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妖

1
我本是妖，学了道法，入了佛门。
我不是猴子，我是娘胎里出来的。
如果你问我多大了，我也记不清，从我记事起我就跟着一颗老槐树过日子。老槐树说，我不是猴子，我娘在他脚下生下我就走了。
我在老槐树生长的山上过了几万个日月轮回。老槐树总是叫我小子。他说我是用他叶子上的露水喂大的，我说，老头，我还对你的树根撒过尿呢。
后来，山上来了个老头，他不是妖。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口口声声说要降我。隔壁修炼了几百年的兔子见了他这身衣服撒腿就跑。真的，撒腿跑的兔子跑的真快。
我说老道，我一没打家劫舍，二没欺辱妇女，三没偷鸡摸狗，唉！你这老道别动手啊！
2
是的，我打不过这老道，被他捆了，带到一个破屋里。我不知道我被关了多久，黑咕隆咚的，只有破门板漏进来点光。我被蒙了眼睛，捆我走的时候外面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很热闹。
我被人捆走这件事其实我是有些怨恨老槐树的。他有法力，也是附近几个山头上有名的大妖。我让他教我法术，他不肯，防身的都不行，他说以后我要学的东西，比他会的高端多了。算了，树终归是树。
终于，有人来理我了。听声音是捆走我的老道，他说小王八蛋，跟我学本事吧。
你才小王八蛋！你老王八蛋！不分青红皂白就捆小爷来！…
他叹了口气走了，就这样又关了我不知多久。我只知道现在我连张嘴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老道又来了，小王八蛋，跟我学本事吧。我张张嘴，眼一黑。再醒来就躺在个破板子上了。
老道进来说，小王八蛋，跟我学本事吧。
3
我本是妖，别人说我是狐妖，我觉得我是猫妖。我跟老王八…哦不，老道学本事学了二十年了。
老道说我是狗，这么多年了还是想去看看当年那颗装死的老槐树。那颗眼睁睁看我被绑走都无动于衷的老槐树。
我说老道，你当年不是要降我？
老道说，你看，你不是已经被降服了？
其实，老道不坏，很多事我都知道，他说救我也算是给他自己赎罪，什么因果循环，三千大道的…
五百年过去了，我跟了老道五百六十年。万物有灵，我终也不知道老道是人是妖，可能修道的东西活得都很久吧，五百多年我没出过山，没回去看过老槐树。
有一天早上我去看老道，发现已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昨晚又打雷又下雨的，大概是已经成仙了吧，老王八蛋，走也不说一声。
我花一整天挖坑，跟他坐了一晚上，大早上把他埋了。
4
我是妖，是个会道术的妖，修了五百多年的道也修不没我的凡心。
我在一颗烧焦的大树前跪了不知道多久。
现在这里叫火焰山。相传很久以前天降大火，烧了这片生机盎然的山，从此我知道了齐天大圣这个名字。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佛。
但是树，终归是树。
后来，我找到了花果山，猴子们说老大不在。
我找到了菩萨，菩萨说，众生皆有定数。
我找到了玉帝，他竟然把我赶了出来。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我找到了如来，如来说，众生皆是虚妄。
什么劳什子！老子打了他的琉璃盏，他也只是笑笑，旁边的菩萨罗汉直呼阿弥陀佛。
5
我是妖，我找了你五百年。
齐天大圣说，我经历过轮回，闹过阎王，坐过玉帝的宝座，扯过龙王的胡子，我不知道你为何而来。如果你是为了我以前时候犯下的错而来，那你就砍我一刀，众生皆是虚妄。我不还手。
我不知道我到底砍了这猴子到底多久，我只知道那把村里最好的刀已经卷了刃，猴子的血溅满身。他却只是在那里念叨，众生皆是虚妄。
是啊，他是佛，成佛五百年。我是妖，修炼一千年。老槐树的根上又长出了新芽，可是，树终归是树。佛终归是佛。
我是妖，没有砍死佛。那个佛说，以后跟我云游吧，你有杀了我的实力，却不懂怎样才能杀了我。
我跑了，跑了很久，不知道跑了多少年。别人说我疯了，后来猴子来找我，说带我去见众生。于是我在大雷音寺做了一个掌灯小僧。
6
我是妖，学了道法，入了佛门。
我不是猴子，我是娘胎里出来的。只是我从没见过我娘。我喝露水长大，可总也想不起来露水怎么来的。
后来给如来佛祖掌灯的时候发现当年被我打掉的琉璃盏只剩了一根灯芯。
我大概知道当年那个叫菩提老祖的老道，为什么说我是狗了。
还真的像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