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殇 （十三）火

“陛下。”
“何事？”
“御织坊传来消息，凤冠霞帔今日可完工，特来禀报。”
“可还有三天才到期限，莫急。”
“臣倒是不担心时限问题……只是公主那边……近况不容乐观。”
“朕的洛熙怎么了？”历武皇帝皱起眉头，“我大梁公主到底怎么了？”
“公主她……最近不思茶饭……整个人消瘦得很快。”
“哦？”历武皇帝说，“摆驾，待朕前去探望。”
“是。”
 
“娟蔷，你过来。”洛熙站在院中，招呼娟蔷。
“公主。”
“几天了？”
“算今天的话就有十天了。”娟蔷说。
“那便不会来了吧？”洛熙轻声说。
“要不要我使人再去一封书信？”娟蔷问。
洛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若是真有心，他早就赶回来了。”
“若是将军忘了呢？”
“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忘了呢？他若是执意不来，就算是父皇也没什么办法吧，更何况是我呢？”洛熙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本来以为你就是他……可终究不是……但我不能自已。
“我一生都在咏这上邪……可你却只留给我一个虚无的幻影，我很伤心。
“这就是你想教给我的吗？你教会了我上邪的酸楚，契约的执念……心念的苦痛……以及追逐幻影的流离之人的悲哀……
“可是这就是我大梁的誓言。”
 
“陛下请过目。”御织坊的绣娘手捧朱盒。
“打开。”历武说。
盒子无声的开启，御织坊的绣娘们将那一件绝无仅有的艳袍捧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拉开，像是在侍奉最为高贵的人。
深红色的朱袍上，凤凰振翅欲飞，似乎有无形的火焰将它包裹，连带着整个羽袍也要烧起来了。袖口上嵌着一圈乳白色的珍珠倒是将这种燥热的感觉压下去了。
这才是世上无双的嫁衣。
此嫁衣，方有皇室之气。
历武心中想说好，但不知怎的他总觉的有些心慌……他下意识地看了那凤凰一眼……他闷哼一声，几乎跌倒。
他看到的何止是振翅的凤凰？那简直是孤傲的一心求死的圣鸾！
历武赶忙将头偏转，大口喘气。“陛下，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根本说不出来。
好一会，他才点点头，“我很满意，收了吧。”
其实历武想说的是，这东西几乎灼瞎了我的双眼。
“这件凤冠霞帔的宿命不是很好……有人算过，它属火……”
历武默许，它就该是火，有着火一样的颜色，自然要有火的宿命。
他很满意。“带上嫁衣，随我到若婵宫，我要亲自与我女儿穿上这身明艳！”
 
天仿佛要烧起来了，虚空里似乎有人将看不见的火倾倒下来，流入心肺，贯彻全身。
北曜几乎要昏厥过去了，但他还是撑过来了。
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咬碎了两颗牙，刚刚包扎的左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血染红了纱布。
但他知道叶鸣月已经瘸了。
你的天空……是不是也在下着火呢？北曜躺在床上默默的想。
 
“将军忍住。”
“你随意，我能挺住。”
叶鸣月咬住了自己的汗巾，看着被贯穿的伤口处摇头，那薄如白纸的轻甲在那一箭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哪怕一丝都不曾阻止。
“要你何用？”叶鸣月满脸怒其不争的无奈。
下一刻他使劲咬住了汗巾，豆大的汗珠流下来，他浑身颤抖却一言不发，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在皮肉之中，血顺着手腕缓缓流下。
军医正用开水煮过的毛巾在被北曜一箭贯穿的血洞里钻来钻去。
每钻一次，便能看到乌黑的血。
 
火……漫天大火……叶鸣月想着……身上好像就要烧起来了……水……水……
自己还要追寻自由，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就铸成枯骨？
叶鸣月忽然坐了起来。
“将军。”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具足呢？攻入城了么？”清醒过来的叶鸣月还是想着战场。
“没有……但我们军队所剩无几。”
叶鸣月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蛮军偷偷在地下挖了一条宽沟，我们冲锋的士兵没有发现，直到大军几乎全部踏上了沟时，蛮子炸塌了沟上方的地面……沟下面都是削尖的的木棍……剩下侥幸没死的也都被蛮兵射死了。”
叶鸣月唏嘘一声，“我还是赢不了你么？同为堕落，我不甘心……
“罪恶的火，定会先将你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