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病原

1. 
黄昏，黯淡的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我的眼前。在门前伫立片刻后，仿佛是如释重负般，我松了一口气，接着伸出了手。 
「我回来了」伴随着咔擦一声，漆黑的走廊映入眼帘。关上大门，一片黑暗中的我熟练的换下鞋子，挂起挎包，接着向前几步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开窗通风一会儿的话应该会好一些吧。不过因为讨厌虫子的缘故，我最终只是上前掀开了窗帘。 
做完一切后，将头埋进枕头中的我，享受起这片刻的宁静，只剩下耳机中传来的阵阵音乐声，那是我最为钟爱的音乐制作者所写的歌。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让本就有些倦意的我更是止不住地阖上双眼，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2. 
赞誉就像是毒药，令人沉溺于梦幻泡影中，无从清醒。梦里的她只得看着这一切，而无力改变任何事情。不知何时开始，这情景已深深扎根在了她的脑海中。 
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我缓慢起身关掉闹铃，睁开了眼睛。天色刚蒙蒙亮，还能看得见月亮，半梦半醒的我在床上摸索着不知去向的耳机，而床单和枕头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终于，手指从床头的夹缝中拎出了扭作一团的耳机线。整理好放入耳机包后，大脑也彻底清醒了。我起身时顺手点亮身旁的电脑屏幕，再将衣服换下后放在走廊的洗衣机上，进入浴室开始洗漱。 

镜中的人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使途中我不由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详观起这副早已见惯的面庞。或许不久之前还没有这么长的头发，亦或者更久之前还略显稚嫩。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冷漠与麻木。 
我厌恶的别过头，打开了热水的龙头。让雾气逐渐弥漫在昏暗狭小的空间内。“现在的她，又是怎样的表情呢？”我不禁想着。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3. 
洗漱完毕后，我换上宽松的居家服，端着冲泡好的咖啡回到了电脑前。白晃晃的屏幕有些刺眼，写字板中的黑色文字停在那个位置已有两三日了，只有来回闪烁的光标仍带着些许生气。 
目光开始触及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安静地躺在盒中已经落灰的相机，蜷缩在房间角落的木造画板，还有被雪藏在柜子最底层的麦克风与声卡，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 
曾几何时，自己还在开心的摆弄这些东西，但现在却怎么也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来，仿佛记忆和现实早已分隔在两条线上，这不禁使我有些郁闷。 
我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陈年旧事，各种回忆的片段就愈发涌上心头。烦闷的我只得戴上耳机，把音量开大，将精神投入到这些文字当中。 
希望今日是美好的一天，我祈祷着。
4.

出乎意料的，本来困扰我多日，不禁想要放弃的构思与段落，今天的进展却异常顺利。文字如泉水般涌出，将空白的部分填满，让我有些雀跃。 
“是因为咖啡因吗，或者是音乐的功劳，还是...” 望着下方多出的页数，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双澄亮的眼睛，紧接着伴随而来的还有她那令人不爽的脸。 
我望向书包内静静躺着的小说，几天前的记忆又重新流回脑内。自从那次短暂的交流后，就和她没有了任何的交集。我或许也有检讨自己的态度是不是稍显冷漠了，以及那天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之类的，但我并不想主动上前搭话，毕竟她的身旁从不会冷清。 
不过让我有些在意的是，虽然她看起来和平常别无二致，但眼底却时常会闪现出些许倦怠。大概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但无非也就是因为些没趣的闲事——可能吧。 
我边想边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准备去超市买些东西果腹。打开家门，快步从房檐下走出，湛蓝的天空纤云不染，十分美丽。我微眯起眼睛，心情也随之平和下来。 
5. 
我没想到这份平和会被如此迅速地打破。 
结账台前，不知从哪里溜出来她，大摇大摆的将塞得满满的购物篮放在我的面前。“我会在外面等着你的，所以拜托啦！”因为情况太过突然了，导致我一时没能反应出发生了什么。 

望着她那因恶作剧得逞而异常灿烂的笑脸，以及面前收银员小姐温和的表情和身后长长的队伍。我无奈将已经收起来的钱包重新展开，又掏出了一张5000元纸币放在台前。她稍稍有些惊讶，不过立刻恢复了笑容，走出了超市。 
同时提着一大一小的购物袋让我产生出强烈的失衡感，但我并不想破坏刚做好的分类。侧身走出大门，迎面走来的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接着向我的外套口袋中胡乱塞入几张千元钞票和一些零钱。而我则毫不客气的从她袋子的最上方取出一个布丁，塞入了自己的购物袋。 
“你很过分欸，我只有这一个布丁的！”耳边传来夸张地抱怨声。如她所说的一样，购物篮里塞满了蔬菜和打折肉类，以及两盒半价鸡蛋，除此之外的零食仅有这一个布丁而已。 
这令我有些诧异，怎么看她都像是杯面盒能堆满一整个水槽的那种人，难不成是自己在做饭的吗。 
“谢谢”我没有心软，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手段。 
“真是有够阴沉的”耳边又传来一句轻声嘟囔。这是在说我吗？我不禁有些恍惚，小时候备受邻里夸赞活泼有礼貌的我，居然也有一天会被人评价说阴沉。 
真是糟糕透了，这次我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6. 

“喂喂喂，我说你也该差不多理理我了吧？” 
明明回家只需要五分钟的我，却仿佛走了五个小时般，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身旁的这个烦人精。 
我停下脚步，没有其他什么原因，单纯因为面前已经是我的目的地了。 
“原来你住在这种地方欸，和我住得还蛮近的嘛，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会是更中心一点的区域。不过这附近什么设施都有，也蛮不错的啦，啊，我能...”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呢？没有的话容我先失礼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头也不回道。 
“能下次来找你吗？”澄澈的目光向我投来，我不由得和她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阳光打在她身上，在我的脚下划出一条分界线。伫立片刻后，仿佛是如释重负般，我松了一口气，接着伸出了手。 
“布丁还给你了”我将已经有些温热的布丁又放回了她的袋子。看着有些愣住的她，我稍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下次再说吧” 
只剩下后方传来的电车声响，将其他声音淹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