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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2023-09-16 来源:百合文库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事情闹大之后,即便督思雅将一切罪责揽过,合欢宗也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我被暂时驱赶出合欢宗。
虽是缓兵之计,但也需要在外流浪几十年。
魔修偷袭,无数黑色的箭羽向我射来,曾经在正道盟的队伍里混日子,但至少还有大部队保护我,可如今我只是一个灵力低下,还被抛弃的女修。
我闭上眼睛想或许被射成骰子就是我的结局。
早知如此,不如去找督思雅,要打要骂全随他,把那些他代我挨过的鞭子都还给他,可现在我可能要永远欠着他了。
一根黑色羽翼直逼我的面门。
一切都结束了。
“叮——叮——”
千钧一发之际,我眼前闪过一道银色光芒,一个身影浅浅运气将我托住。
继而金色的屏障发出刺目耀眼的光,将黑色的箭羽分割成两个世界,一面狂风骤雨,一面安稳祥和。
我伸出手想要看看来人是谁,却再也了力气,昏死过去。
再醒来,我才知晓我是被一个男人救了,然而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再无以为报。
我悄悄地撩开床幔,挪向床沿偷偷去瞧。
古朴雅致的房间里面是指尖和纸张摩挲的声音,那人安静端坐,淡淡的沉水香笼罩着那双悲悯眼睛和沉静面庞,月白的袈裟只有圣洁纯净,手指纤长白皙,流光从他的指腹滑向指尖,凝固成了晶莹水珠。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无悲无喜,悲悯天下。
那一年,我五十岁,却被蛊惑了,被那双安宁悲悯的眸子蛊惑了。
我看上了那个天赋异禀的的救命恩人,大自在殿的佛子—钟毓。
后来我打听到钟毓精通佛法,天性纯然。一百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元婴大圆满期,很明显依附于他,我便再不愁修炼,这叫我怎么能不春心荡漾呢。
我前往大自在殿拜会他,他避而不见。
我赠送他灵果,他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我强行闯进他的卧房,他也只是坐在窗下默默诵经。
我日日纠缠,他也从不在意,像磐石一样岿然不动。偶遇同门,他们皆嘲笑我痴傻,笑我竟然会有耐性去盘核桃。毕竟世间从未有女子能让佛子动心,就像世间从未有人能让合欢宗弟子真心爱上。
只不过他们自在殿的人是守身如玉,一心向佛。而我们合欢宗的人是无心无情,雁过无痕。
未尝过败绩的我偏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日日看着一张姣好面容而不动心的。
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百年的时间,三百年的时光,我跟着一个人,盘着一个核桃,守着一棵铁树。
只是他依然没有开出花来。
我数着我余下不多的寿元,坐在寂静的窗下发呆,房间里还是他常常燃着的沉水香。
书桌上是他常拿着的经书,我随意潦草地翻着。近来他总是对着佛经书写,也不再赶我,我便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看他,有一次他微微察觉,看向我时,眸中无佛无物,只有我一人,我瞧着他眸子里倒影的我都纯净自然几分,我心里刚欣喜,他便递给我一本陈旧的经卷。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他轻轻开口对我说,《普庵咒》清心净意。
嗓音温润,一瞬间,风落梨花,溪风卷浪。
那是我盘了三百年的第一句话。
我哭笑不得接过,可我哪里对什么经书感兴趣啊,我感兴趣的只是他而已。
回想这三百年,起初只是馋他的身子,后来我愈加好奇却也更不服,而现在是一种执念,或者说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
我仰头看向他,我已经习惯陪伴他了,只是他也习惯有我陪伴吗。
他清雅的模样一如当初,悲悯关怀的目光,却从不肯多言语。
我心甘情愿用三百年的时光全赌在他身上。
可是啊,停滞不前的我还有几个三百年去陪伴他呢。
我随手化出一朵小白花,洁白的瓣,米黄的芯,淡淡清香,捧着送给他。
他微微一愣,目光清澈温柔,嘴角只是轻浅向上抿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发,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我心脏一滞,可是钟毓啊,石头花都开了,你什么时候为我开呢。
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三百六十年,我追随他游离尘世,超度众生,我与他同时在秘境森里落入一处幻境。
我成了恣意大胆的商女,无知无畏。
他成了进京赶考的公子,温文尔雅。
人群之中,无数双的眼睛投向我,我偏偏第一眼就瞧上了他。
冥冥之中,那双脉脉温情的眼睛好似是天注定一般,我将绣球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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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只有一句话,暗自对自己说了,这次你再推不开我了。
我不知为何会说‘再’这个字,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知道只要抱着便不撒手。
他只看着我目光深沉,却不为所动。
我胡搅蛮缠道:“我认准了你,便要将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你不愿意,我就上山当姑子,一辈子谁也不理,孤独终老,没了你,索性我便过不好,只让你想着念着,永远都愧对一个姑娘。”
我在那边鼓着腮帮子撒泼,气呼呼地嗔怪他,他却没来由地摇头笑了,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呆住了,心下一片柔软,却莫名有了些底气。
我开心地笑着,慢慢踱近他身前,点着他胸前衣襟的合欢花纹路,声音埋入他的胸膛,“我只是喜欢你,不管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就只是喜欢你而已。我只是想磨进你的心。”
我继续在他耳畔软磨硬泡,“娶我,你想出世,我陪你,你想隐世,我跟你。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一辈子满心满意皆是你,厮守今生期盼来世,都唯你一人。”
我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的耳畔,娇娇地半是哄,半是骗着。
“娶我吧,好不好嘛。”
他看着我的目光,难掩地忧思感伤,面目看似淡然,但闭上的眼睛,极力压抑克制,细羽一般地睫毛像溺水的蜻蜓轻颤,耳尖尖染上粉色。
我伏在他的耳畔,吐息缭绕道,“阿毓,你露馅了。阿毓,你的馅儿是粉色的,阿毓,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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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我撩拨的气息愈发乱了,却被我捕捉个分明。
我知他乱了,便存心使坏抽身背对着他,装作委屈带着哭腔道:“果然你是不愿意的,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佯装去撞时,他一把将我拉过,我立刻顺势倒在他怀里,勾住他的脖颈,笑意盈盈地得意,他本担忧皱着眉,却看着我娇笑的模样,登时明白,只不得已无奈摇头,嘴角噙着纵容,叹口气道:“你果真是个妖精。”
我凑近,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可我想知道,那我这个妖精有没有磨进你的心啊。”
他的眸子像亘古不变的遥远星辰,永恒安静。
他的手指略过我额前的碎发,滑向我的脸颊,点了点我的鼻子,细致入微描摹着我的脸颊一寸寸,一切戛然而止,只剩下心儿颤动的声音。
“小白,或许我……真的败给你了。”
“小白……小白……”
长夜漫漫,风吹烛火。
室内,散乱青丝交缠勾出一道道迷乱情丝,编织成一道情网包裹住赤裸真挚的情潮爱意。
室外,纠缠错乱的影儿随烛火,明明灭灭,高高低低,落满花窗。
从此之后,阿毓的妻子是小白,小白的夫君是阿毓。阿毓是世间最好的人,他对我说要博爱众生,因为众生皆平等。他对我说不可沉溺声色,一生只应爱一人。他对我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闲云野鹤之间亦要兼济天下。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阿毓是世间最好的夫君。
我的阿毓带我去泡了心心念念的禁地温泉。
我的阿毓带我去看了山巅早春的第一枝桃花。
我的阿毓特意为我做了晚餐,但为什么每次都全素的啊……
我的阿毓总试图给我讲四书五经,可我哪里爱听那个,所以他每次都被我扑倒,吃掉了……
我的阿毓是世间最温柔的人,我们携手一生,直到白发苍苍,直到垂垂老矣,直到今生来世。
幻境破灭的一刹那,那些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携手渡一生的誓约,都仿若大梦一场,誓约全变成了失约,清醒过后的我依然是众人口中的妖女,而他却不再是世俗的男人。
我还是我。
他还是他,
但,他却不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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