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编年史——第一幕

——地下城非指地下城，它只是异空间的一种代称。
01
 
那天早上，约翰起的比平时要早。
其实早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作为村子里专制负责砍柴的人来说，木头就在山上，没有腿也没有翅膀，不会飞不会跑。要说好处，那也就今天收工的时间会提前，可约翰这个十五出头的小伙晚上也只会拿着今天换的钱跑去镇上灯红酒绿，不到两下子一天就白忙活了。所以将来的打算，对他这种得过且过的人是无缘的。
扛着连磨砺都懒得下功夫的斧头，约翰早早地出了门。对他来说是早了，可村里务农的人却早已抡起锄头干起了活。对约翰这种浪子，勤恳的村里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约翰自然也是没得到多少好眼色。走在路上，背后自然也有村里人小小的议论声。
森林一大早像没睡醒，宁静清幽。只有偶尔的虫鸣，以及早起的鸟叫。一切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雾气浓了些。
因为要入冬了吧……对上山的路已烂熟于心，晨雾对约翰的影响微乎其微。环顾着一颗颗从视野两旁撤去的树木，约翰都暗暗摇头。砍柴和砍树是两码事，前面这些树都因偷懒夏天就砍过了，现在得到更深的地方去找才能找到新的目标，就这点来说浪荡了整个夏天的约翰开始有些后悔。
所以第一次，约翰朝着山林的深处走去。这个地方他并不是没有来过，只是距离上次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岁月了。对于旅人贸然往深处前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约翰好歹依山而生，他认为没有问题，所以他也就这么走了下去。
多少耗费了些时间，约翰终于在山顶的位置找到了工作点。他拿起了那把不太锋利的斧头开始了费力的工作。此时仍属清晨，天蒙蒙亮，天空有些许星辰闪烁。伴随汗水与闷沉的砍木声，放空身心的约翰一言不发地挥动着斧头。
“呼……”
一人的独奏乐结束，放下斧头的约翰垂下手臂。想到只剩把木柴背下山，今天最辛苦的任务已结束，嘴角便翘了起来。
时间点掐的刚刚好，此时太阳正缓缓升起。光芒照亮山林，吹散晨雾。恰在山顶的约翰在绝赞的角度观看着大自然的盛会，万物苏醒之时，那一刻，仿佛融入自然之间。对约翰来说，更有自然向他俯首称臣的快感。于高处俯瞰一切，那是偶尔的偶尔，约翰会做出的小孩子行径。
只是，就在约翰和之前的每次一样，假装像帝王般感慨万千的时候——
“轰轰轰！”
“哇啊啊！”
强烈的地震夺走了平衡，立刻伏地的他紧紧抱着一旁的大树。在摇晃的视野里，眼前：
“……！？”
一座高塔吞噬了一半的天空。
02
 
人们称之为地下城。
地下城并非指地下的城市，事实上，仅是因第一座地下城是出现在一个地下洞穴才由此命名。国家隐瞒着，人民自然也不清楚。而事实上，对这种未知物，人们大多采取封锁——实际上也确确实实带来了危险。但，即使封锁也毫无意义，总需要有能与之作战的人。
骑士团。约翰便是其中的一员。
十几年前，一座塔形地下城拔地而起。那天，大量涌出的怪物将周围所有的村落尽数吞噬。亲眼目睹的约翰虽因上山砍柴躲过一劫，却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在极端的恐惧之下狂奔，运气使然，踏过无数尸体的他从地狱中活了下来，可也因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随后，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他都在与记忆中的尸山血海做斗争。
直到，遇到了她。
在治疗生活里，作为目击人的约翰由国家保护治疗，可心病却非简单能治好的。于此同时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地下城出现，约翰的立场举足轻重。就在政府渴求知道真相时，因地下城失去父母的她——莉娜，出现在了约翰面前。
仅仅一面，约翰就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位女骑士。
当时的约翰正值壮年，拼命克服地狱的恐惧后，约翰付出了所有终于通过了骑士团测验，成为了骑士。看到这位曾目睹地狱的少年重新振作，莉娜的目光也落到了这位后起之秀上。
不久之后，两人便相爱了。
“吶，约翰，你为什么会想成为骑士呢？”
新的地下城出现了，就在出征前的一个晚上，身穿睡袍的莉娜双手撑在围栏，眺望着夜空。她柔顺的长发似水流，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格外诱人。
“我？”
从房间走出来，仅穿着背心的约翰可以看到他伤痕累累的上身。他缓缓靠近莉娜，轻抚摸她的长发。
“因为我想保护你。”
“……！”
惊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约翰从背后紧紧得抱住的莉娜。
“约、约翰……”
“这次出征回来后，嫁给我吧，莉娜。”
“……”
被约翰紧紧抱着，感受着他的呼吸，莉娜闭上了眼睛。
“嗯。”
她，轻轻点下了头。
 
03
 
龙，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神话传说里的生物，是给孩子看的，基本上……也只是吓唬孩子用的。
可是，如果这种巨物真的出现在了现实当中——
那么该怎么办？
“吼吼吼吼！”
那是一座移动的城堡，巨大的山峦。
黑鳞，锐眼，锋牙，光一声吼便足以震破人的胆子。
龙。
从深渊，就在前方的大裂谷型地下城中，一条巨龙腾跃而出。巨大的翅膀掀起毁灭的飓风，锐利的双爪撕裂了无数人的性命。
一刹那，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打不过的……会死……会死的队长！”“不要，不要……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
“蠢货！保持阵型不要瞎跑——”
骑士团队长莉娜的话音刚落。
“啊啊啊！”
“扑哧——！”
男人便成了巨龙的爪下鬼，鲜血瞬间染红了巨龙之爪。
“呼！”
鼻中的喷气，拥有绝对力量的巨龙俯瞰着渺小骑士们，以及远处不断将那些不痛不痒的小石头砸到自己身上的投石车，愣是一副蔑视的模样。
“可恶……你这个怪物。”
面对龙的轻视，莉娜的双眸迸射着怒火。
可就在此时。
“莉娜。”
约翰，扶着受伤的肩膀走了过来。
“约、约翰！你怎么！身受重伤了你赶紧——”
“这样下去，打不赢的……”
“……”
莉娜被眼前伤痕累累的约翰说的没有哑口无言。是的，莉娜知道只靠这些投石车根本不可能战胜巨龙。可是，身后还有村庄，还有城镇，身为骑士，她和他们，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你们，去吸引龙的注意力……”
约翰，当然去清楚。
“你打算干什么，约翰！”
无论怎么叫都无法唤回约翰的莉娜正打算去追时——
“回去，莉娜！”
却被他的怒吼怔住了。
约翰与莉娜，俩人的眼神只有一刹的交汇。约翰那双印在鲜血中的瞳眸在废墟的烈火中闪烁，与之对视的莉娜双眸在因狂风杂乱的发丝下泪光点点。她的喉咙肿胀着，紧握剑柄的小手颤抖着，视野中约翰的模样无限放大。
她，想说。
有很多话，想说。
“哒哒哒！”
可约翰，背过了身。
他跑了起来，低着头，牙关颤抖着，像为了甩开什么，飞奔了起来。
“……全体人员。”
躁动的感情，在远去的身影与沉重的责任感下冷却。
“保持阵型！进攻！”
而听到自己爱人这一声呐喊，约翰也重新抬起了头。
双瞳，一股烈炎在流淌。
“吼吼吼！”
龙鸣，地动山摇；勇士，义无反顾。
莉娜的呐喊声已融入到骑士团的冲锋中，她举起剑，将全部力量灌注到一次次斩击当中。她在内心不断祈求，在数次惊险躲过巨龙践踏的缝隙，她都会死死得盯着巨龙——它，是否看着骑士团，看着我们。
只为争取那短短一刹。
眼眸闪过的光，那是对爱人的信任。
“砰——”
被斩断的麻绳，弯曲极致的投石杆划破空气。
约翰，呼啸长空。
“呼呼呼！”
耳旁，狂风呼啸，在因速度急剧变化而扭曲的视野里，只有一个目标越发清晰。
怪物……
那是唯一一处没有被鳞甲覆盖的地方，也是巨龙最致命的地方。
正紧紧盯着骑士团的，那只龙眼。
“哈啊啊——！”
扑哧！
剑，贯穿龙眼。
“吼吼呜呜！”
奋力摆着头，龙痛苦嚎叫。
身躯被涌出的鲜血染红，约翰却紧握剑柄，抵抗着想把他甩下的巨龙，同时更深地将剑刺入。
那一刻，他想起了十几年前握在自己手中的钝斧，村民的冷眼，他还回想起了在大地震中紧抱的那棵树，那片横尸遍野的地狱，还有，还有……
莉娜，他爱人的笑容。
“把巨龙推下深渊！莉娜——！”
那是约翰最后的呐喊。
奋力搅动着巨龙之眼，在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下，约翰的声音传达到了莉娜的耳中，心中，深至灵魂。
约翰……
“投石车！”
我明白了。
“冲锋——！”
挥泪下令，高举的长剑，如海啸般应声前冲的所有投石车撞击在巨龙身上。
强大的冲力，将巨龙撞下了悬崖。
“喔喔喔——！”
远去的咆哮声下，约翰与巨龙一同消失在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