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果

河川对面，死去的爷爷笑着挥手。
小学生的阿金从河边的石栏逃走。
四月。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当年看见的不是幻影，是真的爷爷。
下巴剩着胡渣的阿金吐出一口烟。
有很多年，没有回来老家了，在别的地方自己也已有了妻儿。
“你爷爷啊，很想你呢，前几天托梦给你奶奶了，说想看看阿金长成什么样的大人了。”
母亲在揉着以鼠曲草的汁液浸染成的草木色的面团。
“……”
“工作再忙，也尽量回来看看吧。”母亲这样说着，口气稍显疲惫。
“去陪你奶奶说说话吧，老人家整日坐门前念‘孙子怎么不回来看我’，她想你啦。”
用着不熟练的土话和奶奶交谈，虽有些费劲，但奶奶也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阿金被世态磨砺的粗糙了的手。
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奶奶交谈了呢，世人都像我这样“忘本”吗？
这一次回来，也不过是出差的地点刚好是自己的老家。近些年来发展的很快，就算是老家这样的小地方也有人来开发了。
“快点去洗澡，早点睡了，明天早些起来去扫墓。”吃完晚饭，母亲如此说道。
梦里，又见到那片河川了，爷爷一如既往笑着向小时候的阿金挥手，然后慢慢消失不见。头脑中闪过许多和爷爷一起生活的片段，时而严厉、多是慈祥……
醒来以后的阿金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会逃跑呢？
清明这天，一家老小去往扫墓。
长眠地下的人会孤独，也许只是还存之人硬加的想念，也许只是还存之人自私的救赎，但不管如何，总归会来看看，这也许是能够满足人死前将存的空虚的念想。
那我呢，是后悔吗？
在爷爷的墓前摆上假花，供上糕点水果，还有清明果。
烧光的纸钱的残灰被风吹起，奶奶说，这是爷爷在回应我们。
一家人就在墓的身边，吃起没被供奉的食物。
揭开粘着清明果的枯色的山矾叶，以其垫捏着吃起来；这种特殊的引人怀念的味道……
阿金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和爷爷说过，“我最喜欢以前去扫墓时吃的绿绿的面团了”，爷爷怎么回答的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二天自己就如愿吃到了绿绿的面团，口里含混着冬笋和咸肉的香气，一口一个爷爷的叫。
原来小的时候，也有过和爷爷这么亲近的时光吗？
离去的途上，遇见了同事，阿金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是的，开发的地点也包括了这片墓地。很讽刺的，这次回来，竟然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