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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倩衍生文】天阙长歌(十五)

作者:薛定鳄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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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峯李倩
司邑青---林   峯
莫    忧---李   倩
人物众多,其他角色大家自行脑补吧!
唯一可以作为参考的建议是:
李弘誉---吴卓羲
38、前夕
天上的老头又和莫忧开了个玩笑,以至于经历了大起大落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是个笑话。
而她沦为笑话,不过用了几天。她只叹,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烨城传来轰动天下的消息时,司邑青被救回才没几天。白芷抹一把额际的汗告诉莫忧,他差点被贯心而入,若再刺偏一点,就没得救了。
在司邑青昏迷时,莫忧一直和他十指相交握在一起,她也是事后才发现,没有人前来将他们分开。
二十余载年华,莫忧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留在一个原应该与自己无关的人身边。
他不是她的血亲楚朝文,也不是伴她孤寂中成长的锦瑟,而是一个原本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出生,在各自的年少成长,直到他们在同一个地方相遇。他们互相利用,纠缠不清,而后各自分道,最后依旧聚在一起。
情字,令人琢磨不透,却又妙不可言。
楚朝文和锦瑟沉默的态度让莫忧高兴不已,可余光中一袭黑衣,偶然瞥见的不明神色,她却只能无视。
她给出了答案,她愿意相信他。
“你看,我还是不得不和你纠缠下去,真是天意。”
司邑青躺在榻上不以为然,捂着心口说,这可是挨了一剑换回来的,哪是天意,是他争的。
要莫忧不厚道地说,那一剑他还是挨的很值。就连楚朝文中毒的疑团也因着这一剑,迎刃而解。
阿良没有追上刺客。
可楚朝文说不止知道是谁派来的,他甚至还认出了那刺客是谁。他说出刺客的名字时,莫忧绝对是在场最震惊的人。
李弘誉。
莫忧绝没想到会是他。
她一直以为他还是初遇时,善意招呼她要在烨城玩好的彬彬公子,和女子说话都会略生颊红的矜贵子弟。不曾想,他会变成这样,行刺时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还想要一剑取她性命。
莫忧还存一丝怀疑:“就算是李秉派来的,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他?”
楚朝文和李弘誉是表兄弟,可他甚至没有叹惋一声:“就是他。”
一切真相大白。
宇文琨暴戾无道多年,终于怪疾缠身,一日不如一日,芸姜朝野的争权夺势越发明目张胆。
李秉先是毒害楚朝文不成,便派了身手卓群的李弘誉来行刺。
莫忧幽幽想起阿良说过的话,谁都不是以前那样了。
烨城的风云诡谲没有让她生畏,她反而更觉得烨城非去不可了,现在她想要守着的不已经不止两个人了。
笑往生,但求莫忧。
她可以不怕,但到了这一步,她怎能莫忧。
谁都不是以前那样了。
宇文琨的病危似乎令所有事都变得不一样。
楚朝文余毒未清,便要启程回烨城,司邑青身体未调理好,也拖着伤体开始准备回去。
男人真能折腾,这是莫忧微不足道的劝阻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迫不及待要回去和李秉折腾,莫忧劝阻不下,于是坚持要和他们一起走。
楚朝文,锦瑟,阿良,殷爵炎都反对,只有司邑青对她说:“莫忧,跟我走。”
在烨城还没有传来消息时,他就说愿意帮她。
那时白芷端着一盆血水和换下的带血纱布走开,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暗想,白芷这样尽心救治,至少说明锦瑟并不反对她和司邑青在一起了。
可也一定不会同意。
她想收回和他交握的手,他不肯,最后牵动伤处,她只好安分下来。
司邑青疼得直怪她爱替人挡剑,在芸姜皇宫时是这样,在长林也是这样。可她并不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技之长,因为她也就在两种情况下才敢替人挡,才会替人挡。
楚朝文拿剑和楚朝文被刺。
“他们,对你很重要?”司邑青问。莫忧也明白他们指谁,他们,就是她的亲人啊。
她点点头。
“可他们不让你去烨城,怎么办?”
她满面愁容。
“或许,我能帮到你。”他狡黠一笑,“过几日我们悄悄启程,等他们察觉时,已经追不上了。”
稍不留神,莫忧又发现了他狡猾的一面。
总的来说,司邑青性命无碍,莫忧觉得心头是甜的。
她心头一甜,难免想得越来越远。
她想象着今后完全说服楚朝文和锦瑟后,他们光明正大的携手,她要求不多,只要他每天都能说一句好听的情话就行。聘礼也不需要多隆重,但是一定要有,最好全是金银珠宝什么的。嫁妆就算了,她不想太破费,就让楚朝文存着以后娶媳妇用吧。
想得更远的是,她还开始思索新婚之夜该和新郎官儿说什么体贴话,无奈她实在不是个体贴人,而且,这个时候就想到那么远,真是羞红了她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于是跳过成亲,她又想像更遥远的事情。
他们要生几个孩子呢,太多了她不会带小孩怎么办?
家中后院要种些什么呢?
最好满园素色丁香,花期至,她可以抱着树干摇啊摇,然后指着树下的他说,你看,头发都白了,我们这叫不叫白头偕老啊?
娘要她把自己的头发看好,莫让人取笑了去。
然后,然后他们就真的白头偕老了,但不会让人取笑,只会让人羡慕。
“在想什么呢?”每次见她傻笑的模样,司邑青都问。
当然,这些让她暗暗偷笑的想象没有算入他们如今所处境况。她想,大不了就是该报仇的报了仇,也收拾了李秉一家,殷爵炎收了芸姜,然后封个油水多多的官位给司邑青,如果殷爵炎小气不封也成,反正她的手艺还未生疏,绝不会让她男人跟着她过苦日子。
后来的后来,莫忧才想,她当时一定是被自己的假想冲昏了头脑,所以当情况急转直下时,才会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
因为除了她,所有人明明也被蒙在鼓里,知道真相后却接受得淡然,毫不吃惊。
按常理,女子和情郎言归于好总会你侬我侬甜蜜好些时日,所以不按常理,几日后,烨城传来宇文琨病危的消息,楚朝文硬要莫忧同殷爵炎一起去晗阳。
自楚朝文险遇刺那日起,殷爵炎就一直对她避而远之,不过也可能是她常陪着司邑青所以没遇着他,无论怎样她都觉得这样挺好。楚朝文用下军令的口吻让她去晗阳,她不答应,于是他们轰轰烈烈吵了一架。
殷爵炎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不语。
“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一早就走!”楚朝文摔门而去,莫忧看向锦瑟,意图让她去劝劝。
锦瑟轻叹口气,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帮她。
她没读懂锦瑟眼中复杂的神色,更未想到其中会有深意,只当那夹杂着无尽企盼与忧愁的双眸是因为难测的今后而凝视于她。
后来,莫忧终于答应和殷爵炎一起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晚,司邑青轻轻叩响她的房门,夜色中他的声音让莫忧心跳不已。
他说:“莫忧,跟我走。”
这是他们约好的,逼真地争执一番再妥协,等到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趁夜启程。
长林的四月不似别处朝晚都是暖意融融,沙地的气候总让人难受,这里白天燥热,到了夜里却分外清寒,他们策马而驰,风吹起击在脸上的沙石都似冰渣一般。
她心疼司邑青后背的伤,司邑青却只顾带着她快马加鞭急速离开。
夜色中,他们出了长林城,一路向东。
马蹄哒哒响于耳际,她转头对身后的司邑青更大声地说道:“你说我们像不像做了坏事逃命的犯人啊?”
司邑青环住她的手臂一紧,一振缰绳,促马儿跑得再快些,他在她耳边道:“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这话无论在谁听来都是甜蜜极了的情话,所以莫忧心中虽闪过短暂的怪异感觉,但更多的还是甜蜜与羞涩。
可在城外遇上十风时,她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十风带着一百骑迎上他们,护他们赶回烨城。
司邑青算好了一切,他早就料到他们会被追上。
莫忧打心底里佩服他,可也怪他,怪他既然事实算尽,为什么就算不到会有人识破他的阴谋。若他能藏得更深一点,她或许真就傻呵呵地跟他走了。
也不对,要是真跟他走了,她怪的就该是自己了。
其实十风出现时,甚至是他们被楚朝文追上时,莫忧都没有太聪明,她只刚好聪明到察觉异样,让司邑青停下而已。
空旷的野地平原,马蹄轰鸣,惊起浓浓沙尘。
他们在前策马不敢停下,身后追赶的人越逼越近。
任她原本商量的语气渐渐变得尖锐,司邑青依旧惘若未闻,眼神示意骑马驰在两丈外的十风。
十风得令,带着一百人马阻拦紧随其后的楚朝文。
楚朝文未曾想到司邑青在长林城外另行安排了这么多人手,所以他追来时身边只有阿良和十几侍卫。
殷爵炎也在,莫忧没有吃惊。
“邑青,要不我们回去吧。”此时莫忧心中已经慌乱至极,她没由来地感到有什么事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大声和司邑青说:“我再求求他们,让他们答应我去烨城,你这样做要是伤了他们怎么办?”
马蹄声掩不住身后兵器碰撞声,司邑青没有说话,将她禁锢在怀中又扬缰绳,只求马儿能跑的快些,再快些。
后背的伤口撕裂,鲜血染透。
“让我下去,放手!”莫忧开始挣扎,几次险坠马,司邑青却不松手,不说话。
她能感觉司邑青正受着伤痛的折磨,他倾身向前倚着她,抱着她臂力越来越大,呼吸也越发沉重。心痛之余,她却顾不了那么多。
“我说停下来!”她惊怒交加,忽地觉得自己是被带去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方,而更可怕的,是带她去的人。发髻在狂风中散乱,她的嘶吼带着凄厉:“你听到没有,司邑青!”
没有停下。
心下一横,她狠狠揪住一把鬃毛,用力拔起。
马儿的嘶鸣比她还凄厉,飞驰中乱了四蹄,生生将他们颠下马背。
为了避开马蹄踩踏,司邑青抱着她翻滚在地,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伤口完全撕裂,痛到麻木。
长林城西面靠越殷的土地是细软的沙漠,可东面靠芸姜的土地却不同。
荒凉的野地平原,最多锐尖的乱石,眩晕中莫忧只觉头痛欲裂,伸手一摸磕在锐利尖石上的额头,已经湿淋淋的全是血。
没有灯火照映,只有天上一轮孤月朦胧照亮司邑青带血的面庞,那亦是她的血。
直到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莫忧都没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抓着司邑青的衣襟,只迷糊说了一句话。
“你做了什么……”
过往的经验教会她,晕过去本是好事,如果不用醒来的话。
而为了验证经验,她注定醒来。
命运总爱将她玩弄于悲喜之间,当她一心只想守着楚朝文和锦瑟做一辈子老姑娘时,司邑青走近她。可成功勾引她后又伤了她的心,待到好不容易她肯原谅他了,却发现,原来还有更多不可原谅的事等着她去原谅。
莫忧太看得起自己,她低估了司邑青的重重心机和至深城府,还有他那瞒过所有人的野心。
连带着被她忽略的,还有他说过的话。
他说会护她,爱她。
他还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39、决定不船了 ...
这是莫忧有生之年第二次一个人过生辰,第一次是她还悄悄藏在烨城时。其实那时她可以告诉画竹,至少画竹还能给她做寿面,可她没有,她喜欢画竹,但她只想和最亲近的人一起过生辰。
以前有锦瑟给她做面,现在她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她很生气,所以即使司邑青天天都来看她,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陪着她,这却要成为她一个人的生辰,她不甘心。
第一次生辰一个人过多少是因为司邑青,而第二次,完全是因为司邑青。
她仍被囚在当初的宅院内,不同的是,那时她可以随意出门,此次却寸步难离。
这回,连原本说得上话的画竹都不在了,服侍她的是一个哑女,而每回她逃跑时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那些侍卫从不开口说话。
言多必失,司邑青把下人调教得很好。
莫忧从没想过日子原来可以这样难熬,即便她从小就讨人嫌,可就算是骂她,也总归有人和她说话,她不喜欢被人无视的感觉。
可那种无人说话的孤寂感愈发强烈,她却依旧犟着,每日翻翻诗经卷轴,自我安慰地说这是为了以后向楚朝文道歉时让他消气用的。
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坐莫动膝,立莫摇裙。
书中教的她也开始有模有样地学,其实她不是出自真心想学大家闺秀,而是因为越是这样,有人越不安。
她就喜欢他不安,因为那也是她自己的感受。这和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道理一样,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司邑青一边为她换下额头的伤药,一边安慰她:“不要担心,不会留疤的。”
她翻看着手中的书,不予搭理,药一换完,就嫌恶地撇开他的手。她知道,他伤得更重,可还是使了些力道将他推开。
司邑青踉跄退了几步,后背的伤伤痛不及他心中的痛。
“我说过了,十风只是拦下他们而已,没有伤到他们,我不让你出去也是怕他们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为什么你还是不愿和我说话?”他语气温和,满是无奈。
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她翻了一页书,面无表情。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
看到这里,她审视起自己。
果然学得还不够啊。
比如她和司邑青纠缠不清,比如她现在疯了一样想出去。
“后院种的花快开了,是你最喜欢的素色丁香,我们去看看吧。”司邑青执起她的手,要带她去后院。
其实莫忧除了不说话,很少拒绝他什么,上药不抗拒,因为不上药毁容的是自己,去后院也不推拒,因为她的确也想看看那是什么景象。
后院种满了素色丁香,郁郁葱葱之间隐约可见细小白嫩的花苞。若是到了四月末,定是满院雪树银花。
在踏进后院欣赏丁香将开未开之景时,她先看了看远处一角。
“你不喜欢那口井,我已经命人将它填了。”司邑青轻笑,拉着她走进后院。
她任由司邑青牵她的手,看着他走在前面回头柔柔和她说话的样子有些愣神。
这是怎么样一个体贴入微的男子啊,知道她的所有喜恶,事事都为她安排好。无论她如何无视他,甚至是嫌恶地推开他,他依旧每句话暖暖温柔,每一笑脉脉含情。可他越是这样,莫忧就越不安。
他的伤未愈,更关心自己额上会不会留疤,素色丁香乃花中珍品,他为她种了满满一院。
这就是她从小向往的有人疼有人爱的生活,自从娘亲去世后,就再没有人这样事事顺着她了。锦瑟和楚朝文有太多身不由己,任她性子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太任性,就怕他们会身不由己的舍弃自己。
其实莫忧一直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非要报仇,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着,为什么非要为了死人害得自己整日过得不安生?
报仇不要紧,过得不安生也不要紧,要是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莫忧拼命摇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你看,”司邑青拉过低矮处的丁香枝,还假意嗅了嗅米粒般大小根本没有香气的花苞,“就快开花了。”
莫忧仰头看着眼前的丁香树,恍然间竟想起了小时候家门前那棵会在暖春时节下雪的丁香。
那时候,她最爱抱着树干摇啊摇,素洁的雪花落满头,就像娘亲说的白头模样。
想起在长林时那些不找边际的想象,她更觉讽刺,她还敢和眼前这人白头吗。
司邑青放开丁香枝,葱郁细密的枝叶归于原处轻缓摇曳。
“莫忧,看着我。”他轻抚过她的面颊,让她抬头看着他,“待到花开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莫忧心中陡然一惊,忘了原本自己在被允许出门前坚决不和他说话的打算,厉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这是她被囚禁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司邑青明朗的面色僵了一瞬,之后依旧温润如昔。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楚朝文和薛锦瑟都好好的,现在正想办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要我满意?那好,你放我出去,让我见见他们,我会就我们的事亲自劝他们。”
司邑青轻叹气,像劝慰不懂事的孩童般对她说:“你明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在这里不好么?你不想一个人,所以要留在他们身边,我不想一个人,所以要留你在身边,我们就这样相依相伴,不好么?”
“你当我傻子吗?”莫忧苦笑,此时她连追问都显得那么无力,“这里每个人不是哑巴就是不说话,烨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让我知道?毁了宇文氏也是南杏他们所想,就算是你想夺位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司邑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大声质问的模样,眼中不尽忧伤。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回答。
司邑青看了一眼满园葱郁,只说:“我晚些再来看你,我有东西要给你。”
晚些,是有多晚。
可无论多晚,莫忧都只有等。
她自嘲地觉得自己真像皇宫里的后宫妃嫔,时时翘首祈盼,只求临幸。
而她等到的是什么呢?解闷的玩意,上等的绢帛,还是月满楼最好的吃食?
她不稀罕,那些都是为了让她更老实地待在这里。
她更想得到他的解释,为何她不能出门,为何至今楚朝文都没来救她,以她对楚朝文的了解,以楚朝文在芸姜的权势,都不可能是这样。
事实上司邑青没有让她等多久,不一会就回来了。
莫忧看着眼前的东西瞪直了眼。吃的用的玩儿的都想过了,独独没料到这个。
在她面前的,是一盏鸳鸯灯,那是她的灯。
浅紫的灯罩上,鸾凤双飞。
细腻罗纱的角落里,是她题的狗爬字——莫忧。
原来,楚朝文总逼她临帖练字是有道理的。
司邑青见莫忧脸上有了欢喜的颜色,将灯从她眼前拿开:“看清楚了,这可是你放的灯?”
“嗯。”
“我把它锁起来后,可是你开的锁?”
“……嗯。”
司邑青循循诱导:“我不会把灯还给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忧一愣,心中又甜又涩。
甜的是,在芸姜,若在天嘉节的灯会上,男子拾得鸳鸯灯后放灯女子找上前,男子却不还,就意味着他对灯的主人很中意。
而涩的是,她被人中意了,可中意她的人就像当时把灯藏起来一样,现在把他的心思也藏起来。
想到这里,她顿时收起欢喜的神情,冷言冷语道:“难道你就只有这盏灯没还么?”
如她所愿,司邑青被这话问住了。
“登高目远独倚栏,春花残,秋霜寒,日月相逢难。只奈何蒲絮常锁,凭风起,任萧戚,还待青山惜。”她忽然天真地眨眨眼,“你看我有没有记错,嗯?”
她以为司邑青会慌张,谁想他竟然笑了:“你吃醋了?”
鉴于不久前差点被石头磕傻,翻白眼过甚带来的头晕可能会影响聪明才智,莫忧哼了声淡淡道:“我没有。”
司邑青笑看着她摇头不语。
她恼了,没好气地说:“我承认,我坦白,是又怎么样了吧?!现在该你承认,你坦白了!”
“你要我说什么,我心里的人是谁你不知道?”莫忧从来不知道,像司邑青这样人也会有这样无赖的时候。
“那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你要娶宇文雅玥。
司邑青毫不掩饰,直直盯着她:“难道,你不懂么?”
莫忧在楚朝文和锦瑟面前装糊涂装习惯了,现在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知如何作答。她撇嘴,又继续问:“连篡权夺位都这么大方了,那到底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莫忧,你又绕回来了。”
“邑青……”莫忧主动走近抱住他,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今天是我生辰,你就告诉我嘛。”
她被自己的语气恶寒到,司邑青身躯微震,“生辰?你怎么现在才说?”
莫忧只想让他看在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的份儿上对她好点,可她既希望他说实话,却又希望他说自己想听的话。
于是,他择了另一条路,他说:“对不起,莫忧。”
然后,然后就没了。
莫忧正欲说话,就被一双唇吻上,明知他这样做是在阻止追问,可她竟脑子一热忘了他们正在谈正事而没有拒绝,还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脖子。
他很温柔,她很生涩。
缠绵中,莫忧心里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又喜又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能听见。咚,咚,咚。越来越快,似要跳出胸膛。
司邑青从她的唇一路辗转至她的下巴,颈项,他呼吸急促,声音低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莫忧心里是想推开他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半推半就,仿佛不愿倾听内心的声音。
纱帐两开,挂于银钩,晕开一室旖旎。
莫忧襟带半解,面色潮红。
司邑青又从她的颈项一路吻到唇边,声音迷蒙地保证:“把你交给我,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又是这样甜蜜的情话。
莫忧哭了,却不是因为甜蜜。
司邑青以为或许是自己吓到她又或许她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他未敢继续,抱着她不住道歉,安慰她,哄她,她还是哭。
莫忧埋首于司邑青胸前,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哭出声,就那样悄然湿了他的衣襟。
司邑青隐瞒的事,她早就隐约察觉。
她不愿相信,所以一直追问,只求他的解释能和自己的猜测不同。
可他没有。
一句情话,让她心慌了。
她更向他怀中靠,感受他的温暖柔和。他后背的伤尚未痊愈,她的手攀上他的后背,来回轻抚,想起他说要护她。
这是为我受的伤。是吗?是吧。
今天不一样,我该高兴才是。
或许是我想多了。
有什么事都明天再问吧。
她这样劝自己。
可惜,她的明天没有给她机会。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终究没有越矩。
第二天一早,司邑青为自己前夜的冲动道了歉,便匆匆离开。
她想,十风一定是带来了天大的消息,他才会在她的挽留下毅然离开。
她后悔没有把自己交出去,也庆幸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她留不住司邑青,不是因为他不看重自己,而是因为他有更看重的事。
一连三天,司邑青再没有来看她,兴是太忙了。
这回,真的是没人和她说话了。烨城发生了什么,她在自己的想象中肆意发挥。发挥到极致时,她对司邑青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脾性温和,谦谦有礼,至少面上是这样,事事体贴周到,细致入微。莫忧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亦或是他从不表露。他对她也从来都是拣好听的说,常人做错事会认错,道歉,讨好,而他只是讨好,根本不会提自己做过什么。他说的话也留了余地,说护她,爱她,她信了,又说会一辈子只对她好。他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才是此生最重要的,可事实是,他的爱意表露得淋漓尽致,却从没说过他此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丁香叶遮掩的素白花苞在这三天时间里又长了些。花期将至。
她想起他说的话,待到花开之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天黑了,司邑青还是没有来。
屋外树叶飒飒,屋里静的可怕。屋外月色微凉,心中冰寒一片。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起,小心而慎重。
莫忧为自己心中顿生的雀跃懊恼不已,更为见到来人后心中的失落而唾弃自己。
打开门,屋外站着的不是司邑青,而是殷爵炎。
她想不明白其中原委,只知道所有监视她的人此刻都晕在岗位上,而殷爵炎,应该是来救她的。
不是楚朝文,不是锦瑟,而是他,为什么是他?
没有旁人阻挠,殷爵炎阴森森的没有说一句话,带着她就往外走。
他是越殷国君,却亲自来救她,矫情一点来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有逃的机会,她当然要逃了。
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她自己也很不解。
司邑青把他们拦在了烨城城郊的树林里,身后是十风和一队影卫,个个持剑而立,林中一片肃杀。
这场景完全都没有僵持的可能,因为,她和殷爵炎,他们只有两个人。毕竟,这里不是殷爵炎的地盘。
“莫忧,跟我回去。”司邑青面色阴翳凝视着她,仿佛只看见她一人。
莫忧慌乱地四下看,可是这里没有她能躲的地方,也没人会站在她跟前护着她。
殷爵炎拉过她掩在身后,明明看着司邑青,却是在对她说话:“莫忧,想不想知道为何此次是我来救你?”
远处一直凝视着她的人露出略微害怕的神情,她平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殷爵炎没有回头,声音沉闷,“本该来救你的那两人刚回烨城不久,就被揭露身份,一个佞臣之子,一个孜晖公主,他们二人再也不能踏入芸姜了。”
莫忧愣了一瞬,看向对面的司邑青。司邑青敛目,收回凝视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司邑青一直不让她出门的原因,她等着来救她的人,早已被他逼出了芸姜。她不怕司邑青争权夺势,她只怕他伤害他们。
殷爵炎不紧不慢地回头,言语间带着嘲笑,莫忧却不知那是嘲笑谁:“你可知,楚朝文为何中毒?”
“不,你别说。”莫忧木然伸出手,指向沉默不语的人,“我要听他说。”
她多希望他能辩解,可他眼神闪躲,没有辩解。
“我一直骗自己说,只要你还未承认这就不是真的,可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解释啊!”
莫忧激动地往前迈进一步,被殷爵炎拦下。
“是我下的毒又怎样,若不是顾及你,我岂会留他们到现在!我若不下毒于他,你怎会去林城,我又如何有机会把你留下?我若不下毒于他,只怕你在越殷早就忘了我还在这里疯了一样的想着你!”他取下君子面具,切齿的道出字字真言,直戳莫忧心底不可触及的痛。
毒害楚朝文,引莫忧去林城,再嫁祸李秉,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他计划好了所有,就等着她跳进圈套。而她中了圈套,还曾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还有我不知道的么?就像……你替我挡的那一剑。”莫忧冷笑着,满脸泪痕。
“莫忧!你怎么能?!”他涌起狂躁的愤怒,阴戾之气带着恨意,“那一剑我从未料到,你怎能这样说?!”
亦真亦假,真真假假,虚实中,莫忧泪如雨下,心中已有定论。或许他的爱是真的,他却选择用欺骗来表达,甚至伤害她的亲人,她还怎能安心留在他身边!
林中不知何时已经围上了另一批人,都着芸姜禁军军服,将他们所有人统统围住。李弘誉额际绑了一条白巾,骑在马背上蹄声沉沉踏入众人视线。
莫忧想起,李弘誉是禁军首领,可他头上的白巾为何而绑,谁死了吗?
她未来得及细想,只知司邑青在见到李弘誉那刻一闪而过的痛楚,李弘誉面色阴沉与他对视,其间情绪她是外人看不懂。
曾几何时,司邑青,宇文谨冉,李弘誉出行不离,他们不是挚友么?果然,好多事都变了。
司邑青说:“你杀不了我。”
李弘誉说:“至少,我会拖住你。”
李弘誉缓缓抬臂,围在莫忧身后的禁军自行让开一条道,她错愕地望着殷爵炎,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专程来救她的。也对,她不过一介女流,会有人关心爱护她,只不过关心她的人总有比她更重要的事,就像报仇,就像权利,就像天下。
殷爵炎翻上马背却见她悲伤的眼神,顿时怒由心生,斥道:“我就是来救你的!”
他颔起下巴伸手,漆黑的眼中有几分期许:“上来,我带你离开。”
莫忧脸上泪痕未干,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于那片掌心,殷爵炎也因此嘴角轻扬。
司邑青欲向这边走来,却被禁军拦下,眼中杀机立现。
恶战,一触即发。
上马时,莫忧没有理会紧紧环在腰上手臂,而是以手肘顶撞身后的人,语气冷冷:“别得意了,走吧。”
司邑青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马上的两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
夜深深,路遥遥,激烈打斗喊杀声,兵器相撞的寒光都被莫忧抛于脑后。
身后还有司邑青一声一声渐远的呼唤,惊愕的,挽留的,愤恨的。
泪迷了眼,她却依旧只看前路,不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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