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十九话：女孩子们没有明日

各位读者好，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番外短篇也已经发完了。
接下来将回归正篇，发布第二期的内容。
估计也有眼尖的小伙伴们注意到，短篇集中出现了介绍中有提到，但尚未于本篇中登场的角色。他们将会在接下来的故事中陆续现身，拓展主角们的交友圈及故事性，敬请期待。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原文：　<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8257223>第十九话　女孩子们没有明日
日间的编辑部车水马龙。电话声此起彼落、时有慌忙出张与顶着蓬乱的毛发冲进来的人。就在这目不暇给的世界中，我向坐在窗边、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的鹿大声抗议：

「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怎么回事，这就是我们的方针啊」
「才正要开始呢，怎么这——」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但是腰斩是不是有点——」
「请接受现实吧」
「…………」
我无言以对，只得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鹿。都已经担任我的编辑好几年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酷地说出这种话。我还没服气下来，鹿的手却突然停止了。
「……你考虑过了吗，那件事？」
他提到「那件事」时，我想起了以前的对话——那是这只鹿的提案，被我一直拖延至今。因为今天这件事，让我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地步。我摇了摇低着的头，鹿就嘟嚷着：
「请好好考虑一下吧」
「…………」
「虽然并不急迫，但要下决定还是早点为好」

「……我是不会放弃的」
「那请加油吧」
鹿淡然地回道，抛下「那就这样」的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我吐出滞留在肺部的气，倒在已经挺破旧的沙发上。与此同时，从某处传来的烟味让我不禁歪曲表情。
……决胜时期、关键时刻、孤注一掷，诸如此类的词与在我脑中飞散，却都无法形容现在的情形。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在用单手紧抓着快要崩塌的断崖边，身体悬空的感觉吧。
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是面临着巨大的分歧点。万幸，还有点犹豫的时间。我朝不知道在跟谁打业务电话的鹿一瞥，离开了令人不快的编辑部。
我在人群中等着信号灯，看见了对面像是大学生的热闹集团。心中突然浮现出住在自己公寓隔壁的、吵闹的邻居二人组。
――「你考虑过了吗，那件事？」 （本话）

编辑的话语飘散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信号灯的标志换了，在开始移动的人群中，我叹了口气。
在外面办完各种零碎事项后，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明明也没走多少路，双腿却僵硬起来。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怕是运动不足吧。用钥匙开门时，侧眼看了旁边一眼，那两人好像还没回来的样子。
开了毫无生机的铁门后，我喊了声「我回来啰」；当然无人回应。以前两人生活的时光，彷佛还停留在胸中。我把钥匙丢在鞋柜上，粗乱地脱下鞋子，走向自己房间。
首先找到了杂乱桌子上的发圈，把头发绑好；再来把外出装脱掉，换上背心与汗衫；然后面向计算机，打开电源，深呼吸一口。啊啊，静下心了。果然这才是最适合我的风格。
我戴上旁边的无度数眼镜，闭眼等待计算机启动。虽然听说是能阻隔蓝光的，但反正都要用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效果吧。因为看到身边还有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就顺便拿了一颗。

把手伸向第二颗时，以预设背景为桌布的桌面显示了。点选了众多图标中的一个档案后，便看见字多到足够覆盖画面的文章。我把手放在键盘上，动起沉重的手指。
『他这么说』……不行，太单调了。『那冷漠的嘴角，在听众面前柔和地动了』……不行，太浮夸了。『他的话语伴随着烟草的乌烟，飘散在紧张的空气中』……不对，这样就写太多了。我烦恼着，脑中画面逐渐停滞不前。
经过一两小时的苦战，我静静从椅子上站起，伸了懒腰。真是的，完全没有进展。明明下周就要交稿，还得准备那个选择的响应才行的说。完全没有能说服自己的词语。
桌上的时钟昭示着一天将要结束，显示下午十一点。说起来从中午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一弄起文章就不怎么注意生活事项了。但果然还是找点什么来吃吧。反正也没有进展。

我这么想着，走向客厅，被寂寥的气息迎接。与自己房间不同，这个空间特别整理过。不弄乱这里是我的矜持。感觉那孩子生活过的痕迹，现在也如同残香般飘在这间房内。
――「我啊，交到男朋友了」 （本话）
去年二月。在这里跟我合租的那孩子，在那天开心地告诉我。她是个好到让人思考为何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没有男朋友的人。她一这么讲，我除了「是喔」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忘了吧。那孩子整理好行李，到相爱的对象身边与其共筑爱巢的那天，我就确实失恋了。我打开窗户，想把死气沉沉的气息换掉时，就听到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那两人终于回来了啊。
「就叫你不要靠近厨房了啊大智」
「咦～，可是啊，我也想帮忙嘛」
「好啦你坐着就是了」
「都交给小善你一个人我会过意不去啊」

令人微笑的交谈乘着冰凉的夜风，吹进了这边的房间。明明就挺冷的，不知为何又很温暖。因为隔壁平常都开着窗户，只要我也把窗户打开，就能完整听到他们的对话。真的很棒呢。
「你之前不是才打破了七颗蛋的吗」
「只有六个啦、六个」
「根本没差好吗。虽然说还是在盒子里，所以勉强能拯救一下」
「不过用打破的蛋做的煎蛋卷，很好吃耶」
「话才不是这样说」
「小善你好像很开心」
「闭嘴」
连我都不禁笑了起来。我们公寓虽然住满了人，但都是安静的老夫妇啊、只有要睡觉时才回来的上班族之类的人，所以挺安静的。他们这样带来了吵吵闹闹的非日常般的生活，让我有点快乐。
话虽如此，无法率直地高兴起来的自己也确实存在某处；虽说基本上是我的不成熟导致的后果就是了。

――「你考虑过了吗，那件事？」 （本话）
我想起了白天的话；一年前，编辑所提出的，那件事；是要在一般刊物上发展不顺的我转型为地下刊物的提案。还说着「我认为比起看不见未来的现状，挑战换个刊物比较好」这种冷淡的话。
以作家为职。虽然借着年轻的才能，已经出了好几本书是不错，但买气低迷也是事实。即使如此也还是勉强连载了长篇小说，最终却还是沦落到被宣告腰斩的下场了。
啊但是，偏偏要我转向写BL小说倒是挺意外的。就算因为文体跟写作风格都很合，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转型成功吧。
回想起来，就是紧接这之后吧——我还正对这唐突的提案犹豫不决时，虽然吵闹却很可爱的邻居们就出现了。
――「搬家吗？」 （一话）
我回想起向他们搭话的那一天。从那天起，他们就一直支撑着我到现在。我靠在窗边，眺望着夜空，他们的谈笑声便从背后传来，添加了一笔温暖。

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梗。身为挚友的男孩子们合租房什么的，把这种饵拿在面前摇来晃去，哪有不上钩的道理。所以我才接近那两人，在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把窗户打开。然后就听到了那句台词——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又――」 （五话）
那哽咽声至今仍残留在我耳边。我还真是恶劣。像这样偷听他人的事，还打算把其当作灵感来源。明明自己也是性取向的少数族群之一。真心糟透了。
那之后的对应也很过分呢。把观察他们的这件事束之高阁，不知不觉间代入感情，变得坐立不安后还一副伟大的样子当起了善人的商量对象。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啊」 （七话）
向持着赎罪心态的我传达过来的，是纯粹至极的思念。我因而觉得自己污蔑的部分相形见绌，罪恶感格外沉重。
我到底在干嘛啊？不知不觉中就落入了无底深渊；不管工作还是恋爱都一样。明明就算并非如此，也不可能得到普世价值所认定的「正经的幸福」的说。

可是，这样的话，我要、我该……怎么办啊？
混浊的忧郁被空腹吸收，消失在身体深处。就算万事不利，饭还是得吃。虽然想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但厨房空无一物，冰箱也只剩外壳。早知道就在回来的路上买点东西了。
「……蛋」
确实是还有一盒蛋。虽说是刚好能做点什么，但现在没有那种心情。
「……哈啊」
还好还没卸妆。我换上外出服，只带上钱包就走到夜晚的住宅区街上。最近的超商只要走几分钟就能到。赶紧去买点什么吧。
自动门开了；店内、店员、商品，以及寥寥无几的顾客都是一如既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是常客嘛。
我挑了一如往常的猪肉盖饭与在工作时吃的鱿鱼丝。虽然自己都觉得欠缺女孩子感，但太好吃了嘛没办法。说到底，我也没有需要展现女子力的场合跟对象啊。这种自虐感太过自然，反而觉得不甘心了。

「哦，这不是姊姊吗」
我看向收银台，有个像是大学生的猴子店员站在那边。只要在晚上来超商这孩子都会在。有着独特口音的他不知为何把我称为姊姊。虽然有亲近感让我很开心，说实在也挺难为情的。话说他也不是我弟弟。
「还是一样有男人味的商品啊」
「真是的～，别管我啦」
「很有趣啊。姊姊你明明是个美女」
他刷着商品条形码时聊起天来。虽然每次来都会聊聊，但不可思议地不觉得是社交辞令。嘛，虽然感觉不坏，但微妙地多管闲事确实很有他的风格。
「真的吗？」
「咱说美女就是美女啦」
「好好好，谢谢」
不久，袋子就装好了。就在我付完钱、收下找零、拿起袋子时，突然感到背后有视线。我一看，就看到杂志架的前面有只大个子、瞇瞇眼的熊在看着杂志，时不时瞄向这边。

「在意他吗？」
「有点」
「是咱朋友，高中的」
「哼～嗯……」
猴子店员小声告诉我，我哼了声鼻音。我再次转头，却与谈论中的熊对上视线，所以我稍微点头示意。对方也回以礼仪。虽然举止有点怪异，但应该不是个坏孩子。
「他在咱打工结束前都一直等着。是个挺奇怪的家伙呀」
「有什么不好，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嘛」
「对吧？那家伙人可好了」
「对啊～」
因为几乎没有其他客人，所以能够聊很久。或许是因为平常没什么能接触人的机会，让我很渴望跟人对话吧……就在我这么想时，就听到身旁的自动门打开的声音。一直待在这里也会造成他人困扰吧。
「咦……秋香小姐？」
就在我打算离开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脸沮丧的大智；他无力下垂的尾巴让人不忍直视。

「这不是大智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
虽然我姑且先问了，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考虑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大智沮丧的样子、无奈地摸着后颈的举动，这应该是——
「要在晚餐用的蛋因为我的错而弄破了」
「所以才被叫出门跑腿啦」
「就是啊……」
果然啊。因为太符合预料了而感到安心。不过发生得这么频繁，就算只是要买鸡蛋也会吃不消的吧。还是一样可爱的失误呢，善人肯定也只是在傲娇。
「好唷～，大智，好久不见啦」
「咦，游星？你打工是今天吗？」
「不，今天是临时、临时啦。而且还只有一人」
两人马上热络起来。看来是认识的。先不论善人，大智人脉真的很广，让我由衷地佩服。
「话说，你这家伙，跟姐姐很熟吗？」

「姊……？」
为了讶异的大智，我指向自己。大智察觉后点了点头。
「只是普通的邻居啦」
「吼～，居然能住在美女隔壁，大智你还挺能干嘛」
「偶然而已啦、偶然」
「真是这样吗？」
「……话说啊，果然游星你说话的方式很奇怪耶」
「呜喔，真假？大家都这么说」
确实啊。在笑着的两人身旁，我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虽然大概是方言，却感觉是混了很多地方的那种。
「因为配合父母工作常常搬家，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是喔」
大智不以为意地回答。明明就是你自己挑起的话题啊，你这小子。果然猴子不满地搔着他大耳朵的背面。因为胸口的名牌晃着，我这才看向它。说起来，我们虽然常常聊天，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名牌上写着『不破　游星』四个字。总觉得这名字真符合猴子；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了。我自顾自领会了后，摸索着自己身体的大智脸色铁青地说道：
「糟糕，忘了带钱包」
「咦？」
「……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大智就像进店时一样再度搔着脖子。游星问的真没错。看着消沉的大智突然感到有趣，不禁笑了出来。
「啊，过分，这有什么好笑的啦」
「抱歉抱歉，哈哈」
我实在没能忍住，但不久笑声就被自动门的声音给盖过了。还在想是谁，就看到表情不悦的猫单手拿着对折型钱包，气喘吁吁地站在那边。看吧，我就知道会来。
「小、小善」
「大智你这家伙，哪有会忘记带钱包去跑腿的白痴啊」
善人虽气息不整，却习以为常似地责骂着他。然后把钱包丢给大智，顺势搥了他一下。我心中灵光乍现：啊啊，果然很般配啊，这两人。

「给我好好带着啦」
「啊、嗯，抱歉」
「真是的……欸、呃」
喘过气的善人，看向收银台后绷起脸来。他视线前方是满面春风的猴子。
「唷猫助，真辛苦啊～」
「别叫我猫助」
「为啥呀，不是挺可爱嘛？」
「一点都不可爱」
「咦～，明明就很可爱呀，猫助」
「就说不可爱了」
居然叫他猫助。看来善人不管到哪都会被捉弄呢。我和稳地守望着三人的交谈，但因为对话突然中止了，我就趁机抛出刚才就浮现在我脑中的疑问：
「话说你们大家，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嗯，咱跟这两个家伙吗？好哥们啦、好哥们」
「大学好像也同一间唷，应该」
「应该吗？」
「我们大学很多教学大楼，所以科系不同的话基本上都见不到面」

我笑着附和。原来是这种关联啊。虽说这附近有很多通勤的大学生，但这样也很难说谁跟是在哪里怎么认识的。看来这世界比想象中还小得多啊。
「话说，赶快办完事回家啦」
「可是小善你不才刚来吗？」
「还不是因为你说肚子饿，我现在才在做饭中啊」
「啊，对喔」
我温柔地看着因为头垂了下来而更显驼背的善人。还是一样被玩得团团转啊，善人。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爱情会使人盲目嘛。
「所以，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对了对了。游星，还有蛋吗？」
「没啰，卖完了」
「啥？」
「咦，真假？」
「真的啦」
「为什么？」
「哪有为啥」
「无论如何都？」
「真缠人啊。没有就是没有」

「这样不就没有把钱包拿来的意义了吗」
「嘛，节哀顺变啰」
因为游星笑嘻嘻的一句话，两人垂头丧气。然后借着善人拉着大智说「……回去吧」，我也一起离开。我跟在他们后面踏出店外，望着走在前方的两人。
「蛋卷没门了啊」
「呜～，真的假的。我很想吃的耶」
「还不都是弄掉了的你的错」
「是这样说没错啦」
在静谧的小路上走着的两人，令人由衷微笑。真的，怎么都看不腻呢。刚才的阴沉心情早就被吹到九霄云外了。
我守望着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并行的两人背影，心想没出手真是太好了。他们不是创作的梗；对我而言，他们毫无疑问，既是非日常，也是日常的一部分。
「……你们两个」
「什么事？」
「我给你们蛋吧。家里还剩几个」

「咦，可是——」
「好啦好啦。当作是给我元气的回礼」
「元气……？」
「怎么回事？」
「不知道」
我穿过伫足歪头的两人，一直走到公寓。我的烦恼跟他们没有关系。必须自己做些什么才行；加油吧，我。
假日的购物中心车水马龙；一到中午就更加夸张。小孩奔跑声、青少年吵闹声以及妇女集团们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如此喧闹中，我正等着人。我看着手机，那件讯息正显示在画面上：
「要去哪里玩吗？」
那是数日前――应该是把蛋送给善人跟大智的隔天吧――传来的讯息。自不必说，我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那可是忙碌的朋友传来的游玩邀约；怎么可能不答应。
朋友……不知不觉，跟她已经认识好几年了。虽然是在网络上相遇的，关系却意外地持续了许久。是听说过建立在兴趣上的羁绊很强大，没想到这么中肯啊――

「啊」
――可能因为在想事情，不小心撞到了从前方走过来的女性。我连忙把手伸向膝盖撞到地板的那个人。
「真、真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不注意」
「不会，没什么关系的……」
穿着朴实服装的黑豹女性并没有在意，站起身后就马上离开了。她看起来有点憔悴，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秋姊！」
我担心地目送那副背影，名字却突然被喊了。这清澈的声音既令我有点难为情、心痒痒的，却又很高兴。我怀着这份感情，看向对方：
「小葵」
「好久不见了，秋姊」
那个女孩子的特征是圆眼镜；她撑着白阳伞，身穿水色的连衣裙，拿着条纹款式的手提包。打扮得非常有女孩子气的她，对我来说非常耀眼。
自己与其相对，穿着男孩子气的帽子、衬衫与牛仔裤。恐怕就算说自己是个男孩也会有人相信的吧；更别提今天还把平常的长发给绑起来了。虽然说只是跟朋友出来，也得要考虑一下穿着才行吧。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事没事」
我们边往购物中心走边聊天。好像是有什么活动，所以人比平常还多。我随意看了下表，发现刚好快正午了。看来午餐也会在这吃吧。
「啊，你那手表好可爱喔」
「嗯？啊啊，这个啊」
小葵手指着我戴在手臂上的粉色手表。虽然说那浅红色确实是很可爱，但说实在跟我不合。即使如此也一直带着，某种意味上来说也是个习惯吧。
「别人送的礼物啦」
「对方是谁？」
「我想想……重要的人、吧」
我自己说着说着都因为太肉麻就笑了起来。嘛，正确来说是「曾经很重视的人」就是了。把这表送给我的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其他人的重要的人了。果然还是很不甘心啊。
「感觉你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呢」

「咦，是这样吗？」
「你刚刚在望着远方喔」
「啊哈哈，真的呀」
虽然脸上笑着，我内心却不是滋味。小葵鼻子很灵、直觉也很敏锐。虽然应该不至于会往我喜欢的人是同性的方向思考，但还是不能对那份洞察力大意。
「你的观察力还是一样厉害呢」
「毕竟是我少有的长处嘛」
她自豪地回答。从之前就在想了：不会把这能力拿来做坏事也是她的优点呢。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走进一家受年轻人欢迎的服装店中的家庭。
那是时髦的男性犬与散发同样气质的女性狼，以及天真烂漫地走在他们之间、与父亲非常相似的小孩子。这肯定就是世间所描绘出的幸福的形式吧。虽说肯定跟我无缘，却还是会觉得感伤。
闻到了从女性身上传来的香水味；好像是哪个品牌的人气商品吧。虽然闻起来挺香的，我自己却不会想喷。我还在想这想那时，隔壁的小葵开口了：

「说起来，我以前也有喜欢的人唷。中学的时候交往了」
「中学吗……恋爱的酸甜味呢」
「不如说是无味无臭……的感觉吧」
「噗，那是怎样？」
「当时还感觉有点滋味的，现在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滋味呢～」
她笑着说。要是我也能这么洒脱，应该能过上稍微活泼一点的日子吧。
「啊～不过啊，我跟那个人再会了呢，就在几个月前」
我「嘿欸」地发出鼻音。还真有这种偶然啊。我身为作家都不禁觉得事实比小说更离奇了。
「然后啊，还找我商量起恋爱关系的烦恼了」
「欸，他这是闹哪样啊？」
「这也没什么啦。对方好像也很苦恼的样子」
虽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但找前女友商量恋爱这点也太没神经了吧。到底是怎样的渣男啊？

「然后呢，我就握住了那家伙的手」
「握……咦？」
「就像这样一口气握住」
她边用手演示边说。这孩子嘴上说着没什么，其实还是挺在意的吧。应该是故意这么做的，真可怕。
「嘛，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相当迟钝的男人啊」
「所以才没什么啦。之后我们就变得比较像是朋友一样了」
……真是如此吗？小葵说得实在是太淡定了，好像只有我的恋爱观很阴郁一样。
「不过还真不可思议呢」
「嗯？」
「那时充斥心中的感情，现在连碎片都不剩了」
「…………」
「连我都在想是去了哪里，为何什么都不剩了呢」
她的语调略显孤寂，让刚才如此生羡的自己感到羞愧。她跟我一样，不是喜欢才这样活的，而是只能这样活下去。

「……有的，一定」
我擦着表，如此回应。若说世上有挥之而去的人，那也肯定会有无法忘怀的人。我不知道哪边才是正确的，那么，至少把它当成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是这样吗～？」
我在讶异的小葵身旁取下手表，然后小心地放进挂在肩上的包包里。这不是断舍离，而是共同迈进。
「小葵」
「咦，是」
「稍微陪我买点东西吧，我该换个手表了」
「可是秋姊，那不是——」
「好啦好啦」
虽然她还一脸困惑，但既然想到了还是赶快行动为好；特别是我的场合。毕竟我已经受不了整天光是思考却毫无动作的日子了。
「我是没问题啦……」
「谢啦」
我朝钟表店勇往直前时，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传来的讯息显示在画面上，是那孩子发的一张图。我看着它，一阵热意涌上胸口。

「……小葵」
「什么事？」
「要买的东西，又多了一件」
我微笑地说道。那是过去我爱得无法自拔的那孩子与那孩子重要的人，以及在他们中间、稚气的小婴儿——今天诞生的一个新家庭和乐融融地笑着的照片。
过了几天，我坐在还是一样忙碌的编辑部一隅，接待处的那张破烂沙发上，对峙着身为我编辑的鹿；我是来交最后的原稿的。
「确实收下了」
鹿简单地确认一遍原稿，轻轻点了头。这件事告一段落后，接下来才是正题；他十指交叉，开口道：
「那么，关于那件事——」
来了。我静静深吸一口气，拿出另一个信封。轻巧地开封后，我把里面的数据摊在桌上。鹿那哑口无言的表情实在是令人爽快。
「这些全部都是下部作品的剧情候补」
「……这么固执还真有你的」

我看着兴味盎然、扬起嘴角的鹿，自信地夸下海口：
「我可是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