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送你一朵小绿花

2023-09-15 来源:百合文库

送你一朵小绿花
同学聚会，我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故乡没多大变化，依旧是那个灰土暴尘、土里土气、发展不均的二线小县城，虽然有许多居民楼和地标性的百货大厦、游乐场、电影院，但很多地方依然透着一股上世纪八十年代城乡结合部的气息。
县城外便是那几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山林一带杳无人烟，深邃纵横，外地人进到山里，怕是要迷路的，即便是本地人，到了山中有时也会晕头转向。只有那些跑山货的人除外，即使进入最幽深诡秘的大山深处，也时常能见到赶骡车的货郎从山里进进出出，带着一捆捆的木柴和一车车的山货。

能在山中随意出入的，还有当年我们这些不爱读书整天胡混的野孩子，把我们扔进大山沟里，就算闭着眼睛我们也能摸回来。小学的多半记忆都是在大山里疯玩疯跑，肆意恣情地游戏，感觉有花不完的时间和永无止境的未来。长辈们常说山里长大的孩子带着野性，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山贼子”，这话是不错的。
我们这几个当年的混世魔王都来了，岁月在我们身上都留下痕迹，但我们过去的那种热情依旧没变，一见面便兴奋的打开了话匣子，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嘻嘻哈哈，毫无顾忌的天南海北，这种快乐自打我们离开故乡的县城之后，似乎许久没有过了。

几瓶啤酒下肚，又兑了几杯白的，我们都有些迷迷糊糊。突然有人提到：“老刘怎么还没来？”我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同学聚会，就连最难请得动的“江湖大佬”们都念及旧情迫不及待的闻讯而来，唯独少了老刘。
老刘这个人，在我们几个当中年龄最大。他父亲早年间是个跑山货的，后来发了迹，娶了个小媳妇，在县城里买了套楼房，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我们这些“穷驴蛋子”还在乡镇平房区的胡同里跑跑颠颠时，老刘家已经住上了楼房，着实让我们羡慕不已。

老刘上学较晚，长得又高又壮，小学时足足高出我们一头，人高马大的浑身是劲，打起篮球来横冲直撞，像头不怕老虎的牛犊，恐怕是小学篮球队里唯一敢扣篮的人。老刘威猛至极，据说在没上学之前便学会了赶骡子，跟着父亲在山里跑货，不但练出了气力，而且还练出了胆识，练出了气魄，天不怕地不怕，打架时一个人能打四个，校内校外的小混混小地痞，社会上的小二流子全都敬他几分，我们几个跟他厮混的朋友也沾了他的名气，没人敢找我们的麻烦。
老刘是我们当中最早离开县城的，初二时老刘家就搬到大城市去了。此后我们一直没有见过老刘，只是偶尔能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和他在手机上聊聊天，扯些有的没的。据说老刘在南方某一线城市与人合伙做大买卖，现在已经是公司一个重要部门的总经理了。

酒桌上有人说打电话问问老刘到底还来不来，我们每个人拿出手机，却尴尬地发现没有一个人有老刘的电话号码。酒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这时有人突然叫道：“咦？你们看那不是老刘吗？”
小餐馆的厨房里，站着一个人，这人弯腰驼背，在洗碗池慢吞吞地刷着碗。我一看之下，不觉吃了一惊，那个人的确有几分像老刘，只看一眼便找到当年的那种感觉了。但是眼前这个人表情落寞，神色暗淡，目光间似乎游离着某种哀愁，与当年神气活现机灵活跃的老刘全然不像，倒像是一个被人催债多年的倒霉鬼，脸上挂着一副苦相。

有人笑笑说：“这哪是老刘？老刘不是在南方做大买卖吗？”
又有人接口道：“该不会是老刘破产了，回来刷碗了吧？”之后传来了笑声。
刷碗的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我们觉得有些过分，赶紧收了笑。我注意到，那人的目光中不仅仅带着哀愁，眼珠转动间还略有一丝呆滞，咧合着嘴，露着参差不齐的牙齿，似乎要有口水流下来似的。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这人不可能是老刘，看他那样，也不过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是老刘？”

我有些困惑。这人不可能是老刘，无论是年龄上还是神情气质上，但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让我们一整桌的人在那么一瞬间全都有了一丝犹豫？天下间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能有如此大的相似之处？
老板娘过来添酒水。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话，笑笑问我们在谈什么？见我们不答，老板娘朝厨房刷碗的那人看了一眼，之后压低声音说：“你们别笑话他，他脑子有病！”
我们都沉默了。老板娘却依旧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可怜！从小死了娘，他爹又蹲监狱，我们这不缺刷碗的，让他在这帮忙，算是给他一碗饭吃！都说是他爹把他娘从楼上推下去摔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层阴云。有人悄声问道：“他娘是不是一个姓杨的年轻女教师，教数学的？”
老板娘说：“好像是吧，多少年前的事了，他娘死的时候他还连走路都不会呢！”
老板娘走后，我们更加沉默，没有人动酒，几个人开始抽烟。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咕咚咕咚地跳起来，那段不愿提及的早已尘封了的往事竟又在眼前流动。
这么巧，我们竟遇到了当年杨老师的孩子。
杨老师是我们小学班主任，教我们的时候正值青春靓丽，风华正茂，身姿曼妙高挑，模特般卓尔不群，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烫着一头披肩卷发，在众多女教师中十分突出抢眼，受到无数男教师和男学生们的追捧和青睐。

杨老师是从大城市调到我们小县城来的，初到我们小学时曾引起过一阵轰动。据说杨老师曾经是舞蹈学校的学生，训练时拉伤了肌腱，无法再从事舞蹈专业，报考传媒大学又多次落榜，最终孤注一掷的做了教师，几经辗转，就来到我们县城教课了。到了穷乡僻壤，却依旧不失优雅风姿。
杨老师穿着入时，打扮俏丽，时常戴着圆圈式的金耳环，身上的服装不重样的变换，修长的双腿上裹着黑色的丝质长筒袜，有时穿着长筒大皮靴，有时穿着高跟皮鞋。讲课的水平并不高，却有让人精神高度集中地坐在教室里的本领。自从她做了班主任，班级里经常逃课的差学生也能专心致志地听讲了。

我并非差生，但也不算优秀，懵懂的我对杨老师产生过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人发呆或者上课开小差的时候，杨老师的身影便不自觉地从思绪中跳出来，在我眼前轻轻的飘动。每当她走过我的座位，我的心里便莫名其妙的咕咚咕咚地跳起来，不敢抬头看她的脸，只在余光中扫过她裹着黑色丝质长筒袜的双腿，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她是第一个在毫无征兆之下就令我心跳加速的女人，在她初次来到我们班级，成为我们班主任的时候，我就知道心中的某种东西被她打开，被她捕获了。

对此老刘的态度和我们不一样，他对待杨老师不会像其他男老师或者男学生那样毕恭毕敬，反而是不屑一顾。老刘说，杨老师温文尔雅严肃端庄的外表下，也许隐藏着一只狂野的怪兽，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多事情看得比我们透彻明白。
一开始，我对老刘的话十分不解，但后来在杨老师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得不让我对老刘佩服不已。经过半学期的磨合与洗礼，那只隐藏着的狂野怪兽终于出现了。
杨老师工作了一段日子，性情上发生了某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班级讲课久了，就开始表现出坏习惯，起初是冷言冷语，对学生的提问完全忽视；之后对学生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时常因为一些小错误来批评学生，课堂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紧张；最后的发展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老师开始骂人了！

杨老师话不投机便破口大骂，恶毒的话语铺天盖地，毫不留情，刀片一般劈头盖脸地飞过来，让人招架不住。她手握教鞭，像一个法西斯纳粹女教官，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便大气也不敢喘，切身体会集中营里生活的滋味。
杨老师为何性情变化如此之大？有人说杨老师是因为郁郁不得志，脾气才这么坏，正因为脾气太坏，眼光太高，至今也没有交上一个男朋友。正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才导致脾气越来越坏，性情越来越暴躁，如此恶性循环。于是杨老师便把心里积郁的怨气完全撒在了学生身上。

我们班级的所有学生几乎被杨老师收拾个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你表现得多么好，也总会被她抓住把柄。只要让杨老师盯上，无论今后再怎么悬崖勒马，苦海无涯，也无法得到杨老师的欢心，只会成为杨老师出气的沙袋。每天去上学，我都感觉是上刑一样，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生怕杨老师的打骂和责罚过早地轮到自己。
班里有个娇里娇气的女生，数学成绩很差，几次考试都不及格，杨老师就指着鼻子骂她，还把那女生拽到讲台，在脸上扇了两个巴掌，巴掌印通红的肿得很高，在脸上散射开来，久久挥之不去，谁见了都大喊：“燃烧吧！火鸟！”

没过多久，那女生的母亲找到了杨老师，那节课杨老师刚讲到一半，女生的母亲就提着一大包东西进来：
“杨老师，这个东西你收着！都是进口货！”
“啊呀啊呀！不要啦！不要啦！”杨老师就把东西收下了。
那包东西据说很贵，全都是国外进口的高档化妆品，口红、粉底、眼影、睫毛膏一应俱全，还有一大瓶美容护肤的润肤甘油。这甘油瓶子足有一个保温杯那么大，分量着实不小。杨老师在课堂上就把那瓶润肤甘油打开来，在手背上倒了少许，双手一涂，手上就油汪汪亮晶晶的。杨老师很满意，从此就随身带着那大甘油瓶子，随时随地的擦手擦脸。

此后杨老师对那个女生的态度就变了，和蔼可亲了许多，还专门为她吃小灶，不长时间那女生的成绩就上来了。女生的母亲特意来感谢杨老师，又带了东西给她，杨老师居然还问了那大瓶装的润肤甘油是在哪买的。
原来如此。我对杨老师最初的那些印象，从此都随着那一大瓶润肤甘油烟消云散。
我的朋友中有个叫王大毛的，家里是农村户口，在山上有几亩地，也算是普通家庭。王大毛与老刘最为熟悉，因为两家人当年都是从山沟里打拼出来的，彼此间都如兄弟一般。有一次王大毛上学迟到，被杨老师连扇了十几个耳光，又用桃木教鞭打脊梁骨。王大毛实在受不了了，竟做出了一个令全班都震惊的举动——给杨老师下跪磕头。

王大毛跪在讲台上，额头碰在台面上“咚咚”响，一边磕头一边大哭：“老师，求求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老师，求求你别打我！”
杨老师面对王大毛的下跪求饶，没有表现出任何怜悯，高跟皮鞋对着王大毛圆圆的脑袋踢了两脚，“梆梆”两声，比王大毛磕头的声音还响，王大毛圆圆的脑袋就变得三扁四不圆了，天灵盖两边肿了两个大包，看上去像米奇老鼠，又像《街头霸王》里的春丽，全班那些没心没肺的好学生们哄堂大笑。
当天下午，老刘拿来一瓶山里人配制的药酒，说是治疗跌打肿痛效果非常好，涂在王大毛肿包的头上，让王大毛每天按时涂。没过三天，王大毛的头就从三扁四不圆恢复到了圆形。我们都为王大毛抱不平，甚至有人提出要揍杨老师一顿。老刘赶忙制止，说绝对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好收场。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不解决，还应该按照师生之间喜闻乐见的老规矩办。

没过多久，王大毛的母亲也找到杨老师，手里捧着一塑料袋子蔬菜瓜果，有黄瓜、窝瓜、西红柿、萝卜、土豆、地瓜、芸豆、扁豆、茄子、辣椒，一股脑地就往杨老师怀里送：
“杨老师，你一定要收下！都是刚从地里收的！”
“啊呀啊呀！不要啦！不要啦！”杨老师皱着眉头把东西放下了。
面对这些黄瓜、萝卜和土豆，杨老师无言以对。此后杨老师对王大毛的态度也变了，倒不是对王大毛更好，只是不再搭理他，任由他怎样怎样了。

从此杨老师除了随手拎着那大瓶润肤甘油，还要捎带着几根黄瓜，除了吃之外，还要切成薄片贴在脸上，用一整根黄瓜浸入到了那一大瓶润肤甘油里，拿着黄瓜在手上涂，在脸上涂，甚至像涂口红一样在嘴唇和鼻翼上蹭几圈，讲台桌上总是有一根黄瓜泡在甘油瓶子里。
王大毛未再受到惩罚，却在班里抬不起头来，杨老师在他脑袋上踢了两个包是小事，他跪下来磕头却是十分没有脸面的事情，在班级里成了优秀学生的笑柄，自卑感油然而生，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低着头走路，害怕抬起头来看见同学们鄙夷的脸。

我们几个朋友决定帮王大毛找回自信。每天上学放学，王大毛都和我们走在一起，进入班级之前，先由老刘开路，然后是另一个朋友，然后是我，然后是王大毛，进到班级之后，老刘先在讲台上扫视一圈，他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座位上的学生没人敢说话。之后王大毛在朋友们的护送下悄悄走到自己的座位。几次三番，同学间没人敢再嘲笑王大毛了。
一次学校周末补课，又是外校老师来讲一些初中课程入门知识，都是我们那时用不着的，无非是学校为了额外收费，给我们强行增加的课程，我们几个又逃课到山上去玩。没想到下午回到学校，被杨老师抓了个现行——杨老师竟然破天荒的周末来查出勤了。

杨老师在课堂上大骂我们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是白痴，是废物，把我们每个人都狠抽了一个耳光，包括老刘和王大毛。之后杨老师咆哮道：“让你们家长来一趟！”
当老师说出这句杀伤力最强的咒语，就已经是宣判学生的死刑了。
我和老刘还有那些狐朋狗友，早就被这句话吓皮了，“让你家长来一趟”的真正含义其实是“我不想管你们了，你们给我滚吧”，家长来与不来，杨老师对我们依旧如此，除非家长手里拎着点什么。
第二天上学，我们都没人带家长来。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王大毛的爹居然在课上到一半时突然冲进来了。王大毛的爹双眼通红，一身酒气，拎着王大毛的脖领子到门外去打。他爹脱下一只胶鞋，在王大毛的脸上狂风骤雨地拍，王大毛先是大哭，之后哭都发不出声音，口里和鼻里的血瀑布一样往外流。杨老师坐在那里静静地观看，全程未说一句话。

原来王大毛他爹昨夜打麻将输个精光，喝了很多酒，正在气头上，早晨回家时正好碰见上班的杨老师。
“我让你逃学！我让你逃学！”他爹把王大毛的脸打得像烂瓜一样，最后猛地飞起一脚踹在了王大毛的心口，这一脚可媲美中国足球，王大毛的脑袋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一下撞在了门框上，嘴里吐出很多的血，之后就不吭声了。
王大毛被他亲爹一脚踹断三根肋骨，肋骨扎进了肺里，差点扎中心脏，王大毛被他爹打成重伤，进了医院重症室，他母亲含着泪来学校给王大毛办理休学，一周后，王大毛不治离世。

之后的期中考试，老刘一笔未动，在卷子纸上画了无数的王八，还画了一个身上不着一物的野人，披头散发，骑着一根巨大的黄瓜，在夜空里飞翔驰骋。
杨老师彻底火了，当着全班大骂老刘不是人，是畜生，那骂声近乎咆哮。老刘居然和杨老师对骂起来，说畜生你骂谁？谁是畜生谁明白！师生二人就在课堂上对骂，污言秽语天花乱坠，像一股龙卷风般在教室里遍地回旋。我从未见过老刘发这么大的脾气，骂人的气势排山倒海，行云流水，老刘骂人的功夫着实了得，语言天赋令人望而却步，叹为观止，几百句脏话脱口而出绝不重复，哪怕拿出《唐诗三百首》，每首诗的每句话前加上一句骂人话，大声有感情地朗诵一遍，也不是老刘的对手……

这件事影响很大，几乎把全校师生都惊动了，之后杨老师被学校扣了半年的奖金，老刘被罚在一学期之内，包揽全班所有的值日工作，此后课间操不用留下值日生了，教室里只留下老刘一人便已足够。之后没有人再提及此事，杨老师也没再找过老刘麻烦。老刘每天扫地擦地，默默地把教室收拾得井井有条，课间操回到教室后就会发现黑板擦得一尘不染，讲台桌干干净净，桌上的书摆放得十分整齐，那一大瓶润肤甘油总是毕恭毕敬地摆在讲台桌中央。
小学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杨老师再也没有打骂过学生，后来听说杨老师结婚了，男方是教育局工作的，一表人才，男方的父亲是个离休局长，家境十分优越，二人婚后幸福美满，本该是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我们听到了不幸的消息，杨老师死了。
杨老师死于他杀，是她丈夫把她从楼上推下去的，起因是夫妻吵架，丈夫怀疑他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据说杨老师和他丈夫都是初恋，两人从恋爱到结婚还不到半年，杨老师就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后，丈夫就有些起疑，因为这孩子面有菜色，长得不像夫妇二人之间的任何一个，就偷偷带着孩子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证明这孩子和丈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丈夫决定离婚，杨老师不肯，发誓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丈夫的事，但是这孩子却无从解释，丈夫不想听她再做无谓的辩解，去法院申请离婚协议。杨老师就和丈夫争吵，最后二人大动干戈，大打出手。

在一天深夜，杨老师在和丈夫争执时被丈夫从八楼一把推下，撞碎了玻璃，杨老师从楼上掉下来，砸在了楼下煎饼摊的煤气炉上，引发了大规模爆炸，一时火光冲天，现场惨不忍睹，几个路人和街边小贩当场被炸死，煎饼摊老板去上厕所，万幸躲过一劫。
杨老师家的卧室正对着老刘家的窗户，老刘正好用望远镜看到了杨老师被杀害坠楼的全过程。杨老师身上的皮肤几乎全部烧伤，身上多处骨折，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丈夫初审被判故意杀人罪，上诉后改判意外过失伤害罪，官司打了几年，现在依然身在狱中。

桌上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快到午夜时分。想起当年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们心里都很难过。这时外面传来嘻嘻哈哈声和沉稳的脚步声，我们瞬间来了精神，是老刘！
老刘梳着大背头，身体有些发福，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看上去还是那么结实，活脱脱的一个南方的老板形象了。进来后和我们一一握手拥抱，然后歉意地寒暄说，飞机晚点啦，长途客车的票又买不到啦，只好赶火车啦，火车又晚点啦，紧赶慢赶地终于赶过来啦。我们说晚到的罚酒三杯！老刘不客气的喝了三杯酒，之后还要倒酒。小餐馆说今天要打烊了，老刘就抢着付账。

之后我们去唱KTV，老刘点了黄家驹的《光辉岁月》和周华健的《难念的经》，唱得完全不在调上，但是我们似乎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痛快地唱了一晚。之后去了附近的一家招待所，睡到第二天中午，我们和老刘又到那家小餐馆吃饭。
老刘举杯说：“咱们这些老朋友聚在一起实在不易，这些年来好日子享过，苦日子捱过，夜深人静想的还是咱们这些山沟子里打混的兄弟，亲兄弟才是一辈子，真感情……不说了，不说了，先干为敬！”
这时厨房刷碗的那人过来了，手里端着一盘菜，走路慢吞吞的，颤颤巍巍将那盘菜摆在桌上，是一条红烧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