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第十四章：如果我说真相不可探寻呢？
庞贝依旧坐在那张老旧而奢华的办公桌后阅读文件，手杖斜斜地放在一旁，
只是如果柯薇有心的话，就会注意到那根拐杖和她前两次来这里时的摆放位置分毫不差。
在十三区的下属人员眼里，庞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精准与一丝不苟已经彻底融入了他近30年的局长生涯，成为了他的工作标志之一。
就像那个他桌边被拐杖磨下的浅浅凹槽，代表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持之以恒。
这也是庞贝乐于让下属观察到的那部分，他乐于塑造自己的这种形象，尽管……他本身可能不是这样。
不过庞贝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兴许是年龄太大忘记了，兴许从来没有过，总之这大概就是十三区局长的悲哀和荣耀。
“我需要真相。”柯薇无视了那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近庞贝，以坚定的语气发出质问。
有趣的事情是：这其实是两个瘸子之间的谈话。
庞贝抬起头望了柯薇一眼，说道：“柯薇对吗？身体怎么样了？”
柯薇不理会庞贝的问询，眼神透出执拗：“我需要真相，关于那个颜色，关于那盒果汁，还有安城纸业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庞贝缓缓放下手中文件，改变坐姿，饶有兴趣地盯着柯薇：“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有趣的推测，说说看。”
“第一点，5月16日闯进我房间的人不是两个，是三个。”
“第二点，这是一场测试，针对我的。”
“第三点，你们早就知道安城纸业发生的一切。”
“哦？”庞贝挑眉，“何以见得？”
“5月16日，你们派两个人潜入小区，并且将我绑架到电视塔，但是不对！并不是两个人，而是……”柯薇伸出三只手指，“三个！我从一开始就在思索十三区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达成对我的监控，毕竟你拿出的那份报告详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我对政府部门的能力有过估计，所以对于资料里出现我的游戏数据和从小的生活情况并不怎么震惊，但是！”
柯薇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最奇怪的一点是你们竟然能知道我吃了什么食物，这很让人意外不是么？就算你们监控了我每天的消费，知道我购买了什么食材，但是怎么能知道我究竟吃了什么呢？假设我今天去市场买了番茄和鸡蛋，我回到家有可能单独炒个鸡蛋，也有可能做个西红柿汤，但是你们的报告上为什么会清清楚楚写着我吃了番茄炒蛋呢？”
庞贝微笑：“太完美所以出现了漏洞么？”
“如此详细的监控不会是简简单单就能实现的，必然需要影像资料，按照这个逻辑推测，你们应该是在一个月前的某天就潜入我房间安装好了摄像头，而楼上装修工人的进进出出则刚好为你们提供了最佳掩护。”
“但这也不能证明存在绑架你的‘第三人’，再说，‘第三人’的存在有什么必要性么？”
“有，第三人的存在非常有必要，微型摄像头由于体积原因存储空间十分有限，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导出数据，16日当天也不例外。”
庞贝手指轻轻叩桌，说：“这件事C也可以做，当时是陈诚和C两个人一起去的。他们完全可以分工协作。”
柯薇轻轻笑道：“那个女人根本不是C。”
“真正的C是那个16岁女孩不是么？我在被打晕前看见一个蒙着面的黑影闯进了我房间，但是在苏醒后却没发现任何一个蒙面人，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面容，何苦蒙面呢？”
柯薇举起手指：“此外还有一个疑点，在我被转移到电视塔的这段时间，是谁打扫了我的房间？”
庞贝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你的猜测很合理，但是十三区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推理。”柯薇拉出庞贝对面的椅子坐下，撂了一下头发，说道：“这一切是一场测试，针对我的。”
“我不知道我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引起了你们的注意，但是从你们对我的态度来看必定不是小事，于是十三区在一个月前策划了一场行动，先是监视，后是绑架，再然后是电梯里的窒息，接着就是把我引到安城纸业。”
“我还是那句话，十三区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庞贝说道。
“测试的意义就是测试本身，或者说测试就只是测试，你们希望得到的是我在这场测试过程中所展现的那些，我说过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但是重点就在这里，我的特殊之处。”柯薇在念到最后几个字时加重了声音，换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的，没错，我的特殊之处，很明显你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们安排了这场测试，以收集我在被绑架后所表现的神情、动作以及对话。这些都会成为很棒的评估数据不是么？”柯薇微笑。
“不存在的颜色、陈诚的交谈、前后四次被击晕、醒来被注射不明药剂，如果我是一个‘有问题’的人，这里的每一步都会使我承受巨大压力，时刻存在‘暴露的风险’，更不用提最后我还需要直面十三区局长庞贝的亲自‘审问’了。”
“精彩的推理，那么请你说说你的第三个假想，哦，不，不是假想，是‘事实’。”庞贝在说到‘事实’两个字时换了一种语气，像是肯定也像是嘲讽。
“我就当你承认我说的都是对的了。”柯薇翻了个白眼，摊开手说道：“前两个猜想我有90%的把握，但是最后一个不是那么确定。”
“众所周知安城纸业的工厂几乎全年无休，除了圣诞节和春节外没有完全停工的日子，但是我去的那天却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工厂会连保安室都没有人？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你动用了十三区的力量，理由嘛胡编乱造一个就可以了，只要不是外星人入侵这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的就行，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是你们为什么要牺牲叶乔。”
“啪……啪……啪。”庞贝鼓动着他的双手，说道：“柯薇，你很棒。”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一切的真相了。”柯薇耸肩。
“真相，什么是真相。”庞贝干笑了两声，说道：“真相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消失了，除非你可以倒转时间回到过去，否则真相永远不可探知。C或许去过你的房间或许没去过，5月16日发生的一切或许是一场测试也或许只是我个人的恶作剧，只要我能够编造一个符合逻辑的‘谎言’，那么所谓‘谎言’又和现实有什么分别呢？”
“你这是诡辩。”柯薇双手扶桌站了起来，直视庞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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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柯薇有心的话，就会注意到那根拐杖和她前两次来这里时的摆放位置分毫不差。
在十三区的下属人员眼里，庞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精准与一丝不苟已经彻底融入了他近30年的局长生涯，成为了他的工作标志之一。
就像那个他桌边被拐杖磨下的浅浅凹槽，代表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持之以恒。
这也是庞贝乐于让下属观察到的那部分，他乐于塑造自己的这种形象，尽管……他本身可能不是这样。
不过庞贝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兴许是年龄太大忘记了，兴许从来没有过，总之这大概就是十三区局长的悲哀和荣耀。
“我需要真相。”柯薇无视了那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近庞贝，以坚定的语气发出质问。
有趣的事情是：这其实是两个瘸子之间的谈话。
庞贝抬起头望了柯薇一眼，说道：“柯薇对吗？身体怎么样了？”
柯薇不理会庞贝的问询，眼神透出执拗：“我需要真相，关于那个颜色，关于那盒果汁，还有安城纸业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庞贝缓缓放下手中文件，改变坐姿，饶有兴趣地盯着柯薇：“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有趣的推测，说说看。”
“第一点，5月16日闯进我房间的人不是两个，是三个。”
“第二点，这是一场测试，针对我的。”
“第三点，你们早就知道安城纸业发生的一切。”
“哦？”庞贝挑眉，“何以见得？”
“5月16日，你们派两个人潜入小区，并且将我绑架到电视塔，但是不对！并不是两个人，而是……”柯薇伸出三只手指，“三个！我从一开始就在思索十三区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达成对我的监控，毕竟你拿出的那份报告详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我对政府部门的能力有过估计，所以对于资料里出现我的游戏数据和从小的生活情况并不怎么震惊，但是！”
柯薇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最奇怪的一点是你们竟然能知道我吃了什么食物，这很让人意外不是么？就算你们监控了我每天的消费，知道我购买了什么食材，但是怎么能知道我究竟吃了什么呢？假设我今天去市场买了番茄和鸡蛋，我回到家有可能单独炒个鸡蛋，也有可能做个西红柿汤，但是你们的报告上为什么会清清楚楚写着我吃了番茄炒蛋呢？”
庞贝微笑：“太完美所以出现了漏洞么？”
“如此详细的监控不会是简简单单就能实现的，必然需要影像资料，按照这个逻辑推测，你们应该是在一个月前的某天就潜入我房间安装好了摄像头，而楼上装修工人的进进出出则刚好为你们提供了最佳掩护。”
“但这也不能证明存在绑架你的‘第三人’，再说，‘第三人’的存在有什么必要性么？”
“有，第三人的存在非常有必要，微型摄像头由于体积原因存储空间十分有限，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导出数据，16日当天也不例外。”
庞贝手指轻轻叩桌，说：“这件事C也可以做，当时是陈诚和C两个人一起去的。他们完全可以分工协作。”
柯薇轻轻笑道：“那个女人根本不是C。”
“真正的C是那个16岁女孩不是么？我在被打晕前看见一个蒙着面的黑影闯进了我房间，但是在苏醒后却没发现任何一个蒙面人，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面容，何苦蒙面呢？”
柯薇举起手指：“此外还有一个疑点，在我被转移到电视塔的这段时间，是谁打扫了我的房间？”
庞贝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你的猜测很合理，但是十三区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推理。”柯薇拉出庞贝对面的椅子坐下，撂了一下头发，说道：“这一切是一场测试，针对我的。”
“我不知道我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引起了你们的注意，但是从你们对我的态度来看必定不是小事，于是十三区在一个月前策划了一场行动，先是监视，后是绑架，再然后是电梯里的窒息，接着就是把我引到安城纸业。”
“我还是那句话，十三区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庞贝说道。
“测试的意义就是测试本身，或者说测试就只是测试，你们希望得到的是我在这场测试过程中所展现的那些，我说过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但是重点就在这里，我的特殊之处。”柯薇在念到最后几个字时加重了声音，换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的，没错，我的特殊之处，很明显你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们安排了这场测试，以收集我在被绑架后所表现的神情、动作以及对话。这些都会成为很棒的评估数据不是么？”柯薇微笑。
“不存在的颜色、陈诚的交谈、前后四次被击晕、醒来被注射不明药剂，如果我是一个‘有问题’的人，这里的每一步都会使我承受巨大压力，时刻存在‘暴露的风险’，更不用提最后我还需要直面十三区局长庞贝的亲自‘审问’了。”
“精彩的推理，那么请你说说你的第三个假想，哦，不，不是假想，是‘事实’。”庞贝在说到‘事实’两个字时换了一种语气，像是肯定也像是嘲讽。
“我就当你承认我说的都是对的了。”柯薇翻了个白眼，摊开手说道：“前两个猜想我有90%的把握，但是最后一个不是那么确定。”
“众所周知安城纸业的工厂几乎全年无休，除了圣诞节和春节外没有完全停工的日子，但是我去的那天却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工厂会连保安室都没有人？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你动用了十三区的力量，理由嘛胡编乱造一个就可以了，只要不是外星人入侵这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的就行，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是你们为什么要牺牲叶乔。”
“啪……啪……啪。”庞贝鼓动着他的双手，说道：“柯薇，你很棒。”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一切的真相了。”柯薇耸肩。
“真相，什么是真相。”庞贝干笑了两声，说道：“真相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消失了，除非你可以倒转时间回到过去，否则真相永远不可探知。C或许去过你的房间或许没去过，5月16日发生的一切或许是一场测试也或许只是我个人的恶作剧，只要我能够编造一个符合逻辑的‘谎言’，那么所谓‘谎言’又和现实有什么分别呢？”
“你这是诡辩。”柯薇双手扶桌站了起来，直视庞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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