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演义(2)

“今儿我们也卖卖力气…….”这套词，说了多少遍，他自己也数不清了。终于，他学会了卑微，学会了委曲求全，学会了低三下四。终于，他向自己下九流的身份低头，向社会的残酷屈服。
终于，他变成了当初自己最厌弃的模样。毕竟，尊严对那时候的相声艺人来说是件奢侈品，而且，太奢侈了。
民国，茶楼茶馆
“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还没等唱几句，小伙计就被哄下台去，今儿来的几位爷太难伺候了，换了多少玩意，都不肯给个耳朵。
“几位爷，我们这儿来新玩意了。您各位赏脸，多捧场。”掌柜介绍着，少年整整长衫，换了笑模样，上了台去，深深鞠躬。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台下掌声雷动，少年有些意外，定了定神，暗下决定。
“1919年，也就是今年，巴黎和会，五四运动，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北京大学学生示威游行被捕。中国主权凭什么要让？汉奸误国凭什么不许说？”
少年说的愤慨，地下鸦雀无声，好一阵儿才有交头接耳的声音，掌柜趁大家愣神的功夫忙把少年推进后台：“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你怎么就是不听？”
少年被赶出茶馆，心里不禁泛起酸楚：一个月前的五四运动，自己是学生代表，拳拳报国之心，奈何家道中落，无人再护他周全，被迫下海说了相声。为了生计，哪怕只会一段定场诗也要上台胡吣，为了生计，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老老年那年月好啊。就说乾隆年间吧，乾隆年乾隆年，遍地都是银子钱。乾隆年，笑呵呵，一个制钱儿俩饽饽。三日一风，五日一雨，风不折折林木，雨不打伤禾苗，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太平景象那年月就是好过得多。如今天津上任新司令，太平景象谁都乐逍遥。乾隆年都比不上当今的好日子。”
“好！”司令带头叫好，“赏，快赏。”司令这职务是花钱买的，草包一个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少年暗自鄙视，脸上仍露出笑颜，“谢大帅赏。学徒我志智诚成的为您展演一段太平歌词，待会儿我要是有什么崩瓜掉字的，还请您多担待，话不多说，咱们打板就唱。”少年拿出御子板，打着花点儿：“汉高祖有道坐江山，有君政臣贤万民安，天津卫上任司令长，为官不仁祸国殃......”
“你放肆！”司令拿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少年，随着枪响的结束，红色，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异常夺目。“可惜了我这茶杯了。”司令抬腿就走，没看躺在的地上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