“没事。你先说。”
“嗯。你认识这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吗？”秦姗迦拿出手机，给铠兰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背影。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啊。”
“嗯？”
“……没事。认识啊。当然认识，这是我们的老大。”
“光凭背影就能确定吗？”
“应该是吧。全公司就他没事就喜欢穿个黑色风衣，还说什么白大褂太洁白了，他要中和一下。”

“那你知道他负责哪些项目吗？”
“他负责全公司的所有项目。要不然怎么能是老大呢。嘿嘿。姗姗你说，要是我有一天和他一样……”
“你还知道有关于他的什么事吗？工作方面的。”

“他是我老大，我能知道什么啊。姗姗，你今天为什么老是在问有关于我老大的事情？你之前不是对这些都不关心的吗？”
“……我随便问问。”
“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研究项目和方向！”

秦姗迦心想糟糕，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刚想说……”铠兰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算了，没什么。”
秦姗迦抬起头看入口处木质拱门框上蜿蜒蛇行的藤蔓植物，好像是在研究它们是如何爬满了一整个架子的。

那深深浅浅的红，被探照灯似的满月照得透亮，让她想到来时路上的一盏盏红色信号灯。
她又不着边际地想到自己紧急出警时候，拉着顶灯呼啸而过，一路畅通无阻。
而现在，她牵着小河站在信号灯前，规规矩矩地停在路口，紧张地等待着绿灯。

她回过神，抬头看到小河在远处招手，嘴里好像喊着什么。
可藏在树叶里的蝉不适时宜地叫唤着，它们叫得太大声。
秦姗迦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