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柿子生贺】第二弹-diamond

第二篇了，这是刚开学时写下来的小说，虽然还是难以理解难以欣赏。
黑柿子才二十四岁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就好像我再努努力也能变成他那个样子似的。从离家去东京开始，他后面的生活大概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吧。慢慢的会好起来的，然后站在现在这个地方回望过去，总感觉会有一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比如说那个时候的痛苦啊悲伤啊，绝望的念头等等，却好像最有归属感。
你之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好像是被限定住了，对什么都感到灰心丧气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总有一天会找到平凡的幸福对于你还是大家都一样。这对创作来说其实是坏事吧。但是写下了那么多歌曲的过去已经被记叙下来了，永远流传在v家里。那段日子会变成我心里的符号。说不定会脱离现实变成一个单纯安稳的安慰。而你作为一个简单的人也请很幸福地生活实现之前与之后的所有愿望。
生日快乐啊生日快乐生日快乐w
对于我来说，其实四天之后也是我的生日，而且是成年的日子。但可能对于我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没有真正重要的东西值得庆贺而朋友的庆祝也三心二意。这段日子对我是很温和很温和的地狱。什么也没有做却及其自卑，感觉自己的脑海空空荡荡，被看低又没办法反驳，这样的我如果也能找到自己的出路的话，可能性什么的也不会因为这个焦虑了吧……

这篇小说的灵感来自于ダイヤモンド，说实话是一开始就想写下来了。但那个时候正是我最空虚的一段时间，写了开头之后无论怎么样都不满意，反反复复改了三四遍最后搁置了。寒假也想动笔，每次像挤牙膏一样看着文档就无比痛苦。直到开学的那一天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想着再不写点什么自己就要被所有人瞧不起了才勉强把它写了出来。所描述的，是那个看到朋友（或者另一个自己）的心脏变成钻石的可怜人，老年时的回忆录。
一年前我写过一篇叫做“幸福守恒”的小说，与现在网上那些给人希望的守恒定律不同而是一个悲惨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就要承受更多的不幸他们必须完成这种命运。但是如果我被自己的悲观思想困住的话，希望在我心中留有位置的所有普通的大家都能更开心一点。黑柿子一定也是我心中一直留有位置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正文：
这是根本无法描述的事情。
拿到这个笔记本的人，可能会指责我涂了厚厚的半页而前面还有撕开的痕迹。但如果你处在我的境地就会明白的，我刚刚写过了，这很难描述，每次有新念头出现，它刚刚被记录在纸上本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气泡一样，气泡是以前我们经常使用的一个词，形容某件事幻灭得如此之快。

你们给我纸笔太浪费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糟蹋在我手中。很多人都管纸张叫新时代的奢侈品，因为它们渐渐比钻石都要贵了，这我知道。说实话，你们不用费劲心思给新商品定义那么感动人心的内涵，只要它存在它就畅销，这是哪个名人说的来着？不过这样很好，你们确实在做善事。想想看吧，我的尸骨可以上天入地，哪个活人都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连读着这些的你都享受不到。
比起满是噱头的宇宙葬我更欣赏被埋到土里，在我们那边还是村子的时候，也就是我小时候我们还在种庄稼，种子埋进土里人也被埋进去，一个两米的深坑，等填满还要盖上土坡，如果我被埋得够深——这可是你们答应的——就足够安全。我的尸体永远宁静了，现在也足够安静其实。
当然了如果我写不出令人满意的回忆录你们也不会履行职责的。所以即使我已经说了很长一段废话也别担心。啊啊这可真是折磨人的活计，尊老爱幼的道理你们好像都不懂一样，真是奇怪。我早就是半截黄土的人，几年前就掀着铁锹把自己的半生记忆埋了，你说我还能写出来什么？
关于那颗钻石的事情，虽然能想起来也，唉。

我回家的时候，打开门前习惯往门缝看一眼，小时候那里一直亮着，等慢慢不那么幼稚时里面就暗了，这和见识无关而在于我搬进了不同的房子。偶尔我会期待同租的人可能先回到这里打开了灯，今天确实还是黑沉沉的可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呢。
进门之后首先摸开节能灯，相比于明亮的客厅，玄关立柜这块儿还照顾畏光的眼一样暗着。视觉传输会变得混乱不堪也是常有的事，这得益于我热衷于给自己造病的脑袋。当我转过立柜往沙发跟前走的时候电视已经自己打开了。
虽然给人们分类就好像细菌分裂一样永远分不到头，但确实有一类人，他们喜欢去回想重要的时刻。在一遍一遍的加热之后把那些画面煮得稀松还不罢休。我肯定就属于这种无聊的人，因为很久之后我还考虑着，关于“走向沙发上的钻石”这件事究竟该采用什么样的心情呢？随着时间越拖越远好像特效转场里滑走的时间轴这个问题也逐渐不那么重要了。
在沙发上端置着拳头大的钻石，被最普通的塑料袋包裹住，还受到了松垮沙发套的掩盖。它好像一个“被遗弃的高傲”，我打心眼里认为。
在那段时间里，心脏钻石被认为是人体钻石工艺的极致，受到狂热的追捧。印着“Diamond”字样的广告无处不在，夜晚时分也会被窗外的蜻蜓反射到天花板上。广告代理商对绚丽字体的解释是：“我们希望在钻石的色泽中承载有主人的生命，一切生命光辉永存。”然后城市里亮得没日没夜就好像所有的生命都不需要休息。

所以我在第一眼就认定这是颗心脏了。我的心脏变成石头了，有个东西疯狂地在屋子里叫起来，这东西肯定就是我的脑内妄想，它有着像国王十字车站里丑陋婴儿一般的样貌。我试图让妄想冷静下来。不，我想，要存到银行里的钱我还没来得及动，我还没和任何人谈合同呢，这当然不是真的。
电视已经开始播放它以为正确的节目了。我小心地拿起那个塑料袋。钻石被可怜兮兮地吊起来连着刻在上面的名字与编号一起。那个名字属于我的同租房客，一个永远不用再交房租而且很可能引以为傲的人；而编号属于这个石头，构成它的每一个碳原子都经历过星星的终结。
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串编号，那我的人生可能会很不一样。马后炮的话也有它独特的意义。因为再过几天那些现金就会被清点好，我的血液会被抽干倒进泡沫箱里然后另一个编号被刻好送到同样的沙发上。这太荒唐了，仅仅是提前了两天，我的心脏它的梦想就被另一个人取代了。希望所有人都应该明白时间至关重要，我衷心祝愿你们。
当我的脑内妄想和认知一齐结束的时候现下才渐渐清晰起来，我的钱——那些钱数目不小——被偷了，盗窃者理所当然的是我那位室友。

“那都是傻子。”当我表达对心脏钻石的向往时他曾经喝着酒评论到。那么请问傻子，你就那么着急寻死吗？
这些事情都太混乱了。
不在于这些东西本身，而是我的描述所能达到的界限。说到底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击中这百万分之一的感想啊。能够被叙述出来的从来都是细枝末节因为真正正确的东西总是会被嫌弃以丰富多彩的理由将它按在水下。不是天才的我怎么可能描述得好啊你们不明白？
其实那一天有人工降雨，一早就发布了通知尽量呆在家里，我就没再出去。
守着那个破烂的塑料袋看电视是很棒的选择，电视的声音可以掩盖雨声加上大雨的气味。比起现在只有雪花和统一助眠曲的电视，那时想到什么搜索什么的电视更适合做消遣。荧屏里一发子弹贯穿了弹钢琴的双手，那种痛觉和惊恐真切地出现在我的手上让我打了个激灵醒过来。这个盹打得不短，电视节目已经结束了，屏幕安安静静地亮着。
从傍晚到现在深夜也不过几小时而已。如果人的感情只能随时间线性变化，那现在我还应该处在惊讶的状态中，明天会变成愤怒，后天会变成失落。但输入遍历查找命令也找不到emotions的大脑里只有不断收紧的困意，疲倦让我头疼到想要将面前的图层固定再撕开。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甚至让人难以接受。不如再看点什么吧。国际新闻、舞台、厨艺节目、电视里总不缺声音。

最后我点开的节目画面里挤满了倒塌的大楼和枯死的植物。这是某一年的地震灾年影像记录，记载了地质运动以及难以估量的尸体。不停有人对着镜头恸哭，他们说着未知的语言不停地叫喊着，字幕上记录着他们喊出的话：我的妈妈，我的儿子，还有数十个经过音译显得怪异非常的人名。
这些人的哭声被如此隐忍地留在数字载体里，经过久远久远的时空在电视机里等了又等。灾后重建、丧亲之痛，被化学物污染而无法投入使用的工厂好像他们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然后鲜艳欲滴的哭声涌出来拉扯着这间出租屋，钻石连同坐在沙发上的我开始流泪并以十米每秒的速度往所谓的灵魂里游去。这些人的哭声完全可以被原谅他们的理由太过正当似乎世界上所有可以叫做悲伤的情绪都受他们的悲伤统治。所以为此流泪同样可以原谅。
好像从这个时候开始那颗石头在我印象里就变了样，它有规律地收缩起来，每当电视传来哭到窒息的咳嗽声便猛地舒展一下。直到我再一次从沙发上清醒过来，太阳照进街道对面已经倒闭的宠物店，招牌上的灰尘还懒得抬起头聚集成团又睡了过去。

这是第二天，即使感觉器官勉强醒了过来，神经中枢也已经因为不堪重负而从“身体”这个融洽的系统中连夜逃跑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能说点什么？房间的布局和明暗变化我还记得，可我并不感觉自己在那个空间里。一丝一毫的实感都没有。
对于这个小偷的死我并不惋惜。他的生活本来就平平常常比如说一定量的压力，一定量的牢骚和一定量的快乐。说实话这种东西真的定量了就好了，可以每年定期发放这些物资才好领着领着人的一辈子就过去了。我和他不算朋友但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所以已经比传统意义上的大部分朋友都更熟悉了。没成为朋友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们的人生轨迹太像了所有的话题在我们这里都没有讨论度。问题是一切因素都可以是没有成为朋友的原因而且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大不差一。真是奇怪，好像所有坏事都愈演愈烈。
但我有资格替他感到恐惧。虽然一早被取出的器官看不到全部流程，心脏最后也在高温下瞑目，可是这么多年来眼能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全部缺失了依附物飘荡在周围它们最后跟随一大块石头回到了沙发上一定也意识到我可以接受它们的命运。丝线串满珠子炸开的一瞬间，你们也应该感受到同样的恐惧才正常。

我自己是无事可做了。我自己的价值被好好地透支然后盖上盖子摇匀，没有任何钱和毅力再看一眼人体钻石广告。如果能完整表达出来的话，从一开始我就厌恶这种石头。
你们不理解这种感觉让我觉得难以置信，我的认知中这样的日子是“果然不经历不行的”。
第三天。
感谢公正的司法机构，对这一天日后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混乱。笔录和纸录全都带着高分贝的背景音，音乐要是能真真切切地浸透到事实中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我们大可以安稳当一个叼着奶嘴的死体就仿佛根本没出生过。得益于那个时候健全的法律制度，钻石被下了判决书，由于偷窃罪它不能再承担人类的身份，编号也被抹掉以便这东西能在市场上流通。顺便一提，可能没人记得这方面的法律是从安乐死舱的出现开始完善的。
钻石在法庭上开始跳动的画面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但我明白也确信那是基于我无所事事的大脑出现的幻想。在干净得没有一丝气味的小型法庭里，钻石突然跳动起来，膜被塞得鼓鼓囊囊，表面像水银一样开始流动。也许在更深处那里还流着大量的血，逐渐拥挤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一年又一年过去所有颜色都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淡，因为更深的颜色慢慢变成了贵族标志只有人类的血似乎艰难地保持着原色。深红掺上脂肪的黄好像日落时分的太阳。在变成一滩水流下被告席的前一刻它不再加速鼓动，打开出气口一点一点地安静下去。一只脱水的水母。它没办法说话，我也没办法开口，同病相怜之类的也隐隐顺着水母的触手传达到我脑中。

“这样的钻石还是有人愿意出高价的，钱只要想要到处都是。”
这之后，尾随我的人体贩子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我不想把这东西卖掉，可这个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似乎不甘罢休。他精通心理学和骗术，对于不同的客户提供丰富的游说方法。可惜他还没有真正从师傅那里继承重要的本领因为他一脸疲倦语调空乏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小个子男人也只是在谋生。啊，他过得狗屎不如，每个经过的人都会感受到这样量产的怜悯。最后这块石头被卖掉了，当然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作为产品调研又被回收到原公司完成了一段旅行。第四天和第五天的事情你们不会感兴趣，我一如既往地过我的生活。第六天，对案子充满疑惑的警官发现了我不正当捞钱的证据。那笔支撑钻石计划的钱实际是假证从医得来的暴利其实连我自己都对这样的暴利感到吃惊。第七天，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过得太过混乱，回想起来便让人恶心反胃；第八天，一切都安顿下来了。
……
能想起来的就这些，但这一页的后半部分空着吧。浪费之类的问题也不是我一个普通的人想考虑的。你们知道普通人最喜欢的就是占便宜。

我知道这些描述是令人失望的。所有的字词组合在一起表现出单纯的混乱而且，我也意识到这里面缺少了你们能拿去贩卖的感情。以我的印象能编出这么多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我猜看到的人也不会这么去考虑。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是因为你们说到底也不理解人是怎么过活的。只要是能以什么方式相连的人，生活肯定毫无差别的在原地打转，也就是说我们的一辈子都是一样的，在喜悲两个方面都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对于我行将就木在那之后，要么新的东西出现，要么这后面是完全的无耻的无意义。你们答应的葬式，它也不像帮助我战胜恐惧焦虑的东西，以及，当然不是出现在某死不瞑目愿望前的天使。你们怎么指望人们还有那种愿望？但是很奇怪，像那个无聊的钻石企划一样，不讲道理地它们提供了大量的“宽慰”。
在这个纸质粗糙的笔记本上最后还有一划，可能是没来得及写完或者其他的什么。这是委托过来的广告，以这篇回忆为基础给新兴的商品——纸张——定一个“感动人心的意义”。写这些东西的人受到了聘请，他得到的报答是一场逃离一切的葬式。等时间慢慢过去连纸张都变成废品时也许华丽的葬式会成为他们第三个搅动大气层的产品。钱财永远流向他们而我们的依旧是我们的毕竟广告的作用是给看到的人再安上一只黑白颠倒的眼珠。然后再永远下去没完没了，时间推着手推车走在颠簸的路上因为过劳而停下，即使这样不明所以的蚊蝇们也纷纷扎进静止的空气，在浓胶水里口焦舌燥一直忍受着挨到死亡。

身处胶水之中的我们，必须记录下什么代替不能动弹的自己。那可能就是纸张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