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曺圭贤x金钟云/圭云】红豆 | 短篇

-【曺圭贤vs金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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曺圭贤在来寺里之前，是个在江南第一酒楼学厨的小学徒，后来战乱四起，师傅被抓进军营作了烧饭的伙头军天天受人打骂，实在忍受不了，他便跟负责采买的大叔说尽了好话，大叔也是心善，看着十来岁的少年还是小小的个头，又瘦骨嶙峋的，便让他躲在了挑菜的筐子里，趁着夜黑带他逃了出去。
小圭贤逃是逃出来了，可是战火无情，又有哪个酒店客栈愿意收留一个小帮厨呢？于是在饿了三天肚子之后，小圭贤晕倒在了城郊的河边，幸好被路过的小和尚救起来，带回了深山的佛寺里。寺里的主持师傅见他聪明伶俐又会做饭，问了几句就把他留下来去给后院的伙头和尚做帮厨。
捡曺圭贤回来的小和尚，是寺里负责看守藏经阁的小师父，曺圭贤自然跟他亲近些，只觉得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伴儿，后来才知道那人看上去眉清目秀、皮肤嫩嫩的，居然是个比他大四岁的师兄。刚来寺里时厢房被来寄住修行的施主住满，曺圭贤就跑去跟眉清目秀的藏经阁师兄挤着住。师兄似乎在寺里待得年头很久，对藏经阁的每一本书都了如指掌，他闲来无事看书的时候，居然也能找到些菜谱游记扔给曺圭贤看，虽然只是用来换取片刻的安宁，可曺圭贤一向是信奉实践出真知的主儿，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的陪着他一动不动地从天亮坐到天黑呢？

“曺圭贤，出家人戒酒。”师兄瞥了一眼偷偷摸摸从身后摸出小酒壶的少年，翻了一页书后开口。
“师兄，我就只是个帮厨，你看我，师父也没拜，头发也没剃，就别那么严格了吧。”
曺圭贤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盘起来的小腿上就感到一丝丝凉意，曺圭贤低头一看，除了洒了满裤子的酒，就是碎了半拉的碎瓷片，还有躺在瓷片中间的一枚黑色的围棋子。
“师~~兄~~~”曺圭贤撅着嘴巴，前后扭动着肩膀，跺着脚撒起娇来：“不带这样的，你这个月都打了我7个酒壶了……放过我嘛。”
师兄听了，从旁边的棋娄里面又摸出一颗白色的棋子：“你要喝酒，就别在我这藏经阁里面喝，万一弄到经书上，或是倒了火烛烧起来，你猜我这棋子会不会从你的脑门中间钻进去。”
“整个寺里，就师兄对我最凶。”曺圭贤小声叨叨着，把碎瓷片捡到了手边的小茶桌上。
“你既然没拜师没剃度，那你也就别叫我师兄，我可没你这喝酒又耍无赖的师弟。”师兄抬手喝了一口茶，又放下。
曺圭贤低着头没说话。
“我听着前院的小和尚说上香的施主里有一户今儿就走了，我看你在我这住的也憋屈，你还是去厢房住吧，跟火头师傅就隔了一道墙。”

曺圭贤一听，后背瞬间直了起来：“师兄你赶我走！师兄你怎么能赶我走呢？我可是你捡回来、辛辛苦苦背上山、一口粥一口萝卜喂大的啊！你怎么忍心赶我走啊师兄……”曺圭贤喊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好啦……”师兄翻了一页书。
“我太难过了，我的师兄不要我了……啊……”曺圭贤抹着眼泪哭的更起劲了。
“行了。”师兄瞥了一眼藏经阁外扫地的老和尚，连平日里耳朵不好使、只顾着扫地的老人家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寻找声音来源了。
然而曺圭贤还在继续哭诉：“我的师兄讨厌我了！我的师兄不要我了！我的师兄不爱我了！”
“曺圭贤，你别嚎了！”师兄合上书终于大声吼了他一句，曺圭贤戏瘾过完了，吸吸鼻子，低着头，从刘海儿中间的缝隙观察着他师兄的下一步行动。
“嚎够了？”
曺圭贤点点头。
“还嚎不嚎了？”
曺圭贤坐直身子摇了摇头。
“那还不快去换身衣服！弄得我这屋里都是酒味。”
“那……那还搬不搬了？”曺圭贤小心翼翼地问。
师兄半晌没回话，曺圭贤有些心虚，但是他师兄心情一向阴晴不定，要是那句话惹他生气了，说不定又会把自己丢到梅花桩上追着打了。

“看你表现。”
曺圭贤一听师兄这是心软了，顿时精神起来：“好嘞~~”
于是中午的斋饭时间，师兄得到了曺圭贤讨好式的小灶。
“师兄，这米饭里有秘密哦~”曺圭贤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毛。
“下毒了还是没做熟？”师兄放下书，看着曺圭贤拎过来的食盒皱了皱眉。
“你打开看看嘛，”师兄把桌上的茶具书本挪到身侧，曺圭贤把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摆上了桌：“只有你有哦~”
曺圭贤看着师兄小小的手疑惑地摸了摸米饭盖子，身体又往后蹭了蹭才打开盖子，短暂地反省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以前玩笑开的太恶劣还是师兄太古板呢，吃个饭都要谨慎成这个样子。
“红豆？”
盖子掀开的瞬间，腾腾的热气就顺着缝隙溢了出来，白雾散去，落在师兄眼里的，便是白色的饭粒中间时不时地隐藏着颗颗红豆。曺圭贤笑着点点头，顺势坐在旁别的榻子上，端起自己的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难得看你笑得这么憨厚，”师兄提起嘴角笑了笑，又看着曺圭贤手里瞬间空了的半个碗，拿起筷子把自己的饭拨了一半过去：“我吃不了，你慢点吃。”
曺圭贤看着自己碗里多出的红豆米饭，又看了看旁别师兄垂下来的长长睫毛，瞬间脸红了起来，手里的筷子扒拉得更快了。

“咳咳。”
“让你慢点吃……”师兄起身去取先前晾凉了的茶，曺圭贤扭过身子咳得脸都红了。
“别躲了，让我看看。”师兄把水递给他，又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后背，曺圭贤感受着身上那个小手在自己后背上上下轻拍，咳得更厉害了。
“师……师兄……你……回去……坐……吃……吃饭……”曺圭贤边说边推着师兄坐回座位上。
“你今天奇怪的很。”
曺圭贤终于顺过起来，顺着自己的胸脯回答着：“吃……吃饭，吃饭。”可是再也不敢偷瞄师兄的睫毛了。
又过了没几天，曺圭贤正坐在水井边洗菜，素日交好的达摩堂小沙弥飞快的跑进院子，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正殿跑，曺圭贤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见大院里中间跪在一堆披着红色袈裟的大师傅面前的师兄，旁别放着的正是昨天下山挑菜时新买的小酒壶。
曺圭贤大致明白怎么回事的瞬间就要往外冲，被小沙弥一把拽住：“你去填什么乱，你去了钟云师兄被罚的更狠。”
“钟云，这东西可是你的？”监寺大师傅一发话，院中上下顿时安静下来。曺圭贤握紧了拳，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师兄脊背跪得直直的，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曺圭贤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响了起来，他要干什么！
“钟云，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没有，都是钟云的错，钟云认罚。”钟云师兄低着头，曺圭贤看不见他的表情，手中的拳头却握的咯吱响。
“去河边扛100袋沙子，3个时辰梅花桩，中午不许吃饭，”监寺师傅看了一眼周围围着的小和尚，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谁都不许帮忙，都散了吧。”
曺圭贤想跑过去拦着监寺大师傅，却被身后的小沙弥死死拽住，等到人都散尽了才松手，曺圭贤立刻跑了上去。
钟云师兄拿起酒壶，揉着膝盖，刚要站起来，就又被曺圭贤撞回原地，膝盖又一次磕在了砖石上：“曺圭贤你跟我犯冲是不是啊。”
钟云师兄瞪了他一样，又揉着膝盖再一次站起身来，曺圭贤伸手想扶，被小手一把推开：“别跟着我。”
“你要去哪？”
“扛沙子啊，还能去哪……”
“我去跟监寺大师傅说，该罚的是我！”曺圭贤着急地跑上去拦住了钟云师兄的去路，说完就要往大师傅禅房跑，被金钟云一把拉了回来，小手薅着领子，一个用力就把曺圭贤拉到了自己眼前。
第一次离师兄的睫毛只有一拳的距离，曺圭贤的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

“你想扛500个沙袋么？”听了这话，曺圭贤愣了愣。
金钟云又把曺圭贤扽得更近了一点：“你想被赶下山么？”
曺圭贤似是非是地摇了摇头。
“那就给我老实待着。”金钟云松了手，绕过曺圭贤往后山得河边走。
“师兄，我帮你！”曺圭贤刚追了两步，金钟云就转过身来，把手中得小酒壶扔进了曺圭贤怀里：“你把它藏好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晚上，钟云师兄趴在床榻里侧，小帮厨乖乖坐在外面给师兄揉腰。
“圭贤，你想离开这里吗？”钟云师兄闷闷地问。
曺圭贤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想……”
“嘶……为什么？”钟云转身，拉动着腰侧，疼了一阵。
“这里有你，有吃的，山下有便宜的酒喝，还有住的地方。”
曺圭贤说着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侧过来看着师兄的小光头，师兄的后脑勺圆圆得，长得可好看了，想摸……
“那要是我不在了呢？”
“师兄怎么会不在呢？师兄那么喜欢藏经阁……”
“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欢了呢？”
“那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钟云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闪了闪，唇也动了动，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不早了，睡吧。”

曺圭贤扭头熄了灯，钟云师兄趴在枕头上，瞪着眼睛不说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耳边传来曺圭贤小心翼翼的试探声：“师兄，你饿不饿？”
“你……你怎么还没睡？”
“嘿嘿，我听见你肚子说话啦，”曺圭贤坐起身子，从怀里掏出来白布包着的半个窝头塞在了钟云师兄的手里：“我用手掰开的，没咬过。”
师兄接过来刚咬了一小口，就听见曺圭贤的肚子也跟着响了起来。想来也是，曺圭贤正是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午饭都要吃2碗，晚上半个窝头怎么够扛到第二天早上呢。钟云还是又掰了一半，递给了曺圭贤。
又过了一阵子，曺圭贤最近早上起来总是看不见师兄的影子，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得很，六神无主地拿着木盆去井边打水，碰到了过来借书的罗汉堂俗家弟子。
“圭贤，以后就你一个人住藏经阁的阁楼了，开心吧。”
曺圭贤睡眼朦胧，一脸蒙圈：“我？我一个人？”
“对啊，钟云师兄，不是，金小侯爷要下山还俗了呀，你以后不就一个人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才啊，师兄在我师父院子里告别呢，师父早上训完话，直接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曺圭贤听了自己的师兄这是要跑啊，那还得了，转身撒开腿就往罗汉堂跑，没跑两步又停下脚步，转了方向，对着藏经阁的院墙根刨了起来。
“你刨什么呢？”
“是兄弟就一起跟我刨。”
金钟云同罗汉堂的大师傅结束了漫长的告别，看着时间估计曺圭贤应该刚睡醒，去后山劈柴了，又摇了摇头，往监寺师傅的住处走。曺圭贤那边风风火火地跑到了罗汉堂，却赶上了参禅时间。心下明白金钟云应该不是去主持那里就是去监寺那了，曺圭贤瞅瞅手里被自己刨出来的东西，一咬牙，赌了一个去处。
钟云刚在院子里坐定，大师的临别语刚讲了一半，就听见院门口来自曺圭贤的叫喊声。
“这小家伙，钟云，这可是你唯一没有扳回来的人了。”
钟云笑了笑：“他呀，扳回来就不是他了，”大师傅点点头正想打开门，钟云接着说：“既然圭贤如此心急，我还是不多耽误大师了，我从后门走，同住持告了别就下山了。”
监寺大师傅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阵，才把钟云送走，回到前院开了门。
“阿弥托佛，圭贤啊……”大师傅还没开完口，就被圭贤打断了：“大师傅，打搅了，藏经阁师兄可曾来过？”

“钟云？应该是往住持师兄那边去了。”
曺圭贤看了看监寺师傅目光的方向点了点头。
“圭贤啊，来此所谓何事啊？”
曺圭贤听了立刻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了大师手上：“监寺师傅，这酒壶是我藏的，上次钟云师兄挨罚的那个也是我的，还有之前还有8个，都让师兄隔空碎了，是不是得逐我下山啊？那我就下山了啊！谢谢大师傅对圭贤的好！”
说完，曺圭贤拔腿就往住持方丈的院子里跑，却在寺门处瞥见了钟云戴着斗笠、拿着长剑、背着包袱的身影。曺圭贤扭头看看身后气势恢宏的宝殿，冲着里面的佛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便毫不犹豫地朝师兄的方向追了过去。
下山的路有81级石阶，曺圭贤看着已经走下石阶的钟云着急得很，一边喊一边看着脚底下小心翼翼地走。
钟云师兄一边发着呆，一边朝着河边得方向慢悠悠地挪，挪着挪着就听见身后的叫喊声，心下一惊，立刻回头，就看见半山腰上，还在跟陡峭台阶战斗的曺圭贤。
“师兄等等我！！”
钟云又是一愣，等？他又要干嘛？
曺圭贤看着师兄停下来看见了自己，立刻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三阶并两阶地跑到师兄面前，喘着粗气还冒着满头大汗。

“跑什么？给，擦擦。”师兄递过来一枚手帕，曺圭贤没用它擦汗，反而是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师……师兄……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师兄站直身体，面对着曺圭贤，等着他的下文。
“就……就是……”曺圭贤挠了挠头发，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是什么？”师兄皱着眉，看着眼前往日恨不得多生一张嘴、如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小家伙，不禁觉得好笑。
觉得好笑，便真的笑了起来。
曺圭贤看着师兄笑起来纤长弯弯的眉眼，脸瞬间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更说不出来话了。
“说呀，你不说我可就要走了啊。”
师兄看着这小家伙还没下文，索性甩开袖子转过身真的走了。
曺圭贤一着急，拉住师兄的袖子，攥着师兄的小手就哼唧起来。
“好好说，不许撅嘴。”
曺圭贤立刻把下唇收回了小白牙里，晃荡着师兄的小手继续哼唧。
“说呀……”
“就是……”曺圭贤咬了咬唇：“师兄，你能不能……再捡我一次……”
“你叫我什么？”
“师……师兄？”
“这辈子就打算叫师兄了？”

“钟……钟云？”
哪朝哪代的混乱割据时期还没有几个送上山寺韬光养晦的世家小侯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