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神

月光，渐渐蔓延，已经有了向着血月转变的征兆，但也只是征兆而已，月亮堪堪维持在沾染了些许红色的程度，像是被划下了无形的界限，缓慢地加深着颜色。
他知道，只有这最后一天的时间，这次他用上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了一件连衣裙。她穿上的瞬间，像是见到了只有想象中才会出现的天使，又像是诱惑自己堕落的恶魔，她笑容满面，他却笑不出来。
这是高楼的楼顶上，一共是整整三十六楼，风很大，吹起她的裙子，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裙子，笑着闹着，指着某处微光的房间，兴奋地问他那是什么地方，他也耐心地回答着，不厌其烦。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她也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不久前她不可置信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一笔钱。她知道的，他的“职业”更多的是隐藏在某个角落，擦肩而过，而不是像现在，让自己能够穿上从未感受过的连衣裙，站在高楼大厦上，看着下方变得微小的世界，兴奋的像个孩子，吵吵闹闹。
她很聪明，所以没有问，只是单纯的享受着他带给她最后的些许时间。
风，越来越大，他抬头看着愈加浓郁的月亮，她突然抓起了他的手，没有哭，只是淡淡地说：“我一出生就知道，我的人生终将止于18岁，那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我的命运。我讨厌命运，因为那是否定自己努力最好的后路，但我想活下去。”
她顿了顿，看向头顶上的月亮。
“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我才能这么平静、没有痛苦地看着血红的月亮呢……”
他没有回话，天空中的血月释放的光芒越来越盛，将他的眼前全部笼罩，只留下鲜明的红色。当他睁开眼，手上的触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朵突兀的红色花朵，顽强地生长在水泥上。
“她已经死去，这朵花是她最后留下的痕迹，所以，你去将他种在世界之巅，这是需要你穷尽一生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第多少次了？”
“四十六。”
“很好，这场葬礼，持续了四十六次的葬礼，再次由我来执行。你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话吧？”
“只要你能撑到第一百次，我会给你一个和我正面对峙的机会。”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他摇摇头，脑中的声音渐渐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他单膝跪下，抽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过那朵鲜艳的花，深吸口气，走进大楼。
“不要忘了你付出的代价。”
“我知道的，当我送回这朵花，我会用我一生来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