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八十一）

        她的医生是个四十岁的心理博士。宽厚的中年男人，她想她父亲老了，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
他让她躺在宽大舒适的躺椅上，问她：“以你为人谨慎，她不可能找到你。为什么今天没有躲开她？”
她望着浅蓝色的天花板说：“早上我接到温哥华的电话，我妈妈被诊断出绝症。”
“所以……”
“我疯了是吗？”
“不。来我这儿的没有真正的疯子。”医生转移了话题说，“不管怎样，你能见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那么，你见到她的时候还会有痛苦的症状吗？”
“你说呼吸困难和心绞痛？”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感受说，“似乎减轻了。”
医生欣慰地说：“看来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催眠，还是有用的。”
她笑着说：“我会这样，真让人匪夷所思。”
医生说：“人类潜意识有四分之三都沉在水中，每天都会在我们身上发生很多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的反应。不必介怀。”
她闭上眼睛说：“帮我催眠吧。我现在很难平静，但是必须好好儿睡一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
医生点头，走到她的后方，用低沉的声音说：“请注意听我的声音。现在，你感觉身体慢慢地变轻……”
紧绷着的肌肉在医生的催眠声中放松下来，胸口也不再那么疼。她看到了朴孝敏的房间，她凌乱的床，她一头倒了上去。
回到医院之后，护士长大抓狂，把朴孝敏叫到办公室数落了一顿，说她让她的头在媒人圈子里都抬不起来了。
朴孝敏连道歉带讨好才换得护士长一个笑脸。
朴素妍见机行事，把她从护士长手里救走，路过医生办公室，她瞧了一眼说：“徐絮今天没来上班？”
朴素妍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去跟她老公过性生活了。”
朴孝敏已经习惯了她彪悍的语言，还是忍不住歪了歪嘴角，问：“她老公舍得从日本回来了？”
“一年就回这么一次，一次回三天。我来大姨妈还比他勤呢。”朴素妍撇撇嘴。
“飞机票贵嘛。”朴孝敏钩住她脖子，“走，放风的时间到了。”
医院的病人，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可外出活动。在拉满铁丝网的操场上走走，散散步，说说胡话。
“其实我是从火星来的。”
“哦。”
“你去过火星吗？”
“嗯，去过，我爸在那儿。”
“……”
刚来时觉得荒唐，现在已经听惯了，朴孝敏一边看着病人，一边跟朴素妍抽抽烟，聊聊天。