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之外（九）

九、冰窖弗里曼在阴冷色调的通道里狂奔，锈迹斑斑的金属吊灯在他头顶空洞地摇晃着，两侧是斑驳掉漆的墙面，所有这些古旧之物都在向他暗示，纳粹很早就开始经营这座位于人迹罕至的冰封之地的地下基地。
纳粹士兵使劲地撞击着手术室的正门，堵塞正门的金属药品柜很快就被一帮身高马大的德国壮汉撞到在地，柜内易碎的玻璃器皿碎撒了一地。然而他们还是为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只是因为长官们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基地使用爆破开道的手段。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弗里曼紧张地向后望去，一些黑灰色的人影在通道的尽头晃动。接着MP40冲锋枪开火的声音响起，金属的弹壳在弗里曼的身后瞬间弹奏起一道铁与血的死亡交响乐。
还好，转角已经到了。弗里曼朝着转角的方向纵身一扑，与身后飞速袭来的弹雨擦肩而过，任凭后者在破败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泛着焦黑的圆形弹孔。
纳粹士兵叫骂着，不紧不慢地重新发起追击。但弗里曼的好运似乎就要到头了，在通道的前方，他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在两侧响起。那是一个十字路口，左侧和右侧的道路都被包抄而来的纳粹看守堵了个正着。他们看到了弗里曼惊慌奔逃的身影，射手们蹲伏在地，试图瞄准，却因为顾忌另一侧追击而来的自己人，最终选择了放弃。
只有一条道了，弗里曼唯一的希望就是前方仅剩的那条出路，他希望那不会是一个陷阱，最好也没有赶来的追兵。在这个时刻，弗里曼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向上帝做起了祷告。

上帝做出了回应，又或许没有。但是一座升降梯，确实出现在了通道尽头的竖井里。这座被铁丝网包裹的一个厕所般大小的建筑里既没有持枪的纳粹看守，也没有手术室里那种可怕的僵尸般的纳粹复生者。
别无选择，弗里曼冲入升降梯之中，他找到操控面板，按下向下的电钮。
升降梯之外，纳粹的追兵们只是胡乱地弗里曼示警般得开了几枪，便彻底地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只是很可惜，这是一座向下单行的升降梯，下方谜一般的未知依然如恐惧般萦绕在弗里曼的心头。纳粹草率地放弃追击，已经让他心生警兆。
随着电钮的按下，绞盘缓缓转动，一段段粗大的钢缆放下，电梯的金属部件与墙面上的导轨在摩擦中发出了刺耳的噪音，随着下降速度的不断增加，整个电梯都开始缓缓震动轰鸣起来。
头顶闪烁不定的灯泡给弗里曼带来了很大的不安感觉，他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更加寒冷了，那些原本若有若无的寒气，现在也变得如同雨天的白雾般清晰可见。
他感觉升降梯正在把他带入一座巨大的地下冰窖。然而他别无选择，他只有一个人，精神疲惫，手脚冰凉，手中也只有缴获而来的零星武器，而且弹药还使用了大半。即使他还能够使用那种奇异到不可思议的精神交换能力，他也绝不可能是那么多的纳粹看守的对手。现实的战争是没有容错率的，只要命运女神不再眷顾他，任何一颗——哪怕只是手枪弹都会是致命的。

电梯接触地面的撞击声忽然响起，金属的摩擦声戛然而止，眼下的目的地到了。小心地从另一侧的金属闸门探出身子，借着升降梯里明灭不定的照明灯光，弗里曼发现升降梯真的把自己送到一个阴森可怖的巨大地下冰窖。浓重的黑暗与四处弥漫的寒气是这这片死寂之地的不朽居民与永恒的支配者。金属的墙壁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霜，头顶是钟乳石般倒挂而下的锋利冰锥，而脚下则是光滑得可以溜冰的结实冰面。
这不是一个越狱逃亡的好去处。弗里曼开始后悔，后悔没有在那些倒地的纳粹士兵身上取下手电，现在他正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退回去，那里有一群凶恶的纳粹士兵正等待着为同伴报仇雪恨，弗里曼可不认为他们会好好招待他；但如果他选择继续前进，黑暗和寒冷会成为他前进最大的敌人。可无论如何，待在这儿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弗里曼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冒死一搏。
兴许这里的照明系统还可以工作，他这样安慰自己，如果纳粹还没彻底放弃这里的话。也许他能找到什么开关，让这里重新变得光明和暖和起来，但也可能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也许和希望了。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弗里曼没有发现什么类似按钮或者闸刀开关的东西，实际上他只发现了一排排如同竖立着的棺木般的大型金属容器。
也许是一种冰箱，他安慰自己。但弗里曼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在自欺欺人。没人会在冰封南极的地下放置一大排根本用不到的冰箱，毕竟南极的冰雪就是最好的天然冰箱。

但如果这里正是纳粹的墓穴，那他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可以御寒和照明的随葬品。希望纳粹的军官们不要那么的不近人情，弗里曼曾听人说在残酷的东欧战场以及后来的柏林围攻战，因为物资短缺，死者的一切物品都会被用来重新分配。
不过就算里面的东西还在，弗里曼也不一定能够轻松地获得它们。他已经发现了想要打开被寒冰牢牢包裹的冰棺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精疲力尽，甚至有点像要彻底睡去。
不……不能睡去，必须找点事干，必须要找出一条出路。火……火……火，对了，弹壳里的火药。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想要取下弹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需要非常好的牙口，或者有一把金属钳，然而他现在手脚冰凉，浑身使不上劲，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工具。弗里曼颓然地坐在地上，冰凉的寒意直透脊椎。手中连杀数敌的冲锋枪在这种时候却什么用都做不到，冰冷的枪管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坠入了寒冷的低谷。
但也许……枪口可以，枪口或许充作金属钳的用途。一想到这一点，弗里曼重新唤起了求生的欲望，他费劲地爬了起来，蹒跚地退回了有光照的电梯房。这有些冒险，纳粹士兵也许已经等在那儿了，但在黑暗里摸索操作可不容易。
但幸运的是，升降梯还在那里，纳粹看守依然没有将其拉升上去。弗里曼猜测纳粹士兵之所以没有选择继续追击，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片寒冷的黑暗中之地，手脚完好地活下去。寒冷最终会杀死自己，但在那之前，黑暗或许会让他的精神先一步瓦解崩溃。

将手枪弹的弹头伸进枪口，使劲地左右掰弄几下，弗里曼成功地取下了弹头。接下来是点火。霍尔丹上尉曾经教过他这个方法，将弹头塞上棉花或是布条，放进枪内并且开枪。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一些带有火星的棉布条，把它们放置在火药上，火焰就诞生了。
火焰带来生的希望。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火药和枪油，以及随手从升降梯上掰下的一根木棒，弗里曼成功地制造除了一根简易的火把。但温暖的火焰持续不了多久，他几乎立刻就深入了这座巨大冰窖之中。
有了充足的照明，他才发现自己不久前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这里确实是纳粹的地下墓穴，那些冰箱般竖立的金属容器也确实是一种容纳尸体的棺椁，但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不是所有的棺椁都是被紧紧地，严丝合缝地闭拢着。
实际上，有相当之多的棺椁门洞大开着，暴露出里面所容纳的东西。然而在所有门洞打开的棺椁里，弗里曼都没有发现尸体，无论是新近下葬的，还是想象中如同干尸般的经年死尸。这些棺椁里只有一些满是干涸血污的衣物。这些服装破败不堪，上面还悄然弥漫着陈腐的腥味，但总体来说勉强可以御寒——以及一些属于个人的小物件，勋章、信封、照片夹或是小吊坠。总之一番巡视下来，弗里曼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不可能，弗里曼想到。他心里逐渐蔓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一猜想让他心脏狂跳不已。为什么纳粹士兵不愿进入此地，也许并非是因为严寒与黑暗，而是盘踞于此地，久久不愿安息的恐怖的死者。

纳粹不是已经拥有复活死者的能力了吗？那个被自己用匕首亲手戳瞎眼睛的人，不就因此“复活”了吗？也许这里就是纳粹进行渎神试验的早期场地，因为那些可怖游荡的不死者而被纳粹高层彻底放弃。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需要早些做好逃命的准备了，如果那些东西还有视力，而且不畏光火的话。根据他不久前击杀僵尸获得的经验，杀死这玩意或者说想要这东西停止活动，你需要花费整整一个弹匣的火力。这鬼东西的躯体结实得可怕，与人类的血肉之躯完全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