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国 第一帛 胧月遮

（言他）
今夜的月亮很圆，但人心不圆。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宫殿外，背对宫门看着夜空。晚风起，吹落了三十九载繁华，凋零了前后三代帝王。
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已经快要完了。最后的夕阳早已沉入远方黑色的山峦之后，连带着这个国家最后的希冀。
风突然间大了，眯了他的眼。他紧了紧衣服，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稀星，轻叹一声，转身回宫。
真的没办法了吗？
书中的“亡国”就是这种感觉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摆驾！我要面见父皇！”
 
“珏儿？已经……亥时了，你还不……休息吗？”男人半躺在黄金的王座上居高临下醉醺醺地看着他，“时候不早了，要早些休息才是。”
亏得他还记得时候不早了。可是他在干什么？
时候不早了就该肆意拉扯怀中女人的衣服吗？时候不早了就该醉醺醺像垂暮的老狗一样吗？时候不早了就该用虚伪的关心来安慰自己吗？
未见有皇如此。
“你……你是来陪……陪孤喝一杯的吗？”男人端着摇摇晃晃的酒杯，朝他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喝得这么醉竟然连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他想，又用嫌厌的目光看着黄袍加身的男人。
男人就是这样，就算你用刀逼在他的脖子上，他也还是会亲吻女人柔软的唇和嘬着甘甜的美酒。男人是到死都不会放手的。
他突然觉得很累。难道自己深夜进宫就是为了陪男人喝酒看女人？难道男人从来就不关心明天的国家会是怎样么？难道男人在意的就只有酒和女人么？
“不……父皇你……”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江山社稷怎么办？”
“什么时候……了，还在意社稷……”男人打了个饱嗝“反正迟早……会没有的……现在过好不就行……了吗？”
他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夜风凉飕飕的，温热而糜烂的气息从门窗缝隙中透露出来，夹杂着女人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弥撒在月光的轻抚下。
亡国也只是时间问题。男人已经堕落，就算臣子再忠诚又有什么用？君权神授，真龙天子，不过如此。
他回头又看了那灯火通明的宫殿一眼，摇了摇头。
“我要出去。”他说。
 
（谓我）
我姓李，单名一个珏字。
在那最后的见君之夜，我决意背叛自己的父皇，背叛自己的国，背叛自己的原本洁净的心。
对于奴隶，亡了的国将是他们余生中最为沉重的负担；而对于叛贼，亡了的国将是他们必须用余生偿还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