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双白】与卿书（四）

“治一郡之太平，不过得民心而已。”
蹇宾摩挲着书架上泛黄的古籍，随着动作缓缓挪动脚步，向齐之侃进来的方向靠近。藏书阁里寂静，唯有蹇宾的说话声在空气中盘旋，一缕一缕钻入齐之侃耳中，极为温柔。
齐之侃负手而立，看着一身素白的蹇宾颔首微笑道：“阿蹇说的是。”待蹇宾近前，甚是自然地牵过他的手，二人一同在藏书阁外的回廊上站定。这儿是郡守府内最高的地方，极目远眺，整个王城皆可映入眼底。
“此地本就繁华，只要小齐善待百姓，便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言语间微微苦涩，蹇宾侧耳听着风声，自己的城，自己的子民，如今却需他国派人治理，当真可笑。
齐之侃望向远处的群山耸翠，讽刺地冷笑：“呵。要我来治理自己的故国，遖宿王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警示。”他知道毓埥一直没有真正信任他，纵然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处处提防着他，明知自己是天玑旧臣，还要自己前来，明摆着提醒自己，你不过是个亡国之人。
蹇宾有些许欣慰。小齐虽已不记得自己，但他能忠于天玑，自己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小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是被好事的人听去，传到遖宿王耳朵里，那可是大患。”蹇宾欣慰之余不忘告诉齐之侃，处于朝堂之中，必要谨言慎行。他是做过君王的，他知道掌权者的禁忌。这也算是一种悲哀。
齐之侃不屑地笑笑，说出的话温和却也凌厉：“阿蹇放心，即便他知道了，我也不怕。”腰间的千胜似是感应到齐之侃的杀气，轻轻抖了抖剑身。
“君心难测。”
蹇宾低喃了一句。不知是在说毓埥，还是在说自己。其实无所谓了。
“对了，我明日就要回遖宿王城了。”齐之侃忽地想起，转头对蹇宾道，“阿蹇陪我一起回去吧。”如同当年蹇宾对齐之侃说“你陪我出山林”一样，熟悉得令人心颤。
蹇宾未曾犹豫，点头道：“没问题。”恍惚一切还是从前，可他知道逝去的已经不再有，再相似也只是妄想罢了。
翌日。
“恭送上将军。”
府门前立着大大小小的官员，向着马上的齐之侃行礼，被齐之侃制止：“我不过是代掌郡守一职，诸位不必如此，就此别过。”说完看着蹇宾一笑，带着几人离去。
一路出了城，人烟逐渐稀少，风景倒变得秀丽起来。蹇宾却无心欣赏，他身体日渐衰弱，已至承受不了如此颠簸的地步，但他不想给齐之侃添乱，因而一直隐忍不发。
“咳咳......”
蹇宾只觉喉间一股腥甜，用手遮住嘴咳了几声，再放下时赫然一片殷红。蹇宾就算看不见，也明白自己的情况，必然又咳出了血。齐之侃闻声转头，蹇宾忙将衣袖垂下，却仍被他一眼看到。齐之侃停下马，拉过蹇宾的手慌乱道：“阿蹇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