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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未央(六)『闵玧其』

2023-03-06防弹少年团闵玧其 来源:百合文库
宫里接替栖迟位置的是那个问她未央公主往事的小宫人。
栖迟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初夏百花宴上,她是坐的最末席的位置,以摄政王侍妾的身份。
宴席间没有新奇的事物,终究是无聊的。休息间她得了空子便沿着小路出去解闷。
刚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影子晃到眼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求姑姑救救奴才吧。”
栖迟回过神,才见正是顶替了自己位置的小宫人。
“你且起来,有话好好说。”
小宫人已哭成一个泪人儿,抽抽啼啼句不成章:“姑姑……求你向皇上要了我吧……我想出宫……我那心上人在翰州同辽人的作战里受了伤……奴才想……想……”
栖迟半弯着腰,听得她的哭诉,身子一僵,自言自语:“已经,打到翰州了么?”
小宫人兀自哭得不成样子,是打心底里的着急。
栖迟慢慢把她扶起来,好言好语地安抚她:“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位卑言轻……你且去求八王,同他好好说,他会放你出宫的……”
金泰亨虽被狠狠折腾了一通,却依旧是皇帝心尖上的小儿子。而他这样的性情,定然是会帮这个忙的。
小宫人千般道谢了她,临走前踌躇着,又回来小心翼翼地同栖迟开口:“姑姑……听外边说,这辽人打到了翰州,离京城没有几座城了……姑姑若是得了空,也快逃走吧……”
说完不敢再留一刻,便提起裙角跑走了。
栖迟愣在原地,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
“她说的慢一些,已经过了益州,快到这儿了。”见栖迟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金泰亨叹了口气,走到了她身侧。
栖迟回头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告诉我那天起,就想通了。”他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放下了,“我不是闵玧其,不想守护天下人。我想你好好的,当然,在这基础上百姓能好好的,更好。”
“即使我不爱你?即使我可能会杀了你爹?”她这把利剑狠狠地插进了他心里,直直地盯着金泰亨的眼睛。
金泰亨深深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栖迟垂下眼眉笑了,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我本不是善良的人,你也没有义务要站在我这一边。成败我都是不知晓的。你若现在告密,或许还来得及。你是可以选择的,我只想你,莫要后悔。”
他依旧那样盯着她。
栖迟见不得他那样灼目的眼睛,摆了摆手,想离开了。
手腕一把被他拉住,撞进他的怀里。
金泰亨似乎用尽了力气去抱住她,闭着眼睛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只知道,此刻不保护你,我一秒也无法呼吸。”
他轻轻松开了她,笑的像以往一般不谙世事,手指在她的虎口摩挲。
“我们不是答应了彼此要遍览山川天枕地席的知己吗?我不求你爱我,我也信你不会杀了那个人。”
栖迟其实从开始就知道了他的答案,却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反悔。
这辈子,她最痛心的人就是金泰亨。他给的爱太不顾一切,是到了让她心痛难安的地步。
她随着轿子回去地时候胃里天翻地覆地疼,一落脚便吐得天昏地暗,脑袋也生疼。
醒来的时候依旧只有照顾自己的小宫人,一盏烛火照亮了一整个昏暗的小房间。
“夫人醒了?”
她闭着眼睛听了很久,才恍然听见了战马的声音。
她沙哑着声音问小宫人:“王爷呢?”
小宫人见她这副样子,只心虚又小心翼翼地答:“王爷……宿在了……王妃处……”
栖迟轻笑了一声:“他叫你骗我的?”说着兀自撑住身子坐了起来,“放我出去吧,我可以保得住你家人。”
走了出去才发现天空竟是灰白的颜色,她着了件红色的袍子,映得她的皮肤白得透明,在这样的天气下,越发显得没了生气。
从摄政王府一路骑马到了皇城,也没有人拦住她——辽人攻进了皇城,宫人能逃得则逃了,要么藏在什么地方,一片狼藉。
宣阳殿的青玉阶下布满了黑压压的兵士,青玉阶上的人早就去了气势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皇帝站在那些仅有的兵士之后,他似乎在一夜间老去了许多。
“穆格达,大辽国属我大鼎,以臣子的身份逼宫,你是要造反吗?”
穆格达着了暗红色的铠甲,与皇帝比他年轻的声音雄厚的过分。
“君若贤明,臣自然俯首,君若昏庸,身为臣子,自然前来商讨。”
“你你你……岂有此理,天下人眼前,朕能有何过错?这不过是你逼宫的借口!”皇帝用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声音都带着颤抖。
“那么,淮州苏氏满门的冤魂,您可还记在心上?”栖迟清冷的声音出现的恰到好处。
穆格达的士兵见了她,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她款款走过来,下颚扬起的弧度七分冷冽三分执拗,待走到穆格达身边时,她仰起头对他微微一笑,又转头看着皇帝的方向:“我的好姐夫,别来无恙。”
皇帝惊得瞪大了眼睛,他蓦地跌坐在龙椅上,富丽堂皇的宣阳殿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光芒。
栖迟一步一步踏上青玉阶,走进了宣阳殿。殿外尽是人,可整个宫殿里却空荡荡的,只有皇帝一个人背光而坐。
“你父亲,你长姊,如今一个你……朕这一辈子,尽输给了苏氏。”
栖迟听得一笑,一步步走的淡然,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是一个好皇帝。”
皇帝没想到她这样开口,只转过去静静等她说。
栖迟走上了通向皇位的阶梯,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一直在想爹爹做错了什么,他一世忠诚,你竟这样待他。”她就那样和皇帝对望着,也不再管那些尊卑,“他太好了,好的让你害怕,即使你知道他可能并无二心,却依然毅然决然地设计陷害他。”
皇帝嗤笑了一声,咳了咳,轻蔑道:“无二心?他位至此竟毫无二心?那又是在做什么?不是造反逼宫,夺我皇位吗?”
栖迟冷眼看着他疯癫地叫嚷着,伸手摸了摸龙椅上的那条金龙:“我大可以坐实了这个罪名。”她弯下腰去看皇帝那略微凹陷下去的眼睛,“可你猜错了,进言就只是进言,没人抢你的皇位。”
皇帝猛地抬起头来看她,半晌,颤抖着说:“你说什么?”
栖迟歪头笑得妖娆,直起身子,走了下来:“穆格达也只是想要减轻大辽的苛捐杂税。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觊觎你视作生命的这个位子。而我逼宫至此,只想告诉你,我苏兴若想要你的皇位,轻而易举。我不要,不是我要不得玩不过。”她顿了顿,站在空旷的大殿里直视皇帝的眼睛,“这个染遍鲜血终生孤独的位子,我不屑。”
她从宣阳殿出来的时候听见身后皇帝召唤吴中的声音,望着殿外灰白的天空笑了起来。
她看见了闵玧其披着战甲的样子,清冷地立在几里之外,似乎与这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相关。
只一双眼睛,静谧地望着她,似乎要把她吸进去。
栖迟突然歪着头走到了他面前,故作无辜地睁着眼睛说:“怎么这样看我?”
闵玧其也偏着头,眯起眼睛盯了她半晌,说:“你不杀他,他终会杀了你。”
“关心我?”她突兀地笑起来。
闵玧其看着她这幅样子,心角狠狠发痛,半晌,只低沉着声音道了句:“你不在乎。我在乎。”
栖迟收起笑脸,避开他的眼睛,扬起下颚,对着天空呆呆地望着,很久很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必了,游戏结束了,再也别说这样的话了。”
踏下最后一阶青玉阶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小腹隐隐坠痛,她拼了命地控制住自己踉跄的脚步。穆格达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尽力朝穆格达微笑,额上的冷汗给妆容浮了一层雾蒙蒙的样子,她轻声念着:“穆格达,带我去拜月廊好不好……”
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嬷嬷在屋里织着什么,不谙世事。
“嬷嬷,未央公主同闵玧其后来怎么样了……”
老嬷嬷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询问,兀自答:“大人骗了公主,他在淮州拿到了苏大人交好串通大辽的证据,亲手处斩了她的父亲……”
“那未央呢…?”
嬷嬷看着她不发一言。
“皇帝赐了公主毒酒……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公主都在等闵大人亲口告诉她……”
栖迟粲然一笑,兀自答道。
栖迟扶着拜月廊走到了尽头,看到了同那夜一样的景色。天高气清,却没有一亩田地容得下她。
她早就没有家了。
眼前景象模糊起来,她感觉自己身体的热量在一点一点流失,就像三年前的那天一样。
闵玧其站在长廊那一头,
逆光而立,
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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