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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布袋戏·槐棋】医者by微央

2023-03-05霹雳布袋戏驺山棋一槐破梦槐棋 来源:百合文库
槐破梦最近很郁闷。
他在医院里本是有着“黄金手、指命刀”之称的外科医生,日程上的手术预约也多得可以排到大后年。他工作起来本就一丝不苟,年轻精力旺,待人又和善,获得了不少好评,再加上个子高挑的他眉眼间永远有一段冷静自信的情绪,让人一见放心,再见倾心

可就是这样的好势头,却像一曲高亢激昂的进行曲一般,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铙钹中戛然而止。
一台手术出了医疗事故。
五十好几的仲裁委员长忧患深听说槐破梦手术做得好,一定要让他给自己开个甲状腺肿瘤,槐破梦心说这种肿瘤不如不开,看着忧患深一脸期盼的表情,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病人是医院的顾客,顾客是上帝,上帝的意愿不能不听呐。”来帮忙说嘴的忧患深小姨子绀霞君脸红得跟她的名字一样。
那就做呗。
坏就坏在槐破梦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母亲早亡的他小的时候缠绵病榻吃了不少的苦,父亲不知道怎么带娃,看着他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哇哇干嚎的时候,竟然也对着他干嚎。
今天放在你家带两天,明天放在他家带两天,没事就去市郊公墓的溪边钓鱼,痴情丈夫无比肩,甩手父亲数一流,听说还把他一个双胞兄弟给弄丢了。唯一的好处是,槐破梦从小被鱼汤喂了个饱,营养好脑子灵,过目不忘,为他的医学事业打下基础。
要不是槐破梦后来遇到当时的外科圣手他化医生给他搭了个桥,一条小命早就交代了。他化医生平时有个不足为道的小兴趣,就是做乐器,他出院的时候他化医生送了他一个雕工惊为天人的忽雷琴,从那时起,他就埋下了对外科医生无比的敬仰,外加把琵琶弹成了副业。
他也没料到仿佛潜藏了多年的心脏病会在手术台上发作,他努力调整呼吸,从上衣口袋里摸药的时候,第一次打下手的大五外科实习医生竞豹儿有些紧张……然后就划到了颈静脉,口子不大,经验丰富的护士红流及时发现,及时止血,好歹没有酿成大错,只是忧患深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期,以便排除危险。
但毕竟是槐破梦的主刀,他负主要责任。他也实在不想坏了一个医生苗子,在批评和自我批评之余,他一直安慰着竞豹儿。
安慰归安慰,复查不能少,槐破梦和竞豹儿两个人天天等在忧患深的病房里观察他的各种指数,槐破梦还带着忽雷琴在观察室弹琴给忧患深听。
兴许是破梦异于平日的动作引起了忧患深家属的注意,特别是经验丰富的忧患深小姨子的大表哥海蟾尊,三天两头要问院里调手术视频,这个海蟾尊来头可不小,白道黑道都有人,这可急坏了院长素还真。
各科室听说是惹到了海蟾尊,纷纷避之不及,素还真只得安排槐破梦去中医科室避避风头。
中医。提到这个词槐破梦就头大,但每天上班时看到海蟾尊虎视眈眈地守在医院门口,连方圆百卉的柄都快露出来了,他还是有点怕的。他也设想过某一天要是海蟾尊真的要打他,或许还能白大褂一脱,打他个落花流水
当场给他弹一首《十面埋伏》。
素还真说:“小槐啊,不要担心待遇,我们医院以西医外科著称,中医见效慢利润低,早就该改革改革,输入些西医的新鲜血液。这不,上任的中医科主任寄辛先宗不是被他徒弟驺山棋一治死了嘛,你到那里暂代寄辛主任的职位,还是做科室领导……”
这都可以?槐破梦心里划过一堆黑人问号。治死了?治死了不需要负法律责任么?
“……正好也帮我管管驺山医生,她从不履行院里的加班规定,听说还在家里私接病人,你和她住一个小区,抽空帮我留意留意,掌握点证据,总结会上,我要拿她开刀,整顿整顿风气。”素还真一段话说得酣畅淋漓。
破梦没有想太多,反正他是个彻底的中医黑,他小时候就是被中医给治坏了,什么种树养心,槐破梦虽然以槐为姓但到底不是个植物,亏那个闷闷的愁未央想得出来。等到他年纪稍长又学了西医,回来和愁大夫对质时,他竟然说了一句“小白眼狼”就把养心树给连根炸了,闹了个死无对证。若他不是父亲的故友,槐破梦才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从那以后,他提到中医就一脸鄙夷,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中医科虽是医院爹不疼娘不爱的废弃科,却仍然搞得有声有色:好些尿毒症患者不好好透析、等移植配型,却热衷于中成药治疗,次次都要气得肾内科主任,素有“鬼觉神知”之名的击楫中流脸色发绿,长此以往,他的脸就惯常带着种胆汁的颜色,又常被驺山棋一打趣要给他调冲任、固肾元、清血脉,更是气得脸都变形。
槐破梦不是没见过棋一,但中医科总是神神秘秘的,瞧病就瞧病,还总拉个帘子,美其名曰照顾病人的隐私,因此破梦与棋一只是隔着门帘见了一回,并没看清面目,只知道她声音清润与别不同,倒叫破梦有些微微的期待——他不喜欢中医,不过对于同样经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残酷的医科教育又似乎同样陷在困境的棋一,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棋一,是个怎样的医生呢?
他不喜欢在别人的嘴里听说一个人,偏爱自己去体会,就像他小时候因为机灵太过,性子生来又倔强,全不像父亲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却是认真得紧,口齿又伶俐,从没在嘴仗上落了下风。他做医生的鸿鹄高志,从没有人在意过,还给他冠上坏孩子的名。爹因为过度思念母亲,总对他冷冷淡淡的,还叫他安于平凡,不让他随心所欲,他一气之下还曾离家出走,更是恶名一身。
就譬如这些弑师、接私活的闲言碎语,他听便听了,也不往心里去,八卦是非,颠倒黑白的事,他也不屑去做。他只求在中医科安安稳稳度过这几个月,再重新杀进手术室做他的主刀医生。没手术练手法,大不了每天多练几个小时的琵琶,增加腕力和手指灵活度。
第一天去中医科报道,槐破梦拿着个院长发的刮痧板就进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他差点没跪下,驺山棋一实在是长得有点像剑之初,一声“父……”还未出口,驺山棋一就笑着过来看他:“我哪里又多了这么大个儿子?”棋一身后年轻的实习医生妖应封光也看着他嗤嗤地笑。棋一看了看那块花里胡哨的刮痧板,“贺礼都备上了,不占你便宜,父称不上,叫我亚父吧”。
“亚父。”先来后到,他虽为领导,却也是后辈,新的工作环境要适应,各种人需要棋一帮着熟悉,自然乐得乖巧。
棋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破梦的衣着,满意地点点头,回头跟妖应封光说道:“看看,这才是会保养的年轻人,大冷天就该比平时多穿一些,这领子毛茸茸的一看就很暖和。”槐破梦脱下毛领大衣换上白大褂,回头不忘强调:“这是合成毛料。”
“看不出来,槐主任还是关爱动物的爱心人士呢。”今天排1号的病人刚刚踏进诊室,脸色都不大对,还硬撑着有气无力的嗓子要打趣他。
医院每天接待病人数不胜数,就是破梦这样过目不忘的人有时候累了都不大能记住全部,槐破梦心里嘀咕了好一阵,才想起来那个病人以前常去西医内科看胃病,内科设了个诊室在住院部,所以才总是见面。嗨呀,没想到最后还是没管住他往中医跑的腿啊。估计又要有几个内科主任医师要老脸发绿,槐破梦在心里为几位前辈擦汗。
且看她怎么治好了。
棋一把了脉,看了看舌苔,又问了问近日的食饮情况,不疾不徐地给病人开了两剂药,又嘱咐他一日一剂早晚煎服,少吃油腻刺激的食物,少吃多餐,又再三叮嘱一定要吃早餐。槐破梦还在伸着头赞叹药方上棋一那一笔好字的时候,病人已经一脸信服地出去了。棋一回头又跟几个实习医生强调什么“胃气养生之主,胃强则强,胃弱则衰,有胃则生,无胃则死。”
槐破梦听得一头雾水,连帽子都忘了摘。有胃则生?无胃则死?这不是废话么,谁缺了胃能活?
棋一又说:“学医是辛苦一些,可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别救死扶伤还没成,自己倒先垮了,得不偿失。”又是槐破梦以前从没听过的言论。他做的每一台手术都像打仗一样,他享受发现特殊病例的兴奋感,也沉浸于在一团血肉模糊中为病人找寻生机的成就感。从没人叫他缓缓劲头,反过来瞧瞧自己。他觉得顾惜自己的性命是一种对病人的不负责,不管多晚,寻呼机一响他就能从床上蹦起来。
直到诊室的空调吹得他额头冒汗,他才记得把帽子摘下来。他帽子一摘,妖应封光立即发出了一声惊讶的轻呼,棋一循声看去,槐破梦一头金棕微卷的秀发在冬日的阳光里闪着光。
“你是混血儿啊?”棋一望了望身后染成一头艳红的妖应封光,无奈地看了破梦一眼。
“算是吧。”破梦低低地说。据剑之初所述,他做特工的妈玉辞心男装扮相的时候头发就是他这个色的。剑之初还说因为玉辞心怀了他们一对双胞胎怕影响孩子发育才不再染发了。
什么鬼。
完全不符合遗传定律嘛。据他自己推断,大约是因为怀了孩子又没有好好养胎,头发都枯黄变浅了。
总而言之那一头金棕卷发成了他对母亲的纪念。
科里一顿唏嘘,只有棋一仍是不疾不徐:“你说得挺有道理。‘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华在发’,肾气不足确实会影响头发的状态。”
棋一又问破梦父亲的情况,槐破梦想着剑之初那一头白发暗自望天。父亲没有白化病,也没有白癜风,他曾经觉得可以从父亲身上编出冲冠一怒为红颜,最后红颜薄命,他一夜白头的故事,可父亲的好几个朋友,开宾馆的慕容叔叔、当作家兼开书店的枫岫叔叔……就连那个做中医的愁大夫都拍胸脯打包票说剑之初是天生白发。总不能告诉棋一,他爹的发色天生是白的吧,照棋一的逻辑,那他爹得肾亏到什么地步。他只能告诉棋一说他爹为了他妈一夜白头,这样悲情又煽情的故事,听得科里多少人涕泪涟涟。棋一却很平静,她想了想,告诉了他个市场上芝麻作坊的地址,一脸严肃地让他每天多给剑之初吃点黑芝麻冰糖磨的粉。
指望他头发从白转黑?槐破梦脑补了下父亲的白发变成奶奶灰,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但他那天还是去市场买了两瓶子现磨芝麻粉拎给父亲,剑之初仍是平日里一样沉稳淡定,心里却直犯嘀咕,觉得槐破梦这小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还能来看看他老人家,于是又疼爱地给他炖了一大锅河鱼汤,激动得生姜都忘了放,一股子土腥气,槐破梦没说啥,还是默默喝了。
剑之初觉得破梦吃得有滋有味,也就着小菜小酒吃了三大碗米饭。
这一吃不要紧,这天晚上剑之初睡不好,翻来覆去直哎唷,惊动了睡在客卧的槐破梦。
脸色发青,虚汗直冒,脾胃绞痛,槐破梦知道这是晚饭吃撑了消化不良,病情不重,可看着剑之初疼得波浪起伏的脸,他心里也揪得慌,抓起钥匙就往门外奔,可巧小区24小时药房装修,他扑了个空。
这才想起他很久没有在父亲的小区待过,竟连周围设施的变化都不清楚。一片漆黑的夜空里,槐破梦一瞬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以前接到夜班手术的时候,大略也是这样的夜,但他心不慌,甚至还会兴奋,怎么今天就……他摇了摇头,一路往回走,心乱如麻地盘算着怎么解决药的问题。
走过两楼之间的风口,一阵夜风呼啸而来,槐破梦的头有点晕。不好,出来得太急没披件外套,他可不能感冒。
头重脚轻地回到屋里,打开玄关的柜子,槐破梦差点没被自己给气死。原来剑之初自己备了点常用药,从治消化不良的莫沙必利到治感冒的阿司匹林一应俱全。因为些陈年旧事,槐破梦对父亲是有些隔膜的,很久才会来看望他一次,但在剑之初眼里,这是孩子热爱工作,积极进取的表现,所以他也毫无抱怨,只能把自己家变成了个百宝箱,不仅常用药备了一箱子,常用工具也是样样俱全,什么镊子、棉签、绣花针,改锥,图钉、一字起,应急灯、缝纫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能开杂货铺了。
让破梦欣慰的是,父亲药箱里的药一概都是西药,连中成药的影子都没有,不愧是他槐破梦的亲爹。
好容易伺候剑之初睡着,槐破梦也吃了点感冒药,然后缩在被子里抖了一夜。
虽然感冒没发作,但这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槐破梦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了班,好在最近不用做手术,这疲惫的状态影响不到他的工作。
自从来到中医科,他的生活就规律了起来,9点到班,他原来觉得自己起得挺早,还能提前半个小时,没想到棋一起得比他更早,连带着整个中医科的平均上班时间都比其他科室要早了起码一个钟头,就这样棋一还说算晚的,又说了什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冬天要早卧晚起,蓄养精神。
槐破梦也知道要蓄养精神,可他的蓄养精神没有棋一这样的气定神闲,却跟打仗一样争分夺秒。手术多的时候,一台手术下来,汗流浃背,好容易送走了病人,趁隙小睡一会,再准备下一台。他在睡觉上不讲究,不认床,靠着墙都能睡得着。等到手术室不忙的时候,他可以调休在家,一睡就是一整天。
棋一一见着破梦的神色就说:“伸手。”槐破梦一脸疲倦,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把袖子撸到了肘部以下,双手前举。棋一略一思索,挑了他一只手往手枕上一放就开始把脉。
手枕软软的触感,脉搏处指尖微凉的轻捻,叫破梦十分受用,他眯着眼看棋一严肃沉静的神色,突然觉得这样的中医也挺有趣的。
棋一把过脉,一股阴郁之气涌上心头,眼前这个年轻的躯壳,风寒为表,心疾为里,竟是一派游丝牵系般的险状,再不好好保养身体,就如同地移三寸,久而久之,身体的根基动摇,等到病入膏肓,再好的医术也救不回来。
不治已病治未病的中医学,有时候能由表及里,看到更远处的病况,棋一虽然在脉息间见到这样的险状,但并不觉棘手,她冷静地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前提是槐破梦给她治。于是她自己垫钱打发妖应封光去给槐破梦挂了号。
槐破梦喝了棋一给他配的刚好入口的热水,倚在挂着挂毯的柔软墙面上,静静地睡着了。棋一看他的面孔越发地白了些,知道他睡得熟不便打扰,就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空调被给他包了个严实。
后来的病人看不见空调被下的白大褂,还以为是哪个病人在诊室里休息,个个走路说话都轻巧,睡熟了本就雷打不动的槐破梦更是睡得安稳。
到了中午,破梦仍在身在梦乡,棋一照例叫食堂送了白粥和几样小菜过来,拿着勺子慢慢地舀,送到嘴里细细地嚼。破梦这顿中午饭吃或不吃,对于他自己的身体来讲大概也没那么要紧。身体虚弱,全身脏器的负担本就重过平时,食欲减退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偶尔少吃一两顿也算是给身体减负。棋一一点克扣人的负罪感都没有,细细地把食堂清淡新鲜又足料的午饭吃了个干净。
这天中午的时候,虽然不疼了,剑之初的胃仍然撑得慌,昨天晚上他也没睡好,听见槐破梦夜里咳了几声,心里很是在意,一早打算今天中午来医院瞧瞧儿子,中午饭吃得又赶,一颗硬吞下去的胃药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在大堂打听了槐破梦的去处,他急急忙忙往中医门诊一顿小跑,胃就更加别扭了。
他一手按着胃慢吞吞来到诊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坐在棉花包里的儿子,那样俊的眉眼,和自己一模一样,不声不响地睡着的模样更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心里竟有点喜滋滋。
“您找我?”棋一走到门口,轻声问剑之初。
“我来看看忘知。”被棋一轻声细气的话语影响,剑之初指指睡得正香的槐破梦,也轻轻地说。
白发如雪,眉眼……是有那么点相似。棋一心里一动: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一夜白头的破梦正牌父亲了,只是脸色差了些。棋一吩咐他坐下,转身倒了杯热水递上。一杯热水喝下去,剑之初松快了些,只是胃还堵着。
棋一又和剑之初闲聊了两句,得知他这两天糟糕的饮食,摇了摇头,示意剑之初把手伸出来给她。
剑之初摇了摇头:“忘知这孩子不喜欢中医,我也不看中医,不吃中药。我已经吃了西药了。”他扬了扬手里装着药盒的塑料袋给棋一看他吃过的药。
棋一一笑:“叔一看就是会和医生沟通的人,一下子就说到重点了。既然吃过西药了,自然不给您开中药乱了药性,我给您做个简单的理疗,不吃中药也能帮您缓解胃胀。”
早就从愁未央那里感受到中医神奇的剑之初,为了弥合与儿子的关系才一直坚持选择西医,就当支持孩子的事业。但一想到娃是个外科医生,他心里一哆嗦,又觉得最好还是别给孩子捧场得了。一起钓鱼的朋友们时常在剑之初面前夸赞中医的疗效,他不得不按捺住那点心动。
现在可是在儿子眼皮子底下,一步之遥哇,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伤了忘知的心,但一听说不用吃药,方法还简单,再加上棋一说话中听,忙点头说好。
棋一教剑之初推腹,还握了个空拳捶他手臂。剑之初看棋一脸小小的,个头也只是正常,没想到这丫头的手劲……剑之初很耐疼的人都觉得……疼,真的疼。
他痛得直吸气,眉头都皱起来,棋一又安慰他“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又引着他聊聊破梦小时候的趣事分他的心。过了没多久,剑之初像拔了堵着胃的瓶塞似的,畅快极了,不仅眼见着脸色有了血气,胃也舒服多了。
槐破梦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拳脚交加似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来中医科找他的麻烦,立即全身戒备,眯着眼,竖起耳朵听动静。
等他眯着眼睛看见自己的亲爹一脸慈爱地和棋一有说有笑,棋一还给他老爹捶手臂,他老爹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棋一问:“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吃药啦?”
——得,中医又成功捕获一个善信。
槐破梦觉得如果有镜子,他自己的脸也是绿的。
“哎,”棋一反驳道:“您老当益壮,身体自愈能力本来就强,破梦昨天给您配的西药也对症,我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用中医的法子让您更舒服些。要是人人都能自病自医,我们可轻松坏了。”
这话倒说得在理。槐破梦偷偷扯了扯被子。
“你醒啦?”听到这话,半睡半醒之间的槐破梦瞬间清醒。他睁开眼,一脸迷惑地看着棋一。
就那么细微的动作,槐破梦小时候装睡瞒父亲屡试不爽,可这点小伎俩竟能被棋一识破。他趁自己半睡半醒的假象,大着胆子和棋一对视,像是在那双永远平静无波,偶尔会有些笑影的眼眸深处,有无穷无尽的秘密和透视人心的力量。
他突然想起素还真要他去调查的那些事,有些窘迫地藏住自己躲闪的目光。
剑之初看看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再看看棋一一脸平静淡然……哦……他一瞬间了然于心。这个儿媳好!俊秀端方,沉着温和,一看就是有主意有担当。又想起她捶在手臂上的那些小拳头……真是越看越喜欢。再有就是,他俩中西结合,说不定忘知慢慢地就不那么讨厌中医,他在钓友那里学到的什么人参黄芪煨鸡汤,冰糖百合莲藕羹就有用武之地了。剑之初越想越开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于是他开口:“忘知,今天驺山医生照顾你照顾得这么好,今晚要请人来家里吃顿饭吧。”
槐破梦一惊,不得了不得了,和棋一才待了一会,爹也有心灵透视眼了。他一点也不想做监视别人收集证据的事,但也确实想为了照顾自己的事好好给棋一道个谢。
他俩一齐看向棋一……
就这样,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就定下了。不过棋一再三交代,消化功能没全好,不能大鱼大肉,清粥小菜就可以。剑之初听了心里暖暖的。
刚出医院门,剑之初就奔了菜市场,心情上佳的他挑了些时令蔬菜,鸡蛋鲜虾,满满提了一袋,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破梦公寓的钥匙进了门。一进厨房他就傻了眼,油盐酱醋一概没有,一套手术刀、手术剪明晃晃地摆了一台子,闪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
“忘知。”槐破梦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剑之初的咬牙切齿,“你家多久没开火了,我怎么做饭给你们吃啊。”
槐破梦这才明白剑之初是想在他的公寓接待棋一,毕竟父亲那里距离医院有三倍于到他家的距离,请人吃饭就是要与人方便,这是剑之初多年来待人处事不变的规则。
他看着棋一:“亚父,你介不介意今天晚上去你家借你的厨房
请你吃饭呢?”
剑之初在电话那头“忘知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怎么好麻烦驺山医生……”
“……反正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槐破梦的声音穿过剑之初平静有力的训斥,显得越来越无力。
棋一平静地回答:“可以。”然后飞快地在手机上打了些什么。
剑之初听得真切,心里觉得十分服气。又回想起刚刚忘知对棋一的称呼,剑之初越发觉得俩人有戏,连小名都叫上了。阿呼,就是这小名有点奇怪。还有就是儿子和驺山医生竟然在一个小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比他当年隔着国界线和玉辞心谈恋爱的情况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为了让剑之初进门,槐破梦和棋一两个人共同向院长请了假,科室里还有几个中医坐镇,破梦除了每天照例去关照一下住院部的病人之外,他在中医科也几乎是无所事事,所以素还真非常痛快地准了早退假,临走还不忘问了下他俩的去向,槐破梦都照实说了。素还真又关照他好好保养身体,心里却在说“后生可畏,都发展到家访调查了,进度可观,厉害厉害。”
棋一在她住着的两层小别墅里养了一只其丑无比的狗,名叫歧然,还没开栅栏门的时候就听见狗在门里面叫唤,大概是闻见了生人味。棋一对槐破梦爷儿俩说了声抱歉,一进门就身手敏捷地把狗给栓进狗窝,那狗见了主人,就地一滚,发出了无辜的呼噜呼噜声。
剑之初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小院子,花草繁盛,林木众多,一看就是细心打理的结果,院里只有一个工作台又脏又乱,可能是装修工人还没完工;进到屋内,剑之初更是赞叹,房间内纤尘不染,各样家具物品摆得井井有条,厨房里更是干净得让人说不出的舒心,厨房很大,水龙头,燃气灶都各一对。
“驺山医生,你就一个人住么?”剑之初问道。
“嗯。”驺山棋一半敛着眸。
“不得了,不得了。”剑之初心里想,大概是水龙头一个出自来水,一个出饮用水,燃气灶一个做中餐,一个做西餐吧,中医的日子就是讲究。他一个劲地赞叹,又抛了个“别人家孩子……”的眼神给槐破梦,槐破梦只当没看到。
三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菜很快就齐了。这时候钥匙一响,屋门竟然开了,一个老头子站在屋外,大家大眼瞪小眼。
“爸!你怎么回来了?”棋一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
槐破梦觉得这个老头子无比面熟,又听见墙外极近的地方,更加熟悉的属于素还真的声音在喊:“寄辛前辈,是你么?”老头子一个激灵,蹦得比兔子还快。
素还真身体强健又天天锻炼,轻易就抓住了门口的老头子。
“寄辛前辈!真的是你呀,你不是……”疑惑的表情烟消云散,素还真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医院一直给您留着位置,咱们做医生的,越老经验越足,您是无价之宝啊!”
寄辛先宗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人生在世,自然逍遥,老头子我还想多活两年。”槐破梦这下算知道棋一的人生哲学从何而来了。
棋一目睹了这一切,暗暗掐住槐破梦的虎口:“你骗我。”
“我不是我没有,我……疼……”槐破梦百口莫辩。
原来寄辛先宗没有死,只是工作得累了,想培养些自己的兴趣,他嘱咐驺山棋一跟院里撒谎说他老爷子得了不治之症,院里人多口杂,传着传着就变成寄辛先宗被棋一给治死了。
棋一很无奈,但为了爸的逍遥自在她就一直缄口不言。
这不,最近老爷子喜欢上了舞刀弄剑,还自己闷头研究,准备自己打造一把旷世神器沧耳刀,院里那个乱七八糟的工作台就是他的。
让剑之初觉得可喜的是,寄辛先宗对槐破梦也十分满意,所以这一桌子谢医宴就变成了久别重逢老同事重生叙旧会,有缘相守老亲家初次见面会。
“阿呼啊,你多吃点。”剑之初想和驺山医生拉近些距离。
桌上的人都是一愣。
“爸,亚父是我一个人的亚父。”槐破梦有些抓狂。
“不是小名啊?”剑之初有些尴尬。
“你可以和我一样叫我家棋一‘凤儿’的。”寄辛先宗出来打圆场。
长辈们又是一阵会心的笑声。
晚上棋一说什么都要送槐破梦回家,说反正两家靠得也近。两家的家长都乐见其成,自然毫不阻拦。
路灯下,两个带着帽子的人在寒风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亚父,你怎么知道我装睡呢?”
“睡觉时血液回流,脸色发白;等到快醒的时候,血液流向末梢,脸上血色会重一些。”
“亚父,我爸是天生白发,不是一夜白头。”
“看出来了。”
“亚父,我不信中医的,也不吃中药。”
“没有什么信与不信,只有适应和不适应。”
“亚父,冰糖黑芝麻粉挺好吃的。”
……
后来忧患深醒了过来,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多睡了几天,精神也养得足。得知事情经过,他严肃地批评了海蟾尊的所作所为,还亲自上医院向破梦致歉。医院终于又让槐破梦从中医科调回了外科。
回到喜欢的科室,槐破梦高兴得像孩子一样。
棋一却有些忧虑,她觉得破梦又像打仗一样不规律的生活对他的身体简直糟透了。
“没有什么救死扶伤,从来就是以命换命。”她劝破梦工作不要太拼。
“可是我挺喜欢的,救死扶伤,听起来挺棒的,亚父不也在做同样的事么?”
“你这样的医生合该上天堂,而我这样的可能只能下地狱了。”
槐破梦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不怕,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2018.1.11微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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