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被他黑而深邃的眼睛这样怔怔瞅着,张启山几乎把持不住,然九爷的车来得更为迅速,远光灯扫过来,耳边就听到刹车的声音。
将两人接上了车,才发现除了司机和解九爷,车上还有一个穿白色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西洋男人,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
“凯文是我从前的同学,学过些年西洋医术,这一阵子在他家里入股的洋行帮些忙,我想请他陪我走这一遭,总比从城里请出来个大夫要妥当。”
“本来是以防万一的举措,现在只能说是万幸万幸。”张副官此时才放下心来,和一旁的九爷低声交谈。
到了一处破落民宅安顿下来,辟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凯文才解开张启山左臂上的包扎,消毒的过程漫长煎熬,张启山不愿他看这样血腥的场景,坚持地将人逐出去。
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在屋里弥散开,巨大的医药箱里各样闪着金属光泽的刀剪器具存在感极其强烈,凯文理解多数东亚人对这些东西的抵触,动作小心敏捷地处理那个血淋淋的窟窿,一边试图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张先生,你的朋友很关心你。”
他说的是九爷,张启山听来自然也包括他的小副官,于是这里面又多了一层甜蜜的意思,佛爷心情好了,便随意地跟凯文聊起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消毒上药,张启山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反倒使凯文莫名紧张了起来,额头上泛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直到最后一圈绷带缠好,他看着张启山平静的脸色才起了玩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毫不掩饰赞美之意,“你是我见过的东亚人里,最强悍的男人。”
“谢谢。”
直到凯文推门出去,张启山一直紧绷的脸部肌肉放松下来,才显露几分痛楚之意。
这一处旧宅还是九爷出国前置下的产业,原意是供春游踏青的用途,无人打理荒废了许久。那边九爷去预备这几日小住的日用,张日山在门外候着,才见人出来便迎上去道谢,“辛苦了。”
“凶器上有铁锈,伤口太深,很容易感染。”这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并不理解为何会受这样的伤,只好将其称作凶器。
张日山略一思索,本来水下的暗器不好涂毒,但那铁器在水下容易生锈,也可能对方布置时便存了这样的恶毒心思,用了带锈的。
张副官急切地问,“那这感染,可有什么办法避免?”
“如果这一两日不发热,照常换药等伤口愈合就好。用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叫做看造化了。”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凯文略一思索,虽觉得不可行,还是很为难地讲了出来,“有一种注射的药剂,用于消炎有最好的效果,但是太金贵了,现在去寻来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