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集——诺

我是一只九尾狐，被关在这里已经三百年了。
这座妖塔有灵山下的禁制，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逃不出去。
不过好在我住的地方有水有鱼，有花有草，不像是地牢，倒像是某个灵山老道闭门练功的地方。
我一直猜想，他是不是因为心中有愧，才特意把我关在这。
每日清晨，他都会过来，在窗边的白瓷瓶里插上一朵带着朝露的杜鹃花。
有时也会给我带一些山下有趣的玩意，有时是好吃的，有时就仅仅站在门外，不说话，直到日暮西山。
当年他说，等到谷中杜鹃花开的时候，便回来娶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闯进谷里来，也不明白为何忧虑重重非要离开，但是我想等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守在花畔，直到最后一朵杜鹃也失了容颜。
阿爹说过，九尾是妖狐中最强大的一族，向来被修道者忌惮，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
我很听阿爹的话，唯独这一次，我任性了。
因为我听说，他要成亲了。
灵山大弟子的婚宴，排场极大，大红的喜毯从大殿一直铺到了山门。
我曾设想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却不成想是在这样一个强敌环伺的境地里。
而他，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里，离我很远的地方。
那天，山上刮起了一场罕见地赤色风暴，九尾的血脉，从来不是弱者。
我不记得多少人倒在了我脚下，也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只记得那个人始终站在那里，用漠然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有着我看不懂的悲喜。
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人，凄厉的，叫嚣的，狰狞的，一个又一个。
他们疯狂地涌上来，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
弥留之际，我终于看到了那袭大红喜服，一步一步，踏血而来。
从那起，我便被关在这里，用余生来偿还一身罪孽。
我想，在他们心里，唯有以我之血方可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子。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三百年过去了，我还活着。
窗边的那朵杜鹃花已经枯萎了，在风中凋落了最后一瓣。
我想，我恐怕永远也无法得知当初他为何来，又为何去。
那道隔了我们三百年的大门，今天终于开了。
他说过，当大门打开之时，便是还我自由之日。
他也说过，当我自由之日，便是他赎罪之时。
他对我似乎从未守信过，除了，这一次。
而我，只不过想在杜鹃花开的时候，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