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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文系列】 胡子的告白

2023-03-05孤独颓唐 来源:百合文库
胡子坐在天台上注视着远方。除了远,什么都没看到。事实上他也并没在看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可别人发呆看上去真的很呆,他发呆时却因特殊的向左下方斜视四十五度,放松眼肌扩张瞳孔的姿势给人以目空一切的超脱还夹杂着城府深不可测之感。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不甚在乎事实到底是什么。但对胡子来说这无疑是个利好消息,他的脸说文艺点叫沧桑,说难听点叫糙;在当下流行唇红齿白摈弃胸毛大汉的阴柔男性审美观里还颇独树一帜,时不时再发个呆便足把一众女生迷得魂飞魄散。可胡子对她们总是不屑一顾,迷迷她们当然乐意之至,深交就觉得她们太过肤浅。再说,他要是一说话,那些女生一定会聚魂还阳的——他是个结巴。
楼下灯火通明,时间却早已过了子时。大学生这个神奇的物种总是能够在不遵守各种自然规律的情况下坚定地活着。或许长久以来规律性的不规律生活已经让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也未可知。胡子不在乎。可他不明白,他这么一个想按规律上床睡觉的人怎么就被打扰到了呢?世人皆醒我独睡,反倒他像是不正常的那个。而当他忍无可忍地向着没磕过药装假嗨的室友吼出:“睡……睡……睡觉!”后,人家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你睡你的呀,我们没管你你还管我们?”于是胡子愤然离床出了宿舍,背后传来室友的笑声。他不知道人家在笑什么,为他们的胜利笑还是笑他的失败,也许都没有,他们只是单纯地笑他。
不过他到楼顶上来倒不是想跳楼,他没那么想不开,要想不开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一则闻听跳楼肃然起敬的人要是知道背后的原因竟是这样的定会心情复杂;二则他如果会因为这种事跳楼,一年能跳365回了。说是出于文艺倒还有理有据,小说电影里排遣郁闷之情的人要么在桥上,要么在天台。然而桥离这太远,胡子也就不去了。要是真站在桥上,恐怕更会引来一群想见识见识自杀的人。比起跳楼,人们更喜欢看跳桥。或许是因为平视要比仰着脖子舒服,当然,跳进水里一尘不染比砸到地上脑浆四溅要体面地多也是原因之一。
大学生都懒得爬楼了,天台上没有一个人。这也是胡子选择到这儿的原因之一。他只想“站在桥上看风景,”不想“看风景的人站在楼上看他”。
胡子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听着楼下嘈杂的人声,想象着他们自以为有趣的无聊举动,欣喜自己和他们不是一拨儿的,忽然有一种参透人生真谛,笑看芸芸众生之感。这只是他的意淫,就像他认为别人都认为他不善社交一样;事实是,别人确实认为他不善社交。更有心思缜密者认为他是因为自身的缺陷而不与别人交往的。可他不与人交往却是因为他看不上身边的人,觉得他们都太过肤浅。他不是自卑而是自负,无奈不管自卑还是自负,表现出来都是他远离人群,人群也只会因此想到他是自卑。自卑也罢自负也罢,胡子都不在乎了,乐得与众不同遗世独立,无论这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可怜。反正他早就深谙一个道理:永远只有自己才懂自己,别人再了解也不会懂。
是谁说人就是群居的孤岛来着?胡子忽然想起这句话来,又想到这里应该没有别的学生看过这句话吧。他们只会看教科书,私下里最多看点黄文,还要装作人事不知的样子。胡子平时看的那些书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上次,一个所谓品学兼优的学长看到他在看弗洛伊德就问他:“你不是学文学的吗?还看哲学?”胡子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是心理……学。”学长更加惊异,问:“那不是更加没用了吗,看他干嘛?”“你……你不……看?”“没用,浪费时间。”学长自以为三言两语给胡子上了一课,还将他从旁门左道拉了回来,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其实胡子早就来气了,他最反感别人问他看书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就图自己看得爽算不算用处!可惜他嘴不争气,不能将这掷地有声的话顺利放出。
对面女生楼下一男子摆起了心形的蜡烛,手捧玫瑰巧克力立于其中似要作涅槃的凤凰,不巧楼上先飞下清冽的水龙熄灭了爱情的火焰。紧跟着楼上的“神经病”三字和周围看客的哄笑。胡子目击了整个过程,心说这都用了几百年的套路了,能不能有点新鲜的,号称有创造力的大学生都怎么了?可悲!
胡子接着想“有用的书”。指的当然是教科书,胡子也不可否认教科书的用处——帮助考试,获得学分,顺利毕业,找到工作。即使他觉得有点功利也不得不去看专业书籍,但有一些他就真的不懂了。昨天偶遇一在图书馆刷题的人海中特立独行看旅游地图的人,胡子原来还以为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没有被污染的有脑子的人,出乎意料地主动过去搭讪。“喜……喜欢……旅游?”那人正游览纸上的名山大川,被胡子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一问给吓到了,看了他半天,确定不是坏人才说:“是啊。”胡子愈发欣喜,那人又接着说:“而且我要考导游证了。”“啊?”胡子没明白:“怎……怎么?”“我爸说以后旅游局要扩招公务员,有导游证的优先考虑。”“哦。”胡子转身悻悻地走了,苦笑一声,只怪自己太单纯。这地图册自然也比他的弗洛伊德又用。看弗洛伊德能干嘛?考心理学?开玩笑,如今要考的话,自然要精通学校教授的论著。
那些混合了尼采弗洛伊德还有马克思外加一些百度词条的“巨著”。真正的弗洛伊德又算得了什么呢?
楼下凉水浇头的男生还没离开,女生楼里突然跑出一个女子扑到了他湿漉漉的怀里。原来刚才泼水的是她室友,说是帮女生考验考验,也不排除嫉妒的可能。总之这俩落水鸳鸯算是终成眷属了,男的大声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就像其他分手的人说过的一样。周围的人鼓掌笑了起来,胡子也笑了,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为什么每个学生一到大学就要赶紧谈恋爱呢?是反抗之前十几年的压迫,还是确有命中注定之人在召唤?胡子不得而知。这自然也和所有其他的事情一样与他无关。可偏偏他觉得与他无关的事都会找到他。大二了,他还是一个人,班里有些风言风语,说他性取向有问题。胡子又以苦笑应之,不谈恋爱就是性取向有问题?谈了恋爱的才能确定性取向吧。胡子照理不管,听之任之。此时班里的心理委员居然为这事找他来了。“胡子,你不是真有问题吧?”“我……”“放心,这不是问题,我们都能理解你。
”“我……”“但是这事终归不好,对班里的名誉?”“我……”“本来你的私事我们不该管,但是现在别的班都开始议论你了。”“我……”“咱们可是个大家庭啊!你怎么不说话?哎!别走。”第一次交涉以胡子的落荒而逃告终。人们便更加确定胡子性取向有问题。
今天去食堂,居然有个男的给他递纸条还眉目传情,他一向遵循的“不抵抗政策”此时看来不行了,必须要想想办法。最干脆的办法当然是找个女的谈恋爱,就和确定自己性取向有问题最干脆的方法是找个男生谈恋爱一样。
“干!”胡子一拍大腿,差点从楼上掉了下去。顺势站起来往回走。边走边想,找谁呢?他脑子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他认识的女生就没几个,实际上他认识的男女都加起来也屈指可数,到现在,班里的人他都没认全,每次上课要不是那几个特征极为好记的同学,他就会有走错教室之感。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听得宿舍里的狂欢还未停止,胡子便收住了手转身往外面走。自然是在玩游戏,胡子想。他是一个不喜欢玩游戏的“异类”,一直不能理解那有什么意思,号称不随大流的新时代的大学生,还不是被网络时代的洪流夹枪带棒地征服了。想到这,胡子又有一种自豪感,觉得还好自己没有沦陷。当然,这在别人眼里就被理解成他因为自卑所以不敢打游戏。逻辑听上去好像不通,但一个自卑不合群的人干的事本就应该逻辑不通不是吗?“评论家们”也就欣欣然接受自己对人格的深刻理解,对胡子这一实际临床案例的正确分析,回过头又到副本里叫嚣去了。
不喜欢玩游戏,不想谈恋爱,不想看“有用的书”;这些正常的大学生都会干的事胡子都不干,他自然也就成了不正常的人,也就自然不愿与别人来往。班里通知要开联谊会,照例也没有叫他。因为叫了胡子也不会去的,所以这也就成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例”。他们也再次理所应当地搬出犹如希腊戏剧中的秩序之神一般万能的答案——“自卑”来解释胡子不去的原因。胡子因为自卑害怕被孤立,所以不去;这就是他们笃信的实际却讲不通的逻辑。在这个没有信仰的时代,倒不失为一种救赎。但对胡子来说,不去联谊会才是对他自己的救赎。
他去过一次,第一次。之后就不去了,所谓联谊会,就是先找一地方AA制吃火锅,然后再找一地方AA制唱歌。胡子不知道这有什么联谊的用处,非要说的话,就是联合傻学生的钱让开饭馆和KTV的有了收益。可怜他第一次还满怀希望地以为大学的联谊会会有“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和“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场景。结果说明伟人永远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的学生要是在那个时代,这国家说不定早就没了。
后来的几次班长叫他他都推说不去。是真的直接说:“不去。”这俩字连着说居然也没结巴。他非要照实了说,不想编个“有事”之类的借口。班长无奈,叹口气拂袖而去。
胡子漫无目的的在学校里乱走,时间已过凌晨两点,身边却还有男的女的三三两两地走过,嬉笑打闹着。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非得要“三三两两”,看男生的样子就知道想初尝禁果,干嘛不直接两个人去开房呢?看过弗洛伊德的胡子对这事倒不怎么反感,只是觉得“三三两两”实在可笑,他心想,现在的学生太胆小,这事都不敢自己来。但为什么“三三两两”的就敢了呢?看来团结不只是力量,还能壮胆。
他老是有“现在的学生如何如何”的想法,虽然他自己也是“现在的学生”。但是他认为自己和别的学生不一样,那些事他不干只是因为不想干,要是想干,说干就干。比如说谈恋爱这事,他既然刚才决定要谈,就一定要谈,不光要谈,还要谈好的,真正喜欢的。不能像那些学生一样,仿佛刚从性压迫中解放出来,一到大学不管好赖,是异性就行。更有甚者为显示自己的特殊,同性也来者不拒。
但是找谁呢?胡子已经从宿舍走到了操场,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月至中天,银辉蒙上了世界,看不见几颗星星。胡子忽然觉得这里居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感。他便坐在了操场边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婆娑的树影。奇怪的是,没有风,树怎么在动?胡子以为是自己眼花,眨眨眼再看一次,确实在动。不是猫就是狗,他想,但却鬼使神差走了过去。还有两三米远,树后面分明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前男后女,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胡子又尴又尬,那两人倒是不尴不尬,气定神闲地走开了。与胡子擦肩而过时,男的还盯了胡子一眼。那一眼说不上瞪,但又确实传达出“坏我好事”的意思。
胡子心说,嘿,你大爷的!还看我?怕打扰怎么不开房去呀?女的也忒没追求,这男的连开房的钱也舍不得花她也愿意!胡子的内心一直是个牙尖嘴利的人,因为生理上的缺陷,这一点的反差就更大了。他看了看周围,树还真多,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野战军”呢,还真是“操”场!暗骂一声,不想在这儿待了,转身往出走。
操场南边是图书馆。一个环形的四层楼,挨着地面的墙上是沙石糙面,隔一条黑色瓷砖带上面是光面的花岗岩,再隔一层黑色瓷砖上去又成了裸露的水泥,不知道是特意的设计还是没钱修烂尾了。四层楼从外面看分成了三部分,说不上样式新颖,在故意矫揉造作创造文艺气质的所有图书馆里,这个只能算中下水平。好在是上个世纪修的,结实。
虽然是晚上,但图书馆分明的颜色看上去还是格外分明。胡子觉得这真像一块夹心蛋糕。也许这就是设计者的原意呢?不是有名言说“我扑在书籍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嘛,蛋糕还要比面包高级点,这不正凸显出此图书馆卓尔不群嘛!
二层的灯光依然亮着,胡子知道,那是准备考研的大四学生,还有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大一新生。从后面绕到前面,孔子像的黑影赫然出现,差点把胡子吓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图书馆前面就要有孔子呢?在今天的校园里?看来“五四”运动果然是失败了。但是,即便要有孔子,放在里面不行吗,非要在外面搞这么大一个。实际上这是这学校仅有的两个雕像之一,另一个是传说中的第一任校长的大头像。胸部虽有一部分,但胡子还是愿意管那东西叫大头像。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学者,而且压根就是被指派来当校长的,更不是自建学校的有识之士,胡子认为没有必要为他建雕像,毕竟这学校到现在也没多少年,这头像的原主人估计还尸骨未寒呢。而且,他到现在连这个大头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大头只有在一年一度的校庆时才被洗刷干净放于人前供不明真相的学生瞻仰,旁边辅以香火果品之后,甚像求雨祭天之猪头。
一年一度的校庆很是盛大,盛大的就仿佛这个学校本身很强大一样,但正因为这盛大的校庆让这学校无法强大起来。胡子可怜这大头像被用完之后就被丢到主教学楼的大厅里当楼管去了。若是他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要是真想让学生铭记这些校长,那就应该每一届校长都做雕像,这样校庆的场面就又盛大了。然而这就和孔子像一样,胡子觉得也应该有其他伟人——至少来一个同时期的苏格拉底也好啊,但都没有。孔子的地位不可撼动。
胡子对孔子真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喜欢庄子。而他发现其他人不怎么喜欢庄子,都喜欢装孙子。要是稍微有点权势的,就喜欢装老子了。
推开图书馆二楼自习室的门,果然是些秉烛达旦废寝忘食的学生。胡子悄身进去在墙角处落座。他不是来看书的,只是没地方可去,虽早料到是这样一副场景,但处在一帮勤勉努力的学生中间无所事事还是让胡子感觉不好意思。他掏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心不在焉,他在想周围的这些学生。当然是刻苦努力了,这不可否认,但为什么呢?其中也许有志存高远的人,但多数学生还是因为潜意识里有要成绩好的想法,却不知道成绩好是要干什么,胡子想。他们无非是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便就不问为什么了,就如同狗天天吃屎,就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胡子从小当然也受到了同样的教育,但是他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成绩好是为什么,就是他想要成绩好,不甘落于人后。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就是,他上大学之后成绩就不好了,因为他不在乎了。考试但求能过,不喜欢的课不去,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看书上。而这又被善于理性分析之人冠以“自卑者的自弃”的名号。
胡子之所以不再好好学习,目的之一就是发现好好学习没有目的了。过去念书十几年,小学到高中,老师家长说的就是将来可以考个好大学;现在大学考上了,好不好另说,的确是考上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胡子以前也考虑过考上之后能干什么,又一想考上了自然会知道,现在发现,考上了就是考上了,和没考上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老爱问为什么,有时候他都反感自己这么多想法,倒羡慕起那些不问为什么,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活着的人了。人家至少很忙,就像这些学生,憋着都是要考研的,于是挑灯夜战。要是胡子的话,又会问,考上了之后呢?终究是毫无意义。他有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抑郁症前兆,有时有觉得是参透人生的洒脱。不管是什么,这想法可以套到任何一件事上,结果就是他什么事都不想干了。于是便无事可干。
“滴滴滴滴……”原本安静的房子里爆发出挠人的铃声,众人纷纷弃笔回头以埋怨愤恨之眼神搜寻铃声的主人,最后终于聚焦在了胡子身上。胡子大窘,手忙脚乱到半天没关了,反而越开声越大,连慢站起来往外面跑。跑得急了,腿还撞在了桌子上,桌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尖厉的声音,又带倒了凳子,自习室愈发热闹了。众人的眼神由埋怨转为恼怒,胡子脸红心跳手发烫,腿还疼得紧,没功夫观察众人的表情变化,慌不择路夺路而逃,出去又撞倒了门边的垃圾桶,“犀利咔嚓”叮当作响,众人无奈抱头,不知哪里出来这么一神经病!
逃离事故现场,胡子赶忙打开手机看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间打电话给出现在不恰当地点的他。
“喂,谁。”
“是我。”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回答得恰到好处,既是正确的回答,又和没回答一样。
“啊?”胡子本来准备破口大骂的,一听是女的,倒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仔细听了半天,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抱歉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但是,事发突然,我只能找你帮忙。”
“哦。”胡子装得很沉稳,其实依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努力地在记忆库里搜寻与此声音匹配的对象,奈何资料有限,搜寻无果。
胡子一个随口说出的“哦”显然让女生以为另有深意,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等着胡子的下文。但胡子终究没有了下文,她又说了起来:“你还在外面?”
“在。”胡子更加疑惑了,因为对方说的是“还在外面”,而不是“在不在外面”,就说明对方居然知道胡子的一举一动。胡子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识环顾四周,当然什么都没有。接着他又有点窃喜。
“我知道你睡不着,抱歉,这都是我的错。”
“……”胡子不想问对方是谁,这样也太煞风景了!更何况他话还说不利索。不管对方是谁,听声音就是个不错的女孩,这个“不错”有两方面的意思,人不错,长得也不错。胡子突然觉得这说不定就是他要找的女朋友了,打错了也罢,是熟人也罢,总会有些发展的,他想。
“借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胡子心说想不到还有钱拿,便说:“哦。”
“你要是方便,现在到街口的自动取款机来好吗,我想见你。”
“好。”胡子挂掉电话往街口走去。谈到钱的时候,他当然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在考虑这是不是诈骗电话,又听到对方说在自动取款机见面,就更加确定这是诈骗电话了。但是他自认聪明绝顶,就想去看看打电话的到底长得如何,虽然是个骗子,如果能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不也能一饱眼福?很难说他这个决定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错乱,反正他现在的确闲的没事干。
胡子到了约定的地方,却空无一人。稍等片刻,还是没人。胡子忽然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明显不是诈骗电话就是诓骗电话,自己居然兴高采烈地被耍了。有时候他真反感自己自作聪明。正欲离开,对面传来女性高跟鞋的声音。胡子下意识地站住了,看着渐近的人影。一定是她,他想。因为此女果然很漂亮。
女人也看到了胡子,笑着加快了脚步。胡子确定是她了,但作为必要的开场白,没必要的话“打电话的是不是你”还是要问的。他一边说,一边手伸到怀里掏手机。不知为什么要掏手机,因为对方显然没有知道胡子口中的“电话”是哪一个的必要和意愿。也许是胡子想藉此掩饰自己的不安,就配合着要说的话掏了。然而嘴上不利索,话出口就成了:“打……打……”他一紧张,手机也半天没掏出来。
那女人突然戏剧性地抓住了胡子的手,说:“打劫!不要啊大哥,我只是个骗子。”
“啊?”胡子不理解。他不理解的当然不是为什么骗子就不能被打劫,而是这女的就因为自己的口吃就这样招了?
“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女人说着就从身上掏出十四块三毛的零钱放在了胡子手里,然后转身跑开。其动作之迅速连贯,让半天还没说出那六个字、掏出手机而依然愣着的胡子更愣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胡子看着手里的零钱,当然不是嫌少。他无奈,不理解,也没办法理解,转身离开。边走边思索所有的可能,会不会是个圈套?这女的先给自己十块钱,然后找来一帮人要一百?胡子笑了。这是不是叫仙人跳来着?
然后出人意料的被他给料中了。胡子来离学校大门还有十来米时被两个头发花红柳绿的男的拦住,接着那女的出来说胡子抢了她一万还意欲非礼。胡子瞠目结舌哑然失笑,感叹对未来预期之准确和未来的不可预期。
校门口两个保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胡子也静静地看着他们。最终大家都静静地,配合着午夜的气氛,胡子跟着他们去了ATM机。胡子顺从地输入密码,两男一女看到屏幕上的数字乘以十才能约等于一万,纷纷骂道今晚的生意赔了。女的临走还没忘了要回那十四块三毛的零钱。这下,骗术就变成赤裸裸的抢劫。
胡子倒是想得开,没有报警的念头。只是在回到学校时问那两个保安:“你……你们……刚……刚……”,保安善解人意,说:“我们为什么不管?刚才又不知道你是这学校的!”“可……可……”“再说他们三个人,人多势众。”保安理所应当地说。胡子又气又笑,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无可奈何地感叹“人心不古”。
这下他更不知道去哪了,只好任由双腿乱走。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晃,也不知能有什么收获,但付出的已经很可观了。追本溯源地一想,原来自己是打算找女朋友的,但现在已经不想了。他觉得找到了也没什么意思,要是真为了一些流言蜚语去改变自己不就想当于人格被打劫了吗?胡子越想越愤慨,刚萌生出的要谈恋爱的念头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其实他不愿承认,晚上出来是找不到,可他白天就不想出来了。白天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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